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寵師妹歸來,拯救滿門怨種反派!
    若是在前世,紀清晝听到這話,只會毛骨悚然,以為自己大白天見鬼了。
    可這是修仙世界。
    別說見鬼,紀清晝還除過鬼。
    紀清晝扭頭看向女子,忽道“除我以外,旁人看不見你麼?”
    “旁人?”
    女子的視線掃過紀清晝身前。
    她方才見紀清晝對著身前說話,盡管自己什麼都看不見,可紀清晝的視線,明顯在看什麼東西。
    女子解釋道“我說過,我只是一縷殘魂,這兒是我的埋骨之地,實際上什麼都沒有,你所見所聞,皆是與我殘魂相連的幻景。”
    紀清晝有些遺憾“看來是無法讓他見一見你了。”
    女子看她表情,一個不敢相信,卻又無法不相信的念頭,不自覺地浮現“我兒……真的還活著?”
    紀清晝點頭“如果你確定我身上那顆靈珠的氣息,與你兒子一模一樣,那便是他。”
    頓了頓,她又道“他沒有生前的記憶,只記得自己叫東溟暗。”
    女子渾身一震“那是我兒的名字!我炎龍一族起源于連天海海底火山,姓氏便為東溟,他出生之日恰逢日食,天下無光,我便為他取名東溟暗。”
    她越說越激動,一把抓住了紀清晝的手腕,“我兒真的還活著?!”
    “是。”
    紀清晝點頭“盡管不知他經歷了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現在還活著。”
    好好活著。
    女子渾身顫抖,赤金瞳中蓄滿了淚水,她似狂喜,又帶著難以抹去的悲痛。
    “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女子喃喃,“他也見不到我。”
    她聲音輕得仿佛被風一吹就散。
    埋骨之地再度盈滿主人的哀傷。
    紀清晝也不由得心痛。
    並非受埋骨之地影響,而是真真切切,為她心痛。
    盡管天隔兩方,盡管生死分離。
    可眼下明明該有能見面的機會,偏偏觸不可及。
    “也罷……也罷。”
    女子聲音微顫,她淚流滿面,卻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你知道嗎?我生前最大的心願,便是他能好好活著,如今我已經實現了我的心願,我怎敢去貪心更多?”
    想要他活著,想見他……
    欲望是無窮無盡的。
    上天不可能實現她所有願望。
    她的孩子還活著,已是最大的恩賜。
    隨著她話落,女子身影愈發虛幻。
    紀清晝視線越過她的肩膀,隱約可見火焰連天。
    殘破的龍尸伏在焦土之上,死氣沉沉。
    紀清晝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反握住女子的手,“你……”
    “我該知足了。”
    女子垂眸,望向紀清晝,眼神溫柔,“謝謝你,人類,在我最後的時光里,為我帶來了最好消息,我已不再有遺憾了。”
    “不,等等……”
    紀清晝不由得雙手抓住女子的胳膊,她有很多話想說。
    她並沒有帶來什麼最好的消息。
    小黑蟲的確還活著,可他卻因為入魔,因為失憶,根本不記得自己的母親,也沒法與母親說話。
    炎龍眼中明明寫滿了遺憾。
    這對母子在最後甚至不能與對方相見!
    哪有什麼好?
    今日種種,紀清晝看不到所謂的好。
    她只覺得難過。
    “不要走。”
    紀清晝緊抓著女子的手,幾乎要抱住她的胳膊,“我再想想辦法,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想辦法……”
    “孩子。”
    炎龍的身影肉眼可見變得虛幻。
    她看著幾乎像小孩耍賴般,抓著她不肯松手的紀清晝,眼中浮現憐愛之情,抬手撫向紀清晝被淚沾濕的臉龐,“你為何哭泣?”
    紀清晝一怔,“我……”
    炎龍輕聲道“你做得足夠好了。”
    紀清晝啞聲道“我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炎龍笑了一聲“不,你已經做到最好了,不要過于苛責自己,你今日所見所聞,所遺憾之事,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無需為這些紛紛擾擾困住了自己的心神。”
    “該死的命!”
    紀清晝咬牙“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我想讓你們相見,不……我一定要讓你們相見!”
    小黑蟲對她那麼好。
    紀清晝一直把小黑蟲當成地主家的傻兒子。
    因為她覺得,只有在愛里長大的孩子,才能像小黑蟲那樣陽光,無憂無慮,對誰都能托付信任,全心全意。
    柳扶弱曾對她說,想與她交朋友,只能真心換真心。
    是小黑蟲先給了她一片真心,她才敢交出自己的真心。
    紀清晝一開始只將那句“天下第一好”當成哄人的玩笑。
    可隨著時間過去,她再說出這句話時,卻不自覺帶了幾分真心。
    沒有人能拒絕為你哭、為你笑,把你當成最好,永遠無條件站在你這邊的小黑蟲。
    可現在,有人告訴她,小黑蟲不是什麼愛里長大的孩子。
    他早早死去。
    母親尋不到他的魂魄。
    他成了游魂後,根本不記得生前種種,一切皆是從零開始,才塑造了今日的他。
    紀清晝無法得知那段時間里,小黑蟲到底經歷了什麼。
    她只知道,她第一次用聊天群與小黑蟲對話時,小黑蟲甚至會為吃到一個饅頭而興高采烈。
    小黑蟲受了很多苦。
    她早該知道的。
    即便小黑蟲面對她時再如何陽光。
    她也該明白,小黑蟲一定經歷了許多苦難。
    “就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紀清晝顫聲道“我雖與你只是第一次見面,可我和他卻是很好的朋友,受了他許多幫助,盡管他不記得你,可我也想為他做點什麼。”
    炎龍看著泣不成聲的紀清晝,卻並不覺得她莫名其妙。
    炎龍只覺得……
    “看來,我家小暗,交了一位很好的朋友啊。”
    炎龍輕撫紀清晝的頭,手掌卻穿過了她的發絲。
    紀清晝原本緊握炎龍的手中一空。
    她驚愕抬頭,對上炎龍近乎透明的赤金瞳。
    “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炎龍無奈一笑“鎖龍門耗盡了我的心魂,即便今日不現身見你,我也本該很快消散,抱歉……孩子,我沒能為你做點什麼。”
    紀清晝喉嚨哽住,只覺千言萬語無處訴說。
    不,不對。
    是我還沒能為你做點什麼啊。
    紀清晝想。
    “最後的最後……”
    炎龍身影消散,她的聲音化為一陣風,掠過紀清晝的耳畔“讓我這做長輩的,給我家孩子的好友 ,給我喜歡的晚輩,送件小禮物吧。”
    “很抱歉,在我神志不清時,讓那鳩佔鵲巢的家伙,毀了你的劍。”
    所以,便讓我送你一柄劍吧。
    炎龍聲隨風落。
    地獄之景重現。
    連天的火焰,殘破的龍尸伏在萬里焦土之上。
    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硝煙的氣息。
    紀清晝模糊的視線中,埋骨之地狂風大作,卷起連天火,形成沖天的火龍卷,淹沒焦土上那具殘破龍尸。
    熱浪撲面而來,紀清晝不由得抬手遮擋。
    不過轉瞬,狂風消散。
    紀清晝似有所感,緩緩放下了擋在眼前的手臂。
    連天的火焰與殘破的龍尸已然不見蹤影。
    萬里焦土綿延不絕,一眼望不到頭。
    在焦土中心,一柄劍斜斜插入土中。
    劍身通體漆黑,看似殘破不堪。
    可在那些破敗之處的邊緣,火焰燒灼的焦黑變得淺淡 ,露出幾分奪目的赤金色。
    劍柄尾端掛著一條紅色劍穗,乍一看如火焰流轉。
    如焰般的紅色劍穗,在這無風的埋骨之地,輕輕飄動。
    好似在輕喚它的主人上前來。
    紀清晝緩步上前,輕輕握住了劍柄。
    劍柄一片溫熱,讓紀清晝想到了炎龍為自己擦拭眼淚的手,也是這般溫暖。
    “鏗。”
    紀清晝並未費力,就將長劍拔出焦土。
    空氣中隱有龍吟聲。
    “……別離。”
    紀清晝望著手中之劍,輕聲說道“從今日起,你就叫別離。”
    人生八苦。
    愛別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