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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克特哭喪著臉來到餐桌前,看了看,實在受不了食物的**,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吞下一整只火雞。等了好一會,都沒看出溫克特有什麼不適的表情,眾人這才放下心來,一頭撲在餐桌上大快朵頤。
莫根一邊啃著牛排一邊喝著紅酒,正在搖頭晃腦的時候看見溫克特呆立一旁,定定地看著自己。他奇怪地問道︰“你怎麼不吃了?一只火雞就飽了麼?”
溫克特鼓著嘴搖著頭,還是定定地看著他們幾個,又等了好一會,他才張口吐出那只火雞︰“好吧,既然你們吃了都沒事,我也可以放心地享用了。”
這下輪到莫根定定地看著溫克特揮舞著觸須在火雞上英勇地戰斗了,看了一會,他忽然笑道︰“你可真夠賤的。”溫克特嘟嚕著道︰“彼此彼此,你們都挺賤的。”
酒足飯飽,莫根摸著肚子道︰“吃飽了就容易犯困,現在要是有一張軟軟的大床,暖暖的壁爐。。。。。。。”忽然,他臉色一變,一陣清脆的鈴聲從不遠處傳來,好象在召集眾人前去。
這里是薇兒用餐前剛剛檢查過的一個大房間,空蕩蕩的房間此時已經鋪上了波西亞圖案的紅絨地毯,掛起了小喬布亞風格的流甦窗簾,小小的壁爐里木柴燒得滋滋作響,大大的心形軟床上的桃色天鵝絨被子正在向他們昭示一個溫馨的夢鄉。
莫根揉了揉眼楮,忽然靈機一動︰“現在要是有一枚寶石戒指落在我面前,那該多好啊。”
等了半天沒有任何異常情況發生,莫根苦著臉道︰“不行,這招行不通。”
臨睡前,葛登安排道︰“這里太古怪了,我們必須要提高警惕,不能全部都睡著了。溫克特先值夜,兩小時後叫我,然後是莫根,最後是薇兒姐姐,朵蘭和多洛太小,就不安排他們了。”
薇兒笑著答應了,多洛卻不高興起來,跑到葛登面前使勁地拍著胸脯,表示他也可以做大人的事情。葛登直接把他抱起來對床上一丟,多洛頓時一把抱住綿綿軟軟的天鵝絨被子再也不肯松手,不一會就沉沉睡去,嘴角滿是笑意。
看著他們相繼進入夢鄉,溫克特把自己縮在壁爐邊的躺椅上,用觸須把自己的頭團團抱住,只留下圓溜溜的大眼楮心驚膽顫地到處打量。這里的一切,都是那麼自然溫暖,和他在地下城的自家臥室沒什麼區別,可是溫克特總感覺心里毛毛的,似乎總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掃視了一遍,溫克特終于知道自己這種不安的感覺從何而來了。在壁爐對面的牆上,高高掛著一幅畫像,赫然正是在前庭里看見的那一幅,他還去仔細研究過的。溫克特緊張地盯住那幅畫像,看見畫中人細長的胡子下的似笑非笑,連觸須上的絨毛都直立了起來。
他咽了幾下口水,決定找一些方法來轉移注意力,克服內心的恐懼。想了想,他念起了喬戈教給他的一首詩歌︰“人生五十年,如夢亦如幻。有生斯有死,壯士何所憾。”
錯覺,一定是錯覺,恍惚中,溫克特感覺畫像中的人對他眨了眨眼,還露齒一笑。他全身抖如篩糠,卻還強迫自己瞪大了眼楮看著那幅畫像。
忽然,從房間外面的走廊上傳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人生五十年,與天地長久相較,如夢又似幻,一度得生者,豈有不滅者乎?人間五十年,與天地相比,不過渺小一物。看世事,夢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滅隨即當前。此即為菩提之種,懊惱之情,滿懷于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見敦盛卿之首級,放眼天下,海天之內,豈有長生不滅者?”
溫克特先是一驚,繼而大喜,跳下躺椅就往聲音來處尋去。
葛登昏昏沉沉的感覺身上有些涼,叫一聲︰“溫克特,可以添些柴火了。”卻沒有收到回應,他迷迷糊糊地想,這家伙估計又在偷懶睡覺了。探起身來一看,壁爐前卻是鬼影皆無,頓時驚得睡意全無,跳下床來仔細尋找。
他剛一動作,薇兒也立時醒了,摸起枕邊的長劍問道︰“葛登,怎麼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溫克特不見了。”
兩人在屋里找了一圈,確定溫克特沒有在玩捉迷藏的惡作劇,打開房門,外面黑咕龍冬的,不知道有什麼樣的危險在等著他們。
探頭望了一會,黑幽幽的走廊深處忽然閃過一個白點,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白點越來越近。薇兒拔出了長劍,嚴陣以待。
借著房間里傳來的火光,兩人漸漸看清了來者是一個不足兩尺高的小人,通體晶瑩剔透,好象水晶雕琢而成。小人跑到近前,一個標準的立正式敬禮,高舉起手中的木牌︰我家主人叫我來看看,要是有貴客醒了,一起請到他處奉茶。
葛登和薇兒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不驚動沉睡的朵蘭他們,跟著小人走進了黑暗的走廊。
轉過幾個彎,依稀听到了溫克特興奮地道︰“你听我這句怎麼樣,漁舟弄水看山青,兩岸桃花夾古津。”
接著是一個男人溫和的聲音︰“你說的雖然頗有意境,但終究是華國的詩歌模式,未免落了下乘。對于我們這樣的皇族來說,只有扶桑國的和歌才能真正體現我們的高貴身份,比如說這一首︰年復歲,百花爭艷**媚。明年和春住否,唯有天能道。花期蕭蕭,心愁暗郁,謂幻實爾,人之命爾。”
葛登走進房間,正好看見溫克特喜得抓耳撓腮︰“對對對,可惜喬戈大人不是皇族,要不然我早就能學會和歌了。”
葛登輕咳一聲望向溫克特對面,不由又是一驚,只見那人眼楮很小,顴骨很高,兩撇細長的胡子橫在唇邊,輕抿著嘴唇似笑非笑,正是畫像中人。而且他的身上縈繞著一層淡青色的光圈,竟然和迪凡里奇一樣也是個死魂靈。
主人看出了葛登心中的疑慮,拍拍手又招進了幾個小人,有水晶的,有瑪瑙的,還有鑽石的小人,叮叮當當的幾下就沏好兩杯熱茶奉了上來。
主人微笑著示意兩人坐下品茶,慢悠悠地自我介紹︰“我是薔薇城堡的主人,蓋博親王,林奇聖魔導也是我的老師。或許迪凡里奇給你們說過老師的實驗品的事了,不過,既然是實驗品,自然有成功也有失敗的了,你們看到的就是我老師成功的實驗品,寶石人偶。”
一杯熱茶下肚,午夜的寒氣似乎都被趕跑了幾分,葛登和薇兒安心地坐了下來,听蓋博親王講述他的故事。
蓋博親王是先帝的第八子,現任皇帝尼古拉斯三世最小的弟弟,從小就不愛爭權奪利,偏偏喜歡些詩詞歌賦、花鳥蟲魚什麼的。薔薇城堡是他母族的封城,而林奇要進行一項不被教廷許可的靈魂魔法實驗,就借用了薔薇城堡的地下室。
蓋博雖然拜了林奇做老師,可是對枯燥的魔法實驗也沒有什麼興趣,很快他就迷上了中州城新來的歌女梅麗雅,帶到城堡里過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
蓋博淡青色的臉上流露出幾絲神往︰“那段時光是多麼的快活,我愛她的青春活潑,溫柔善良,她愛我的飽讀詩書,熱情浪漫,我們一起到花園散步,到湖濱釣魚,到禮堂起舞,到閣樓放歌。如果不是林奇老師的實驗室經常會傳出些莫名其妙的聲音,那一段時光簡直就象生活在天國,難以忘懷。”
“可是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父親的生日到了,我們都要到索斯沃特去覲見,我還準備在那一天向父親提出娶梅麗雅為妻。那一天的混亂我已經不想再去回憶,只知道我回頭一看,林奇老師的頭就從脖子上掉了下來,再回頭一看,我自己的頭也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到我自己又慢慢重新拼湊到了一起。或許是因為一心想要再見梅麗雅最後一面,或許是因為我學過的一點靈魂魔法起到了作用,我感覺自己雖然已經身化虛無,但還是乘著清風,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從帝都回到了中州城。這段路上的艱辛是你們所不能想象的,一股亂流,一個孩子的哈欠,都可能把恰巧經過的我撕成碎片,再慢慢拼湊起來,痛入心脾。”
“當我趕回城堡後,看見梅麗雅一身黑紗,戴著我為她戴上的寶石戒指,坐在窗前泫然若泣。她走過花園,走過湖濱,走過禮堂,走過閣樓,走過我們一起走過的每個地方,我對她說話她听不到,我撫摸她她感覺不到。我就這麼默默地陪在她身邊,陪她渡過了悲傷的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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