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魔心!
方景中道“起來吧,往後也無需在乎這些繁文縟節,能不跪就無須再跪了。”
徐天來人雖小,道理卻懂,自然不能順著他的話說,道“這是徒兒應該的,師父傳禮授藝,猶如再造,養育之恩,堪比天高,徒兒豈能棄禮背恩?廢了禮數?”
方景中面無悲喜,只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雖說里禮不可廢,但為師在乎的並非這些虛禮,為師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你用心修行,將來遨游天地光大南離,便不枉為師的一番苦心。”
徐天來道“徒兒知道了,定不辜負師父栽培。”說罷又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方才起身。
方景中道“你且隨為師來。”
徐天來站起身來,覺得這個師父今天有些跟以前不太一樣,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讓他心下有些疑惑,但面上仍是一副恭敬的模樣。
隨後方景中帶徐天來到書房,看了徐天來一眼,徐天來莫名自覺的轉過身去。
徐天來只听身後機關轉動的聲音,待方景中叫他轉過身來的時候,書房的櫃子往兩邊分開了,出現了一扇門,里面好像是密室。
密室不大,正中間兩個蒲團,左邊一個書櫃,右邊一個供台,屋內昏暗,徐天來只能看見是掛著一副畫像。
方景中點燃供台前的蠟燭,招手道“來先給你師祖上香。”
徐天來規規矩矩的上香磕頭不提。
方景中臉色轉為嚴肅“你可知本門師承由來?”徐天來心下疑惑,搖頭表示不知。
“我南離由方南、方離二位老祖建門,故合稱南離門,建門初始,分南、離二宗,二位老祖仙去三百余年之後,南、離二宗出現紛爭,此次紛爭,南宗獲勝,而離宗之人,大部分被迫遠走,在外族之地建門,小部分選擇留下,改修南宗功法。”
停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時至今日,南離早無南、離二宗之分,我南離修行法門、功法皆為南宗所傳,我門雖稱南離,其實早已名不副實了。”
“留在南離的離宗等人,雖然大部分人早已融入南宗,但有一些人,私底下仍然保留了離宗傳承,而你師祖便是其中之一。”
“你師祖將離宗功法傳于為師之時,曾讓為師在方離老祖面前以靈魂立誓,如今為師將要傳你離宗功法,你也來方離老祖畫像之前立誓吧!”
徐天來剛跪倒,方景中又道“記住,立誓之時需直視老祖畫像,若不心誠,則為師不可授你功法,至于誓詞只需誠心誠意,不需透露離宗傳承即可,其他無妨。”
徐天來看著眼前的畫像,畫像模糊不清,看不清畫中面容,只覺得莫名一股心悸,但此時騎虎難下,若是不按方景中說的辦,徐天來懷疑自己今日就有可能就走不出這間密室,只得腦中稍作整理,故作鎮定道“老祖在上,弟子方一煦在此立誓,除離宗弟子,離宗傳承決不外傳他人也決不透露他人,如違此誓,不得好死,尸骨無存。”剛說完就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一樣,接著就看見畫像居然清晰了起來,畫中人瘦面無須,嘴角含笑,有一股儒雅隨和之氣。
方景中見他說完,帶有一分急切俯身問道“看到什麼了?”
徐天來老實答道“看到老祖畫像了。”
方景中似是覺得自己有幾分不自然,直起身子,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你覺得老祖長相如何。”說話間還是帶著幾分刻意急切•。
徐天來又看了一眼畫像,道“老祖清淨俊俏,仙姿秀逸,多看幾眼便覺得老祖幾分出塵超凡之氣。”
方景中不再多言,嗯了一聲,走上前去,恭敬的往畫像一拜,輕手掀起畫像,往後面牆上一推,出現一個暗格,伸手拿出一卷書卷。
方景中跪在畫像前道“老祖在上,離宗弟子方景中今日老祖靈前將授道法于徒,望老祖保佑我離宗重見天日,發揚光大。”說完便站起身來對徐天來道“老祖已經同意授你仙法,不過也不急在一時,我先跟你講一下我離宗仙法。”
“離宗仙法有三,一是九轉輪回功,二是紫陽功,三是大惠功,九轉輪回功和大惠功已失傳過半,並不完整,所以為師現下只能先傳你這紫陽功。”
“這紫陽功是老祖所創,與其他功法不同的是,修行此功法靈氣會變成紫色靈氣,因為稍有異類為其他門派不容,不過結果歷代離宗前輩嘔心修研,如今只是修行之初才帶有紫色,到人階五層之後,則藏紫于身,外而無形。”
“今日我先傳你口訣罷。”
徐天來跪謝“謝師父傳功。”
反復幾日,方景中都在傳授徐天來紫陽功,並且反復叮囑吩咐他不可外泄,只能到自己這里方能練習這紫陽功。
這一日徐天來剛回來,就見方來候在院中,方來一見徐天來便道“恭賀小師叔,正式修行了,我們也可以出去轉轉了。”
徐天來笑道“先不說這個,倒是你這幾天跑哪里去了?也不言語一聲。”
方來哎喲一聲道“小師叔莫怪,那天一早就被外門管事長老喚了過去安排我外門執事長老的事情,都沒來得及跟小師叔通稟。”
徐天來哦了一聲隨口道“那恭喜了,先進去吧!”
方來跟在後面道“這也是托小師叔的福,順理成章的事情,倒是小師叔已經開始修煉,可算是真正的該恭喜。”
徐天來搖了搖頭,想起發誓後的感覺,若有所思道“沒你想的那麼好。”
方來不知緣故,笑道“任誰都能看出師祖對小師叔視如衣缽傳人,以師祖的眼光來看,小師叔將來定能有一番成就。”
徐天來不置可否,轉問道“方來你的修煉之法是誰教的?”
方來笑道“是練功堂執事教的。”
徐天來又問道“那你能給我說說怎麼教的?這應該沒關系吧?”
方來忙道“這我可說不來,就算知道一點點,小師叔听了我的胡言亂語,萬一有了對修煉一途先入為主的錯印象,再去師祖那可能就有了沖突了,再說名師出高徒,師祖肯定教的更好一些。”
“這可是關系到小師叔修煉的大事,我可不能隨意亂說。”
徐天來笑道“這有什麼關系?你且說來听听,讓我有個底。”
方來只是百般推諉,徐天來只得作罷。
接著二人說了會閑話,見徐天來似乎興致不高,陪笑道“小師叔若是悶的慌,師佷倒是知道附近有什麼好去處。”說罷帶著徐天來附近轉了轉,也算是散心了。
修行無歲月,春去秋來,徐天來幾乎是足不出院的在這南離峰上過了八年,其間極少出門,即使有限的幾次出去,皆是由方來陪同,帶他到附近活動而已。
方來除了偶爾有事之外,每日里都來陪著徐天來,二人倒是已經十分熟稔。
徐天來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忘記了自己來自哪里,有時候覺得自己仿佛生下來就在這院里一般,這八年多,他平時都是在院子里,除了日常修行之外,更多的也就是看書練字。
方景中倒是經常喚他過去親自教導,還給了他不少修煉典籍讓他參悟。
至于方一行,八年來那是再也沒有見過。
這日,徐天來正在看一本明溪游記的地理志,正仔細尋找有沒有覺得熟悉的地名,就听外面方來的大聲道“恭喜小師叔了。”
剛一進院子眉飛色舞“師佷給小師叔道喜來了。”
徐天來多年皆是方來領頭照顧飲食起居,頗有了好感,被打斷了也不生氣,笑問道“喜從何來?莫非是我要找的那幾本書到了?虧你還是修行人,這一頭大汗,先坐下慢慢說。”言語之間已顯得頗為沉穩。
方來答應一聲,進門笑道“方師祖傳下話來,將擇日正式為小師叔辦拜師儀式,小師叔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徐天來笑道“難不成我還能下山去?”
方來嘿嘿笑道“也是未嘗不可啊?”
徐天來剛要站起身來,屁股剛離開石凳,忽覺不妥,又坐了下去,故做不在意的問道“真的?”
方來又笑道“比這還好呢。小師叔正式拜師以後,就再也不用困在這一方小天地,門中好多地方都可以去了,等到了人階六層以上,每年還可以下山幾次呢,雖說沒有任務在身不能去的太遠,但也是能下山不是?”
徐天來听了後有些高興,但想了一下,還是有點意興闌珊,站起來走了幾步,道“現在才五層而已,還遠著呢。”
方來陪笑道“以小師叔的資質,只怕幾個月就成了。”
徐天來問道“方來你有修煉過嗎?”
方來笑道“只修煉過基礎的南離功。”
徐天來道“那修煉了多少年了?對,一直沒問,你現在境界如何?七八層該有了吧。”
方來苦笑道“七歲起,如今修煉已十四年,說出來小師叔別笑話我,師佷我現在的境界才比小師叔高一點,為人階六層而已。”
徐天來皺眉道“那我不是要好幾年才能下山了?”
方來笑道“小師叔,您可不能拿您跟我來比,按小師叔之前的修煉速度來看,我想小師叔一年也足夠了吧?听說一行師叔當年從五層到七層也才用了一年不到。”
徐天來听到這話,有些晃神,腦海里浮現出方一行的樣子,慢慢逐漸清晰了起來,特別是那一雙黑漆漆的眼楮和粗糙的大手。
方來在旁輕聲叫道“小師叔?”
徐天來回過神來,道“嗯?”
方來笑道“方叔祖給小師叔準備了幾套衣服,小師叔試試合不合身?後天可就是拜師儀式了。”
徐天來有些心不在焉,道“拿上來吧。”
試衣過後,方來又詳細說了拜師的過程,要注意些什麼,有哪些人來,不認識的人到時候由方來一一在旁提點,有些過程干脆直接在院子里排演一番,足足弄了近兩個時辰。
三日後,方來一早就把徐天來帶到了一個準備好的房間,方來不停的走來走去,看上去比徐天來還激動,徐天來有些好笑,笑道“這只怕是你的拜師儀式罷。”
方來嘿嘿一笑道“師佷我自然也是有喜事臨頭的,小師叔你有所不知,過了今天,您這拜師儀式一完成,方來我就可以榮升外門執事長老了,這麼年輕的外門長老,外門上上下下幾萬人,也就幾十個而已,雖然沒有正式的職司,但也算是師佷的大喜事了,怎麼能不高興?”但具體自己為何被升任外門執事長老,此刻方來也是不知,因為他也是才收到的消息。
徐天來站起身來,道“成長老了啊,那是應該高興。”其實他也不知道長老跟外門執事長老之間的區別。
轉念一想,又道“方來你這是另有職司了嗎?”
方來忙擺手道“不是不是,現在只是掛個名而已,若要有正式職司,那至少要等待小師叔立了門戶以後方才可以。”
徐天來奇怪道“這是為何?”
“這可是托了小師叔的福。”方來笑著說道。
“怎麼又托了我的福了?”
“一般如叔祖這般堂主收徒,皆是先掛個名分,十歲以後方正式舉行入門授碟儀式。”
“那我為何這般早?”徐天來隨口問道。
方來笑道“像小師叔這般年歲就授碟的,要麼就是天才絕倫,要麼就是皇族、長老嫡親之類,他們無一不是嫡傳身份,所以師佷先恭喜小師叔了。”
徐天來對這個所謂的嫡傳,包括拜師儀式沒有多大興趣,甚至覺得方來有些小題大做,也就沒有追問,反而岔開話題,哈哈一笑道“同喜同喜,以後要叫你方長老了?哈哈。”
隨後玩笑般鞠躬道“方長老您好啊!哈哈。”
方來面色稍變,往四周望了一圈,腿都嚇抖了,對徐天來道“小師叔可千萬不能這樣叫我,若是被執法堂的听到,方來我可就禍事來了。”
徐天來一愣,笑道“這又為何?規矩也太多了吧!再說你也太膽小了。”
方來小聲道“師佷升了外門長老後,一般外門弟子才喚我叫長老,而且要加上名諱,喚我作方來長老,像小師叔這樣的堂主之徒,我們外門執事長老只需直呼名諱即可,若是您叫我長老,我還答應了您,這就是就亂了上下尊卑,師佷我可是要被責罰的,輕的來說被革去長老的名頭,重的還要廢去修為,充為苦力呢,所有小師叔可饒了師佷我吧!”
徐天來愕然道“還有這種說法?以前沒听你提起過。”
方來笑道“還有好些個忌諱,都是門中不成文的規矩,小師叔不用知道,都是我們外門弟子需要謹記的。”
徐天來嘆道“那來那麼多忌諱規矩的,人都不快活了。”
方來陪笑“尊卑有序才有規矩,下面的人也更不容易犯錯啊!”
徐天來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過不多時,有弟子來告知儀式即要開始,讓徐天來準備妥當,一會又過來藏經堂一位長老帶著徐天來走到峰頂一處偏殿門口,見徐天來往那邊張望,遂笑道“待你升嫡傳之時,便可在旁邊這主殿授碟。”言語間竟有幾分客氣。
徐天來尚未答話,方來已答“謝景鎮長老。”
又低聲對徐天來道“這是藏經堂方景鎮長老,以前曾任傳功堂執事,是小師叔您的師叔。”
徐天來躬身謝過,道“見過景鎮師叔。”
方景鎮笑道“不用那麼生分,喚我師叔便可,以後修煉上若有疑難,皆可來藏經堂尋我。”隨後掏出一塊黑黝黝的令牌,道“若你來時我又不在閣中,你可用這藏經閣的令牌進去,持此令牌,可在藏經閣一二三樓查閱典籍功法,雖然不能去四五樓,但四五樓的令牌你現在估計也拿不到,再加你年紀小,也用不到,這令牌也盡夠你用了。”
徐天來伸手接過,又是一番謝過,那方景鎮笑著點點頭,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