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微微抬手,做了個隱晦的手勢,旁邊的幾個小二立刻心領神會,圍攏過來。
    現在是非常時期,不能再讓這兩個不知輕重的人在店里放肆。
    局面已然如此,怕是現在他說不多收兩人錢,讓兩人立刻離開,她們也會在外面亂說話。
    不如先將人扣下來,慢慢溝通。
    陳豐扯動嘴角,露出一副溫和的模樣,和聲說道︰“姑娘,我瞧著您還是對菜品不滿意,所以才對價格有意見。這都不是事兒,咱們廣聚軒向來把客人的意見看得比天大。二位隨我去包房,好好嘮聊聊,把這事兒弄個明白。”
    陳豐在這行摸爬滾打多年,當著這麼多客人的面,他當然不會撕破臉,更不會動手,可一旦進了包房,有的是手段讓這母女倆閉嘴。
    周邊吃飯的百姓們不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見陳豐滿臉堆笑,態度和善,想著估計是要這兩人和了此事吧。
    “沒準真是這兩母女想少付錢呢,看著管事像是個講理的人。”
    “這兩人看著可不像要吃白食的人,你看那姑娘都要委屈的哭了。”
    “興許是有什麼誤會吧,廣聚軒美名在外,又不會真做些欺客之事。”
    陳豐收錢時抬價當然不是針對所有人,對于那些清河縣里有頭有臉的人,或是縣里家底殷實常來的客人,都不會加價,怕事情鬧開,被趙家知曉。
    他們專挑那些衣著樸素、一看就沒什麼背景的普通百姓下手。這些人就算被多收了錢,心里憋屈,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敢聲張。
    陳豐走到剛才的店小二耳邊,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說,“你沒長腦子嗎!不是和你說過新東家隨時都可能來廣聚軒,這麼特殊的時期,你還敢多加錢!這段時間都收著點,別給我搞事情。”
    這店小二立馬點頭應下,“小的明白。”
    幾個店小二已走到母女倆身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陳豐仍是帶著笑,“請吧,兩位,我們里面談談。估計是手底下的小二辦錯了事情。”
    甦檀兒警惕的看著陳豐,這人看著和善,是個講理的,但檀兒能听出來他話語中的威脅恐嚇,且她對香味敏感,這人身上的味道是綺夢香,那是勾欄女子最愛用的香粉。
    呸,一個愛去的男人絕不可信!
    “我不去,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說。”
    陳豐︰“姑娘,來廣聚軒的有不少貴人,若是驚擾了,這東家饒不了我,姑娘就當是體諒我管店的不易,莫要鬧了。”
    他說完,幾個店小二將兩人圍住,借著有人遮擋視線,其中一個店小二扣上了馥娘的手腕。
    檀兒看見馥娘被店小二扣住,下意識就要驚呼,卻被陳豐小聲打斷,“姑娘莫要大喊大叫,我這些店小二沒個輕重,別傷了你娘。”
    “走吧,請……”陳豐拉長了聲音,語氣里已經帶上了一絲不耐煩。
    甦檀兒死死咬著嘴唇,心里又氣又急。她知道不能跟陳豐走,可看著被抓住的娘,又怕他們真的會動手傷人,一時之間,急得眼眶都紅了。
    聶芊芊這桌離的最近,對幾人的對話听的一清二楚,聶芊芊還沒說話,劉燕卻是忍不住開口。
    “掌櫃的,既然這母女倆不願去,又何必逼著人家,有什麼事情在這里解釋清楚不就好了,若真因為店里沒說清楚就不該收人家錢。”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說話的人是劉燕,她的聲音不大,說完內心也很忐忑,怕會惹了麻煩。
    可她方才在兩人身上看到她和聶芊芊的影子,馥娘一番話更是讓她深受感動,也很震撼;為母則剛,馥娘看著柔柔弱弱的,卻因著女兒不能受委屈,堅定的反抗。
    何況,她自己是開餐館的,方才小姑娘說的話她自覺得很有道理,既然沒事前說明,就不應該收這份錢,和客人賠禮道歉,怎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這個掌櫃的卻不懂,還非要帶人家走呢。
    聶芊芊有些詫異,轉頭看向劉燕。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性格軟弱的娘,竟然會站出來仗義執言。
    她娘真的不一樣了。
    陳豐突然被劉燕打斷質問,神色終顯出幾分不耐煩,轉頭打量起劉燕,眼楮上下掃視了一圈。
    這一行人都穿著普通,實在不像是什麼有身份的人家,心中頓時多了幾分輕視。
    不過聶芊芊倒讓他眼前一亮,他是個好色的,不然不會常常流連在煙花之地。這樣一個女子若是能在他胯下,呻吟,他怕是會被爽翻的。
    看著陳豐的神色,劉燕又有忐忑,看著聶芊芊。
    “娘是不是說錯話了•••”
    聶芊芊笑著,給了劉燕一個鼓勵的眼神,“沒說錯,您繼續•••”
    芊芊說她沒說錯,讓她繼續說,那就能說。
    “掌櫃的您…”
    劉燕的話沒說完下,被陳豐打斷,臉上有一絲慍怒。
    陳豐作為廣聚軒的二店長,管理著這麼大的酒樓多年,平日里手底下的人哪個不是對他唯命是從,什麼時候被一個穿著樸素、普普通通的婦人這樣質問過?她懂什麼酒樓的門道?知道怎麼應對客人嗎?就敢在這兒指手畫腳…
    “廣聚軒可是清河縣頂好的酒樓,一直把名聲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對待客人的不滿,我們自然會仔仔細細地了解、解決。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經營之道,也敢在這兒說三道四?東家信任我,讓我管理鋪子這麼多年,我管得怎麼樣,自有東家評判,用不著外人多管閑事…”
    劉熊一听他數落自家妹子,不樂意了︰“掌櫃的,一個婦道人家都懂的道理,你咋就不明白呢?我們是沒經營過廣聚軒,可自家在西市口也開著個小飯館。賣吃食就得明碼標價,得笑臉迎人,把客人伺候好了,讓人家滿意。你瞅瞅你,哪一樣做到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會管鋪子?”
    聶芊芊忍不住笑了,沖劉熊豎起大拇指︰“舅舅,您這話糙理不糙,說得太對了!”
    陳豐被懟的氣悶不已,反應過來,感覺自己都要被這一家人氣笑了︰“就憑你們,在西市口擺個飯攤,也來教我做事??”
    他們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什麼身份。
    陳豐看不起劉熊的身份,卻不知這是劉熊最引以為傲。
    活了這麼些年,沒有一件事能比經營劉家小館,被喊掌櫃的更讓他自豪的了。
    陳豐失了風度︰“真是無知刁民…”
    聶芊芊站起身來,身姿筆直,看著陳豐聲音清亮,“既然我娘和我舅舅都說話了,這事我們就要多管閑事了,你不是要帶著他們進內堂好好聊聊嗎,我們隨他們一起…”
    陳豐听了聶芊芊的話,隱隱有些不安。這一家人到底什麼來路?看著不像有背景的,可這女子說話行事,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底氣。
    難不成,背後真有什麼勢力撐腰?再看看聶芊芊那出眾的容貌,陳豐又開始胡思亂想,莫不是哪家大戶人家養的外室,仗著背後有人,才敢這麼大膽地管閑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