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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風城,風澤佣兵團駐地。
朵蘭搖搖晃晃地揮著一根比她還高的棒子,用盡全身力氣捶打盆里堆積如小山的髒衣服,而小山的旁邊還有一座大山。
“薇兒真是太狠心了,居然讓這麼小的小不點來洗這麼多衣服,嘖嘖,怪可憐的。”一個同樣在揮舞捶棒的胖女人揚臉對同伴說。
“沒什麼可憐的,我記得薇兒跟著老威爾遜學騎馬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那一次從馬上摔下來,比這受罪多了。”
“若爾娜心疼了呀,我看這小姑娘模樣還真不錯,要不你領回去給你家小莫漢做小媳婦好了,哈哈。”
“你以為我不想啊,就是我家老莫哈不爭氣啊,這麼多年都考不起高級劍士,估計一輩子也就這窮樣了,我家里加個小姑娘還成,再來個小拖油瓶,就要全家挨餓了哦。”
很快,嘰嘰喳喳的女人們完成自己的任務,各自回家燒飯去了,只留下朵蘭還在努力奮斗著,她的眼淚一滴滴落到盆里,漾漾的水花仿佛又現出薇兒那故意板著的臉︰“朵蘭,或許是命運讓我遇到你,好吧,就當是命運之神的安排。不過你也看見了,我只是個很窮很窮的佣兵,而且說不定哪天就出任務死在外頭,所以你想要活下去的話,就必須自己去工作。記住,人一定要靠自己。”
借著屋頂漏下的月光,薇兒半躺在屋里唯一一張破椅子上,輕輕地刮著小嬰兒的鼻子。
“多洛”
“啊啊啊”
“叫姐姐”
“啊啊啊”
“小壞蛋”
“啊啊啊。”
多洛似乎被刮得有些不舒服,轉頭看見朵蘭,扁著嘴手舞足蹈的就要哭。
薇兒也有些不好意思,咳一聲道︰“朵蘭,今天情況怎麼樣?”
“三,三個銅幣。”
薇兒騰的一下坐了起來︰“怎麼才三個,不是應該有十個麼,那些人欺負你?我找他們去。”
朵蘭更加畏縮了︰“我,我洗破了兩件小衣,管事扣了我七個銅幣。”她小心地把三個銅幣排出來。
薇兒嘆了口氣,又躺了下去,不一會一個錢袋重重砸在桌上︰“我明天又要出任務了,這里有兩個銀幣四十七個銅幣,如果我回不來的話,你要照顧好你自己。。。。。。有機會的話,給多洛買點羊奶,光吃面糊糊是不行的。”
薇兒離開的第七天,朵蘭終于沒有再把衣服洗破,而且還提前完成了任務。朵蘭很興奮,仔細想了很久,終于拜托若爾娜大嬸到外面集市上買一碗羊奶。
捧著手中的羊奶,朵蘭感覺腳步都要輕快了許多,大嬸說這些是剛剛才擠出來的,還溫著呢,自己要不要喝一口?不行,這些都是給多洛的,他要長身子。可是一碗有這麼多呢,我偷偷喝一口,他應該不會知道吧。還是不要了,八個銅幣一碗,喝了好心疼啊。
正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忽然前面傳來一聲大喝︰“呔,哪里來的毛賊,敢來打探我大營機密。”
朵蘭嚇了一跳,抬頭看去,原來今天天色尚早,各家的大人還沒歸家,于是熊孩子們都撒了歡的享受這難得的快樂時光。眼前正是一群小屁孩找了些草盔紙甲在玩打仗游戲,一個高大些的男孩挺著木槍高叫道︰“大軍陣前,沖陣者斬,窺營者斬,後退者斬,妄語者斬。”
旁邊一個小男孩連忙道︰“哥,我看來的不是毛賊,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女巫,對,是女巫,你看手上拿的,就是靈媒觸介,大家快閃開,小心禁咒。”
大男孩掄起木槍在他頭上狠敲一下︰“膽小鬼,大軍豈可未戰先怯,兵法說,可以用弓箭先射殺沒有近戰保護的魔法單位,神箭手何在?進攻。”
從他身後跳出來一個瘦猴︰“末將領命。”他飛快地從腰間掏出一把彈弓,略瞄了瞄,喊一聲“中”,朵蘭手中的瓷碗登時碎成幾塊。
勇者們歡呼起來,大男孩放下草盔上的面甲,大叫道︰“女巫已經被破除了法術,聖騎士莫根遵守遠古的盟誓,向邪惡發出最後的挑戰,顫抖吧黑暗議會,聖光纏繞,荊棘光環,輝煌之歌,沖啊。”
據說聖騎士沖鋒是強制技能,不會被任何魔法、技能或者負面狀態打斷,可是我們的小聖騎士莫根明顯還沒有能掌握精髓,剛剛沖出幾步,就被一只大手提起到半空︰“小兔崽子,老娘一會沒盯住你,你就要翻天了哇,正事不做,欺負小姑娘就挺有能耐了。莫漢,你也不準跑,不用問,做壞事肯定也有你的份。”
矮檐下、草堆中、短牆上,到處伸出一個個小腦袋,笑嘻嘻地看著若爾娜大嬸脫下一只鞋子,揍完這個又揍那個,莫根和莫漢兄弟滿地打滾,哭號震天,引來陣陣哄笑。
笑聲傳到不遠處的木樓里,一個梳著兩撇精致小胡子的男人笑道︰“佩洛團長,沒想到你們團里就連小孩子也熟悉戰法,聖光纏繞什麼的,哈哈,可都是高級戰技哦。”
枯黃臉色的佩洛淡淡應一聲︰“索普管家說笑了,小孩子不懂事鬧著玩的,如果聖騎士戰技隨便流落到民間的話,宗教裁判所的瘋子又要搞到腥風血雨了。話說回來,男爵大人的車隊去妖精之森,為什麼一定要從戈蘭高地走?要知道,這個季節高地上的獨眼巨人可是非常狂暴的。”
索普笑了笑︰“這個麼。。。。。。”聲音漸漸低下去了。
朵蘭小心地把碗里的羊奶端到多洛口邊,多洛張著圓溜溜的眼珠看了看,或許是不喜歡那濃重的奶腥味,他使勁地搖起頭來,口里還啵啵地吐起了泡泡。
若爾娜大嬸笑著把碗接過來,使勁吹了幾下,然後假裝自己喝了一口,嘴里咂咂作響。
多洛楞了一下,然後憤怒地啊啊叫起來,伸出手要去抓,若爾娜連忙舀起一勺羊奶塞進他口里。多洛吧咂了幾下,皺著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手舞足蹈的哈哈直樂,嘴里還咂咂作響。
莫漢的嘴巴也跟著砸砸作響起來,他委屈地道︰“媽,這碗羊奶可是用我的零用錢買的,為什麼不給我喝一口?”
莫根用力拍了拍弟弟的後腦勺︰“什麼你的零用錢,你才出了兩個銅幣,我可是出了六個銅幣,要喝也應該是我先喝。”
若爾娜大嬸毫不客氣地一人賞了一個暴栗︰“這是你們買的麼?這是你們賠給小朵蘭的,要不是她給你們求情,老娘今天非把你們兩個屁股打爛不可。”
莫根往後一跳,拉著弟弟飛快跑掉了,臨出門還不忘向朵蘭狠狠的揮著拳頭以示威脅。
第二天,朵蘭剛走出家門,就被莫根攔住了︰“小丫頭,快把我的銅幣還給我。”在他身後,莫漢不知道從哪找了些破布條,用竹竿高高挑起,上面隱約可見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血在血常,還我血漢錢。
朵蘭被他逼得連退幾步,想起若爾娜大嬸教的方法,硬著頭皮問道︰“什麼是聖騎士八大美德?”
莫根的臉頓時就紅了,挺直身子並著腳,低頭大聲道︰“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忠誠、正直、公正。”
莫漢拉著莫根的衣角︰“哥,你做什麼呢?不是說要嚇這小丫頭一下嗎?怎麼現在變成個鵪鶉了?”
莫根的臉更紅了︰“正義的聖騎士莫根,怎麼能隨便欺負一個小姑娘呢?我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莫根兄弟灰溜溜的離去後,牆邊的蔓羅樹,一個小人兒趴在碗大的花朵上笑得打跌︰“正義的聖騎士莫根?真是好笑,哈哈哈”
小人兒長不過拇指,卻顯得身體修長,長裙優雅。看見朵蘭驚奇的目光,她拍了拍翅膀斂身而立道︰“你好,我叫緹緹。”
朵蘭呆了半天才敢出聲︰“你,你是什麼?是蝴蝶嗎?”
緹緹的一雙觸角瞬間直立起來,她揮舞著小拳頭加強語氣︰“緹緹不是笨蝴蝶,緹緹是美麗的花精靈,哼,你就是個無知無禮的鄉下小丫頭,我不要和你玩了。”
“緹緹,不許這麼沒禮貌”,一個柔和的聲音從花樹間傳出,然後朵蘭就看見一位,天啊,朵蘭看見一個女孩子,下半身卻是一匹馬,金色長發飄灑如同烈風中的長鬃。
金發女孩將右手三指貼在前額上微微弓身︰“你好,我是半人馬黛拉,因為听說莫根他們要來欺負小姑娘,所以和緹緹過來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
緹緹一下子又高興起來,繞著黛拉飛來飛去︰“是啊,我們是行俠仗義美少女二人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專門打抱不平。對了,你有什麼麻煩事,盡管和我們說吧,我們一定會幫你解決的。”
朵蘭使勁揉了揉眼楮,半天才囁嚅道︰“我沒有什麼麻煩事。。。。。。。”
緹緹飛到朵蘭面前,盡力擺出最和善的笑容︰“別緊張,你要知道,黛拉可是堪迪拉部族的小公主,不管有什麼麻煩,她都能幫你解決的,比如說莫根,比如說蜘蛛網,比如說討厭的大狗,厄,好吧,那你現在忙著要去做什麼,看看我們能不能幫你。”
朵蘭提起裙擺向黛拉行禮︰“公主殿下,我叫朵蘭,我現在要去洗衣服。”
“洗衣服?”緹緹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許多︰“洗衣服,洗衣服,洗衣服啊洗衣服,對了,我想起來早上采的花露還沒處理的,再不給老威爾遜送去他又該嘀咕了。好了,我先走了哈,那個,朵蘭是吧,以後遇到什麼麻煩事,一定要記得找我哦。”
望著緹緹飛速逃走的背影,黛拉緩緩搖頭笑道︰“緹緹這些天听老威爾遜講佣兵故事,也異想天開想要學著做佣兵仕事,她做什麼都是圖幾天新鮮勁的,別理她就是了。對了,你這麼小,也要去洗衣服嗎?你是這團里的佣人嗎?”
朵蘭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不開口。
“好吧,我不問了,那你洗完衣服,我們一起去玩好嗎?”
玩?朵蘭想了想,從有記憶開始,父親忙著賺錢,母親忙著教自己算術、音樂、文字什麼的,說是不能輸在起跑線上,以後就算嫁到貴族家里去也不能失份了。除了偶爾逗逗多洛,自己真沒有怎麼玩過,好象也不知道怎麼叫做玩。
等朵蘭從回憶中醒過來,黛拉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