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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替萊諾推開門扉，讓他徹底看清楚這間屋子。
這間屋子的桌上像真理會給他們測試天賦時一樣，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魔法素材，桌子的正中間豎立著一塊放在隔離罩內的空白水晶。
桌子的後面站著一位身著白色主教長袍的中年男性。萊諾對他再熟悉不過——這位是倫斯凡德的駐區主教卡西姆，一位著名的親教皇派。他看了眼萊諾，簡單地行了一禮。
萊諾還是點點頭。只要不是管理整個莫特蘭的紅衣主教，他就不需要回禮。
他走過這群等待測試的孩子們身旁。在路過拉依娜的時候，他特意溫和地想和她對視一下。
但拉依娜沒敢和他對視。
萊諾沉默地找了個地方坐下。他閉口不言，表示著你們已經可以開始。
伯澤西有點猶豫地看了卡西姆主教一眼。後者沒有絲毫的異常反應，對這些孩子們說︰
“之前你們都是以極好的成績通過第一次選拔的人。”
他指了指桌上的材料，說到︰
“即使是拿最低級的共鳴材料，你們也能將近把這枚空白水晶填滿。”
來了！萊諾敏銳地抬起頭。他們是在尋找魔法師種子進行培養？
萊諾看了看這些衣衫襤褸的孩子，心中有些猜測。或許是他們太窮了，不來這里打工，連真理會的報名費也交不起……所以教會就盯上了這個群體。
不，更加可能的是，他們只顧著活著，連怎麼成為魔術師都不知道。不然有這種天賦，直接去真理會注冊魔術師不就好了？
但好像，就算他們注冊成了魔術師，也沒有錢去購買材料……
卡西姆的聲音打斷了萊諾的思考。
“因此，我想讓你們嘗試——不接觸這些素材，就能夠直接激發晶石中的元素力。”
他大手一揮，將桌上的其余素材全部撤下，只留下各元素晶石。
魔法師？萊諾驚訝地看著他沒有動用任何道具，空起一陣風將那些素材吹落到地上。
卡西姆看著萊諾的反應，帶有點探究的意味。他看向萊諾，有點玩味地問道︰
“王子殿下似乎對這種施法方式，並不陌生？”
萊諾盯著卡西姆，嘴角帶起些許冷笑，沒有出聲。伯澤西神父只覺得萊諾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甚至在萊諾身上，他能感受到某種威脅。這個小王子似乎能輕易支配他的命運。
伯澤西流下幾滴冷汗。而那些貧民窟的孩子們，听到“王子”這個稱呼，也都是相繼一驚，隨後便要下跪。萊諾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緊張地看向拉依娜。
拉依娜的雙腿已經漸漸彎曲。她抬起頭，迷茫的雙眼正好和萊諾對上。萊諾對著這群孩子們怒斥一聲︰
“不許跪！”
他這句話更多地是說給拉依娜听。但後者此時已經控制不住彎曲的雙腿，“撲通”一聲向著他跪了下來。
……
窗外的陽光掙脫了雲朵的束縛，在一瞬間透過彩色繪窗透射了進來。
萊諾背對著繪窗，看著陽光突然涌現出來，投射在光亮的地板上。
拉依娜的半邊臉頰被陽光溫柔地撫煦，光與影不偏不倚地在她臉上劃分了界限。
她的眼楮迎著萊諾，嘴巴恐懼地微張，雙手在地上緊張地摸索兩下，探尋著一個安全的角落。她馬上又意識到自己違背了王子殿下的命令，倉皇地站了起來。
不。萊諾痛苦地想著。拉依娜不能這麼對我，而我現在正在傷害她。那我應該，應該怎麼做……
就連卡西姆主教都被萊諾的斥令給震愣住。他只是以為萊諾遇到了魔法師，已經通過了測驗馬上要去魔法島了，但為何性格上也發生了如此之大的轉變？
卡西姆有點後悔讓萊諾進來。他一開始覺得這位王子唯唯諾諾的，想進來看看也沒什麼，並不會破壞他們之後的計劃，沒想到居然做出如此劇烈的舉動。不許跪……他剛剛是在和那個黑發女孩說這句話？難道他們認識？
卡西姆看見萊諾幾乎是用帶有某種要殺人般的眼神對視著自己。難道是因為我對他的稱呼使得他的身份暴露？他皺了皺眉，心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道︰
“萊諾閣下，您可以帶著您的朋友離開這里。”
卡西姆這里采取“閣下”的措辭，本身就是一種讓步。
事已至此，萊諾也覺得沒必要繼續呆下去了。現在看來，拉依娜的失明和教會脫不了干系。拉依娜定然會在這次測驗中脫穎而出，被教會重點培養。
但拉依娜似乎現在還不是水湮體。
萊諾仔細想了想。自己和拉依娜相遇是在教堂附近的一片居民區里。當時那位魔法師自教堂接下他之後，帶著他路過了那片居民區。
他們在路上看到一個倒在路邊，全身滿是塵土的女孩。魔法師將其喚醒，發現她的雙目已經因為長期處于黑暗狀態下，雙眼突然受到劇烈強光照射而失明了。
當時的拉依娜似乎不會說話。她的眼角空流出幾行熱淚，整個人蓬頭垢面地呆坐在那里。
那位魔法師順手運用水元素魔法救治了一下拉依娜，可惜並沒有什麼出眾的效果——她的眼楮應該是再也看不見太陽了。不過令這位魔法師驚喜的是，他發現拉依娜對于水元素有著一種莫名的吸引力。經過一番測試，他確信拉依娜就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水湮體。
萊諾在之後也問過拉依娜當時怎麼蓬頭垢面，眼楮是怎麼被強光閃瞎之類的問題，但她一直不願意回答。
萊諾如今有了猜測。教會看見拉依娜離水湮體就差一步，便將她關在了那種純黑的地下室中，讓她仔細感受絕望，孤獨和恐懼。而中間他們曾經打開牢門，讓她感受希望——隨後用光屬性水晶刺瞎了她的眼楮，再將她丟回地下室中。
萊諾在魔法島上學到過，人體劇烈的情感反應會短暫增加體內阿的流速，使得在心髒這種同時有多股阿匯聚的能量核心，能夠凝聚出濃度更高的阿。
因此，劇烈的情感反應能讓釋放出來的魔法威力更大，速度更快。這也是為什麼像克澤林那樣的整天陶醉在自己情感世界里的人，往往實力出眾。
而湮式一旦形成，就會不停地漸漸吸取周圍的元素。維持湮式並不難，困難的地方在于如何讓能級突破到湮式。
那麼很明顯，教會通過折磨拉依娜，讓其生活在由黑暗支配的孤獨與恐懼之中……成功做到了這一點。
萊諾算是久違地感受到了憤怒。他毫
不接受卡西姆的讓步，不給他留任何台階下︰“你們的這種私自檢測，有通過真理會和王室準許嗎？”
卡西姆沒想到王子殿下會如此不給面子。他臉色微變正準備解釋，卻听到萊諾說了更斬釘截鐵的話︰
“我代表王室否決你目前的一切所作所為。”
萊諾給貧民窟的孩子們每人發了1枚教廷幣，囑咐到︰
“回去吧，以後不要來這里了。明天來教堂門口等我，我為你們安排新的工作。”
他大可以給得更多。但與其單方面的供給，更應該給予的是方法與途徑。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站住！”
孩子們正要離開，卡西姆聲嘶力竭地大喊了一聲。他指著萊諾怒嚎到︰
“王室？屁都不是！你這個小毛孩明白什麼？整個大陸都在教皇殿下的統治之下！”
“卡西姆。”萊諾直呼其名，“你敢對我的父王母後說這種話？”
卡西姆愣了一下。他隨後听到萊諾輕蔑地伸出兩個手指︰
“第一，請注意你的身份。你只是倫斯凡德駐區主教，不是莫特蘭主教——你剛才如此對我說話是對莫特蘭王室的不敬。你根本無權與我平等對話。”
“第二，即使你是莫特蘭主教，請記住這里是倫斯凡德。”萊諾狠狠地在倫斯凡德上加了重音，“在倫斯凡德，紅衣主教也要對王室禮讓三分。”
“我們走吧。”
萊諾的表情又很快溫和起來。他朝著孩子們的方向笑笑，而他們回禮致意。教廷幣的銀色在他們手上熠熠生光。
萊諾以一種隨心所欲的態度帶著孩子們走出了教堂。他將一路上遇見的神職人員都記下——傷害過拉依娜的，他一個也不準備放過，他們必須蹲進莫特蘭的牢獄。而他們便極有可能是從犯。
至于卡西姆主教和伯澤西神父，萊諾認為他們一定是主犯，到時候得讓這兩位老實交代其他同伙。鑒于他們作為傷害拉依娜的主謀，萊諾也不介意動點私刑。
只是卡西姆作為魔法師，恐怕有點難辦罷了。就目前他的一招半式來看，不清楚是仍然處于學徒還是正式魔法師層級，可以肯定的是水平不高。
不過這件事的後續處理還是得考慮一下。卡西姆究竟是個人行為，還是說整個教會暗地里都有這樣惡劣的舉動？
萊諾感受到卡西姆的目光，轉過頭去送給他一個嘲弄的微笑。他不自覺地跟了拉依娜一段距離，突然看到她停了下來，轉頭就要下跪。
四周無人，拉依娜這個時機挑的很好。萊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焦急問道︰“你這又是干嘛？”
“王子殿下……我害怕您懲罰我。”拉依娜的聲音中透露著些許顫抖，“之前我身拙，違背了您的命令。”
萊諾不禁又開始罵卡西姆嘴賤。對于這個時期的拉依娜而言，普通的貴族還是能夠偶爾觸及的，但王子這種存在想都不敢想，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他才和拉依娜建立起的平等關系就被這一個稱呼給打破。
“不，拉依娜。”萊諾輕輕地扶著她站起。“你是我的朋友。”
拉依娜不明白萊諾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言論。她懷疑起這里是夢境，于是狠狠地甩了甩頭，但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從逃出。
這里的確是夢境，只不過不是她的夢罷了。
萊諾看著拉依娜清澈的藍色眼眸，這雙眼楮里反射出自己的倒影。他嘆息一聲，明白這都是假的，但還是說到︰
“拉依娜，我的朋友，我想帶你多看看。”
他馬上又跟了一句拉依娜听不懂的話︰
“水能感知，總有看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