秦鳳藥傳奇!
她回去時又拐到御駟院,西配房已亮起小燈,她叩了叩門。
里頭傳來懶洋洋的聲音,“門沒鎖。”
鳳藥進去,長長出了口氣,發現屋里不十分冷。
“我不傻,這屋里有炕我才住這屋的,燒過了,所以暖。”
他枕著頭,“謝謝你送來的被子和吃的。”
“你是哪宮的小太監?”鳳藥站在門邊。
房頂只比她高出不多,個子高點的男人大約就會蹭到頭頂了。
“你又是哪宮多管閑事的小宮女?”
“明天你還來看嘉妃嗎?要來能帶點好的嗎?”他說話的樣子像兩人相識多年。
鳳藥氣笑了,看著他,“你要吃什麼?”
他拿了張單子,鳳藥接過去細看。
手上一頓,宣紙上一筆漂亮的簪花小楷,列了長長一串菜名。
“呵,好大氣派,伺候過主子吃宴席是吧,見識的不少。”她將紙放進懷里,“我做不出來。”
她轉身要走,“等下!”
少年不好意思地說,“那麻煩姐姐順道的話,給我帶個糖糕吧,這里吃不到甜東西。”
“這個倒做得到。”鳳藥也不知為什麼,還挺喜歡這小孩。
她走了沒多遠,听到身後傳來喊聲,有人在叫自己。
是如意從長樂殿追出來,跑得氣喘吁吁,“姐姐回去,皇上要你回去,一會兒一起走。”
鳳藥听到又要去面對嘉妃,頭皮發麻。
又不得不跟著如意,如意只要不在宮里,很輕松自在。
立刻恢復了十幾歲少女該有的模樣走起路一蹦一跳。
“宮女們都回去了嗎?”鳳藥問。
“還沒,不過一會兒會讓回的。”如意停住腳回頭看著鳳藥笑嘻嘻說,“娘娘是個心軟的,不會故意害人。”
那意思是她要害了人,都是不小心?鳳藥心中畫了個問號。
鳳藥被皇上叫入寢殿,她一萬個不願意。
進了殿,只見嘉妃依偎在皇上懷中,皇上來時穿著蒼藍常服,此時外面的袍子已去了,內衫凌亂。
他單手摟著嘉妃,嘉妃一只雪白手臂伸出來勾著皇上脖頸。
“鳳藥,把朕帶來的小狗牽進來給嘉妃瞧瞧。”
“是。奴婢想請旨,天又開始降雪可否叫外頭搜了一天的太監宮女們回來?”
皇上低頭看了看懷中柔若無骨的玉人兒道,“叫回來吧,每人賞銀二兩,都辛苦了,一人領一壺黃酒。”
鳳藥傳了旨,再將籠中只月余大的小白狗牽出來。
把巴掌大的狗兒抱在懷中走到殿中。
嘉妃的眼楮盯在鳳藥的狗兒身上,面孔隱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小毛球哼哼唧唧十分惹人疼,鳳藥摸了幾下將狗兒抱到帳前,伸手遞過去。
皇上接過狗兒,舉起來巴掌大的小東西對嘉妃笑道,“你看看可愛不可愛,是不是比你前一只更好玩兒。”
嘉妃挺直身子,鳳藥這才瞧見她的表情,嚇得退後一步。
嘉妃面孔變得十分凶狠,單手抓過那只奶狗,下了床,高舉起來將狗用力向下一摔。
狗子太小,側躺在地上,四肢抽動幾下,口鼻出血,就不動了。
鳳藥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不明白嘉妃到底哪根筋搭錯了,發的什麼脾氣。
嘉妃卻回頭撲到皇上懷里。
嗚嗚抽泣得上不來氣,“皇上,妾身一生只能愛一個人,誰也取代不了,也一樣一輩子只養珍珠,你們都當妾是喜新厭舊的貨色,妾不是妾不是!”
“把這條傻狗拿走!我不想看到。”
她又哭又鬧,眼淚弄濕了皇上脖子。
“皇上。”她一下停止哭泣,睜大眼楮看著皇上,“你會不會煩了蘭兒,再也不來了?”
“沒了你的恩寵,蘭兒活著做什麼,蘭兒就是為了皇上而在這活死人墓里堅持著呀。”
鳳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皇上似乎很受用,用力一拉將嘉妃拉到懷中,緊緊抱著。
“說什麼傻話,朕說寵你一生就寵你一生。”
“鳳藥,把狗扔出去吧。”
“不喜歡就算了,朕知道你是專情之人,心中只有朕一人。”
算起來,嘉妃、皇後、貴妃都是最早伺候皇上的妃嬪。
嘉妃體態與做派看起來比皇後與貴妃年輕的多。
像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鳳藥感覺自己與她相較也老成許多。
她身量單薄得像沒發育,眼神清澈含怯。
面白如玉,唇上不點胭脂也是粉嫩的,手腳都較常人要小一圈。
她很美,特別在昏黃的燭影下,美得不像真人。
她紅著眼圈含著淚,用怯生生的目光看著男人時,鐵打的漢子也會馬上繳械。
皇上在她這里大約最能體會到當皇帝的快樂。
所以願意什麼都順著她來。
鳳藥來了幾次,美人兒愛穿各種顏色衣服,次次不同,次次美得不重樣。
皇上不來時,她郁郁寡歡,皇上來了便能逗得她開懷大笑。
從長樂宮出來,鳳藥小心跟著皇上,皇上心情很放松,問鳳藥,“你說一只小狗,能跑哪去?”
“這麼冷的天,人都差點凍死,何況一只那麼小的狗,不定凍在哪塊雪地下面了,開化就能看到了吧。”
鳳藥話中有話說,她很希望皇上關懷一下差點凍死的小太監,能約束一下嘉妃,對下人寬懷些。
可這話她說不出口,嘉妃最絕的一點就是讓人沒法準確描述她的“錯”。
她做錯什麼了,奴才去幫主子找狗,主子沒有打罵奴才,找到有賞,找不到也不罰。
奴才自己沒用,凍得幾乎死掉,和做主子的有什麼關系?
總之,照看嘉妃已成了鳳藥最頭皮發緊的差事。
這天從長樂宮回,皇上就病了,這次寒癥來勢洶洶,皇上起了高熱。
含元殿跪了一殿太醫,院正為皇上把脈,說是邪寒入體,調養十天半月就會好。
他擬了方子,等太醫們走後,皇後獨自在含遠殿前殿召了鳳藥過來。
邪寒入體就奇了,各殿炭盆都燒得足夠。
皇上含元殿燒地龍,溫暖如春,不可能冒了邪寒。
鳳藥跪下磕頭,皇後沒讓她起身,她只得低頭跪在地上。
半天,皇後問她,“你現在是皇上最信任的宮女,他最近可曾去過奇怪地方?”
鳳藥老實道,“皇上最近只在書房午歇,晚上大約批折子到戌亥交接便回含元殿,離開書房皇上去哪里,奴婢實在不知不敢亂說。”
“皇宮東南角反了天似的,你真不知?”
“听聞哪位娘娘的狗丟了,和奴婢無干,奴婢沒多打听。”
“貴妃……”
鳳藥馬上打斷她,“貴妃娘娘一切安好。”
皇後起身向殿外走,鳳藥跟在後頭。
出了門走出老遠她才敢說話,“貴妃喝了坐胎藥,奈何皇上一直未去過紫蘭殿。”
“必須要先懷上龍胎嗎?”
“那藥可難喝得緊,沒懷上子嗣,貴妃怎麼肯信我,每每叫人存了藥渣,曬干保存。若非小心,現在奴婢與奴婢姐妹可能已領了鴆酒。”
“她還存下藥渣?”
“正是呢娘娘。”鳳藥小聲回稟。
這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能拖延時間的對策。
“她可真是謹慎,都有了一個兒子了還這般精明。本宮以為她寬了心會松懈下來……”
“皇上又遇了奇寒,這又得十天半月。”
皇後只得作罷,“那就再等等吧,你好好操心差事。”
“是。”
皇上點了鳳藥的名侍奉,這是個累得不得了的活。
她與含元殿的一幫小太監一起輪值,每三個時辰換一班。
皇上身體不適,睡不了長覺。
一會兒一叫人,事情繁瑣,一天下來也很疲勞。
鳳藥去膳房要了點心茶水,分發給含元殿來不及用飯的小太監。
大家都道鳳藥體貼。
吃著茶點她想起問她要糖糕的小太監,幾天沒見,倒想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