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听見“紀清晝”這名字,柳扶弱只是覺得耳熟。
    紀清晝……紀清晝?!
    “啪!”
    柳扶弱手里捏著的玉盒又一次掉落在地,她震驚地看著床上女子“紀清晝?!”
    是她知道的那個紀清晝嗎?
    不、不會是重名吧?
    可這概率也太小了!
    “你……”
    柳扶弱忍不住問“你莫非是……無量宗白薇道人之徒,紀清晝?”
    八年前,因無量宗執法堂行刑者藏有私心,加重懲罰,導致其死亡的紀清晝?
    因她之死,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
    白薇道人入魔,屠戮無量宗內眾多修士,白薇死後,無量宗也一蹶不振,最後分崩離析。
    曾經的修仙界第一大宗門,就此湮滅于歷史塵埃中。
    不少人將紀清晝之死,視作第一宗門崩塌的引子。
    “是啊。”
    提起白薇道人,紀清晝垂下眼眸。
    在這個幻境里,她的師尊,已經死了。
    不僅是她的師尊。
    她的三師兄,水渡塵與她在相近的時間死去。
    大師姐、二師兄,後來也因各種事死亡。
    如今的她,在這幻境里,在原文的時間線里,已是孤身一人。
    紀清晝看向柳扶弱,明知故問“你為何如此驚訝?”
    柳扶弱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八年前死去的人,活生生出現在我面前,我該如何不驚訝?
    對上紀清晝好奇的視線,柳扶弱錯愕,她……一點都不知情嗎?
    即便不知道自己死了,也該听說這些年無量宗發生的事吧?
    “你不知道嗎?”
    思來想去,柳扶弱決定實話實說“你已經死了。”
    紀清晝詫異“我死了?”
    “你……”
    竟真不知?
    柳扶弱再次手足無措。
    與紀清晝初見時,她對紀清晝有百般猜測。
    可這一切,都在此刻煙消雲散。
    “起碼在外界的認知中,你已經死了。”
    柳扶弱干脆將這些年發生的事,一一說給紀清晝听。
    紀清晝只是默默听著,沒有打斷她。
    原文中,對這八年的著墨並不多。
    她雖不知秘境里的發展,能否與現實對應,但听一听也沒壞處。
    與此同時,諸神群墓。
    借助聊天群,同樣听著柳扶弱講述的禿毛小雞,忽然打了個寒顫。
    他下意識看向叛逆小黑蟲。
    沒想到的是,叛逆小黑蟲也在看他。
    兩人視線相踫,便知對方與自己想到了一處。
    他們是最先與紀清晝接觸的。
    紀清晝在刺骨山寒獄瀕死之際,聊天群出現,連接了雙方。
    叛逆小黑蟲與禿毛小雞,看著紀清晝一路走到如今,他們最為了解,從刺骨山寒獄,到今日發生的種種。
    而今听聞柳扶弱講述另一個可能——
    紀清晝被扔進刺骨山寒獄服刑,沒有聊天群出現,因重傷不治身亡。
    水渡塵也在那時死掉。
    遠在前線的白薇道人延遲收到消息,在第一時間趕回,也沒能挽救徒弟的性命,就此入魔。
    一切種種,就好像……
    好像真的一樣。
    “不、不不不……”
    叛逆小黑蟲抓著頭發,“這只是幻境,都是假的!小紅遇見了我們,她還活著,她沒有死。”
    盡管知道,柳扶弱說的,都是幻境偽造的發展。
    可太多細節落入耳中,令叛逆小黑蟲莫名恐慌,他紅了眼楮,心髒發堵。
    若是聊天群沒有出現,小紅也沒遇見他與禿毛小雞,就、就會……
    悄無聲息地死去麼?
    這樣耀眼溫暖的人,也會如此輕易地死在無人知曉的冰冷角落麼?
    禿毛小雞也有些不好受。
    他不禁思考,若是沒有聊天群的出現,紅月光死去,她們這些,聚在此處談笑風生的妖,又是什麼結局?
    首先是他,在叛逆小黑蟲為紅月光抽他的心頭血前,他便已經撐不住侵蝕的影響,即將與無數同僚一般,陷入無盡頭的沉眠。
    接著是叛逆小黑蟲。
    原以為這家伙永遠不會受魔氣侵蝕發瘋。
    可實際上,早在遇見紅月光前,他已經時不時入魔,只是沒人發現。
    待到自己沉眠,整個諸神群墓,只剩叛逆小黑蟲還清醒,他會在無人理會的寂靜中,一次次入魔——
    最終,永久失去理智,變成另一個,與原來的東溟暗,完全不相干的東西。
    至于不死樹漁惑玄武……
    她們同樣沉睡著,抑或承受不住侵蝕,變成別的東西。
    曾經,她們最為厭惡,拼死抵抗的東西。
    听見叛逆小黑蟲的喃喃自語,再看禿毛小雞的神情,其余妖哪里猜不出他們心中所想?
    大家聆听著柳扶弱講述的另一種可能,另一個……
    沒有紅月光存在的世界。
    她們忽然發現,這樣的世界,竟與她們毫無關聯了。
    沒有紅月光喚醒她們,帶她們領略萬種景物風光——
    那麼,如今的修仙界,再如何美好,抑或如何混亂,也與她們無關了。
    眾妖有些心亂。
    這時,柳扶弱粗略講述完這八年間的大事,見紀清晝神色平靜,忍不住問“你……沒有什麼感覺嗎?”
    紀清晝回過神,對上柳扶弱探尋的目光,她眨了眨眼,“感覺像在听一個……有些悲傷的故事。”
    “可故事終歸只是故事。”
    紀清晝緩緩道“在我的記憶中,師尊仍在前線殺敵,師姐師兄們也好好活著,無量宗並未分崩離析——”
    她這話似回應柳扶弱的疑問,又像溫柔的呢喃,安撫聊天群另一端,無聲卻恐慌的眾妖。
    “于我而言,你說的話,像是書中虛構的故事。”
    紀清晝道“我會因故事中熟悉的名字而悲傷,卻不會將它視作現實而痛苦。”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相信你沒有撒謊。”
    畢竟,這是你獨自在秘境中經歷的一切。
    對上紀清晝真誠的視線,柳扶弱一時無言。
    “在你的認知里,你遭遇了什麼,才變成現在這樣?”
    柳扶弱忍不住問“又是如何出現在戰場上……救下我。”
    紀清晝眼底閃了閃,她道“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我沒有死,離開刺骨山寒獄後,下山歷練,遇見了你。”
    紀清晝看著柳扶弱。
    柳扶弱也在看她。
    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紀清晝聲音很輕“你說,要與我真心換真心。”
    所以,我來了。
    帶著你的真心。
    帶著我的真心。
    來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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