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沐雲裳收回思緒,接著緩緩坐到沙灘上,平靜冷淡的臉上也終于有了一絲笑容。
“姐姐,今天是你的生日,你還記得嗎?”沐雲裳拿出那束紅色彼岸花,把它緊緊的捧在手里。
“姐姐,你說,為什麼三年過去,它依然沒有枯萎。為什麼三年過去了,它依然沒有長出新的枝葉,依然只有一朵孤獨的花.......”
沐雲裳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與那沙沙作響、此起彼伏的海風言語。
“時間不是無處不在嗎?為什麼在它的身上卻不靈了.......”
她訴說著天真的疑問,但卻已沒有人能給她解答。
可她還是不停的重復著,哪怕知道聲音肯定是有去無回......
可萬一呢?萬一真的有奇跡呢?為什麼它就不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為什麼它偏偏不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蜷縮起雙腿,將手臂疊放,隨即把頭深深的埋在其中。凌亂的紫色長發沿著肩膀滑落,徒增了幾分淒涼。
眼淚悄無聲息的順著縫隙滴落,緊接著又被上漲的海浪所掩埋。就連那低沉的抽泣都被海風所消磨。
她多麼想能有個人過來抱住自己,溫柔的安慰自己,哪怕只有一瞬。
可她也知道,這已經不可能的。她所期望的一切,都已成為了只能用來懷念的過去。
沐雲裳就這樣默默的蜷縮在海邊,無聲鳴咽著,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海浪一次次的沖上岸,浸濕她那本就單薄的衣衫,夕陽無聲無息的染紅了她的頭發。
為什麼?為什麼時間在這時會過的那麼快?為什麼胸口的難受卻又像無休無止的海浪般那麼無終?
為什麼它能彼此往復,為什麼她就不能一去復返......
慢慢的,天空和大海的交界處剩下了半邊夕陽。上漲的海水更是快要將她的半個身子淹沒。
直至夕陽只剩下昏黃的輪廓,沐雲裳這才將深埋的頭重新抬起。
女孩的眼眶通紅,臉上淚痕斑斑。雖然已經停止了抽泣,但唇瓣和睫毛還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顫動。
她單手撐地想要站起身,可勒在心口的那條繩索卻收的更緊,讓她臉上的痛苦不減反增。
她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身體也在此刻開始不停的搖晃起來。
那來自心口的疼痛開始侵蝕她的四肢百骸,身體的力氣迅速流失,就連眼前的視線也越來越不清晰,仿佛正在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原來,那時的你是這種感覺......”
沐雲裳臉上又露出苦笑,眼淚霎那間再次奪眶而出。
驀然,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泛紅的眼楮逐漸顯露出空洞和恍惚,瞳孔也在不同的晃動中失去焦距。
沒堅持幾秒,她的雙目閉合,隨即精疲力竭般歪倒在了沙灘上。
海浪不停沖刷著她的身體,與她那微弱的鼻息一樣往復不止。
但她手里依舊緊緊握著那束花,那束看不到彼此的彼岸花......
(...............)
“別走......別走!”不知過了多久,沐雲裳猛然睜開雙眼坐起身,像是做了一個噩夢,臉色慘白。
“你醒了。”
听到聲音的沐雲裳微微一愣,隨即扭頭就看到一個冰藍色頭發的女子就正坐在不遠處的篝火旁。
她雖生得一副好面孔,可那眼楮和神情卻和沐雲裳一樣冷淡無比。
“你是誰?”沐雲裳的警惕心頓時被激活,將臉上的所有神情一掃而空後冷冷的問道。
“我......”聞言,女子冰冷的臉上也露出一抹苦笑,接著說道,“我只不過是個災星而已。”
“災星?”听到這兩個字,沐雲裳不禁微微一愣,片刻後說道,“巧了,我也是個災星。”
“是嗎?”女子听後苦澀一笑,微微仰頭看向天空,繼續道,“那我們兩個還真是同病相憐呢。”
“你為什麼要救我?”沐雲裳看了看已經被烘干的身體和衣服,接著有些不解的看向女子。
“救人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女子再次苦笑著回答。
“世上根本就沒什麼天經地義。”沐雲裳攥了攥拳,沉聲說道。
“是啊。”女子沒有反駁,苦澀的搖了搖頭後繼續道︰
“把你生下來的父親為了還賭債,逼著你去做那種賣身[骯髒]的事。而如果你不答應,他就拿著那所謂的孝道來威脅你,這就是天經地義?”
“別人強迫你去幫她掩耳盜鈴,如果你拒絕而害她沒有得逞,那她就理所應當的責罵你,這就是天經地義?”
“因為一場火災,導致無數人喪命,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女孩是其中唯一的幸存者。可圍觀群眾非但不把這看作幸運,反而把她當作禍害,指責她見死不救,這就是天經地義?!”
女子的聲音越來越激動,甚至最近都染上了一絲淡淡的哭腔,連帶著傳出些許哽咽。
看到她的樣子,沐雲裳一時間也感覺心如刀絞。
僅憑這只言片語,沐雲裳也能想到面前這個看似冰冷的女子肯定經歷過什麼常人難以想象的事。
可她要比自己堅強得多。起碼......她敢于向別人傾訴.......
或許是感同身受,沐雲裳臉上的冷淡迅速淡化,變得平和了許多。
“對不起。”半晌,女子揉了揉濕潤的眼楮,帶著歉意苦笑道,“剛才有些失態,讓你見笑了。”
“可這一點也不好笑。”沐雲裳意味深長的回答道,“哭訴從來都不是一個笑話,不是嗎?”
聞言,女子神色微怔。雖然之前看到過她昏迷時悲傷的神情,但此刻听到她的這番話,女子也斷定面前之人肯定也經歷過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沐雲裳開口,臉上擠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我.......”女子掙扎了好幾秒,最後還是深呼吸說道,“叫我楚冰玉吧。”
“楚冰玉......”沐雲裳微微低頭,輕聲重復了一遍。雖然這很草率,但她覺得這個名字確實好听。
“那你呢?”楚冰玉看向沐雲裳。
“我......”聞言,沐雲裳也愣了一下,思考幾秒後重新抬起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叫許挽檸。”
“許挽檸.......”楚冰玉呢喃了一遍,臉上擠出笑容,“名字很好听,就是和你的性格不太相符。”
“人都是會變得......”沐雲裳神色又黯然下去,繼續道,“名字只是父母對我們的祝福,代表不了我們本身。”
話音剛落,兩人都陷入沉默。
沐雲裳本不想將真名告訴她。可要是說出自己叫[沐雲裳],那對方就很有可能認出自己魔神的身份。
而如果那樣,對方就有可能會因為害怕自己的冷酷而遠離自己,甚至有可能為了貪圖名利而故意討好自己,那都不是沐雲裳想看到的。
而且听了剛才對方的一番哭訴,沐雲裳也有些感同身受。對方既然以坦誠相待,自己也要以坦誠回應。
這是個很天真的想法,天真到極容易上當受騙。
可她還是那麼去做了。
“有道理。”楚冰玉點點頭,同時也將沐雲裳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沐雲裳點頭回應。可驀然,她又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站起身。
她掃視一圈周圍,又摸了摸口袋,見那彼束岸花安然無恙,這才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我昏迷了多久?”
“兩天吧。”楚冰玉回答。
“兩天......”听到這個數字,沐雲裳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我還有一些急事要去做,有緣再見了。”
說罷,沐雲裳便快步離開。
楚冰玉沒有阻攔或追問,只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沐雲裳剛離開沒幾分鐘,[金輪]就從遠處走了過來,“她走了?”
“嗯。”楚冰玉或者[望舒]淡淡的點了點頭,沒有多做言語。
“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管她?她只是昏迷了,又死不了。”[金輪]神情疑惑的問道。
“我......”[望舒]猶豫了幾秒,接著緩緩開口道,“她衣服都濕了,躺在海邊會感冒的。”
聞言,[金輪]頓時愣住。似乎不敢相信這種體貼的話會從冷若冰霜的[望舒]嘴里說出來。
[望舒]沒有回應,重新低下頭。
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管她。自己只是想來海邊散散心,結果就無意中發現了昏迷的她。
而且[望舒]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她那充斥著悲傷和難過的神情,那是久經離別和孤獨所留下的烙印。
或許是某些記憶作祟,也或是因為感同身受,總之自己沒有選擇無視。
看著[望舒]的樣子,[金輪]也默默嘆了口氣,沒有再追問。
半響,他又突然說道︰
“我剛才遇到[蝶戀花]了。”
“哦?”[望舒]苦笑一聲,並沒有感到太意外,接著說道,“她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怕什麼。”[金輪]說道,“反正人都是我殺的,他要真怪罪下來,到時你直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就行。”
聞言,[望舒]心里一時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走吧。”沉默了幾分鐘,[望舒]便站起身,神色重回冰冷,“我們接著去調查吧。”
但[金輪]卻沒有任何動作,搖了搖頭後說道,“我們不用忙活了。”
[望舒]听後頓時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他道,“為什麼?”
[金輪]緩了口氣,接著開口道︰
“剛才[蝶戀花]來找我,說是已經有人幫我們把[東西]找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