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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微寒,星月疏朗,空氣清新靜謐,世界因此顯得廣闊和寂寥。天空垂下的淡淡柔光為古老青石板鍍上銀輝,倒映出一個凝立不動的渺小身影,忽明忽暗,吞吐紅芒的殘破側劍昭示身影並不寧靜的內心。
劍士長背對著人群,站在主殿前的禮儀廣場中央,抬頭朝東方遠眺。
“那里有什麼?”,“他要做什麼?”吉米和黛西問出眾人心聲。這一刻,冒險者們覺得,已經無法將劍士長的行為和魔物等同視之了。他們在主殿門外停住,同他保持一定距離,懷著謹慎和好奇之心觀察。
身影依舊靜靜站立著,然而,此方天地卻慢慢出現了變化。
風起,風息,微涼的風如同潮水,撫摸七顆海岸礁石似的人影,風之韻律中傳遞出某種神秘信息。
情感,意志,決心,其成分紛繁復雜,卻又似有若無,陳�細細體味著。
變化再起,穹頂之上群星閃爍,似與清風呼應,天地仿佛正在演奏一曲無聲交響樂。
凝立不動的劍士長動了,在越來越激烈的潮汐沖刷中,堅定迅捷地抬手,赤紅劍鋒指天穹。
風消星熄。
下一秒,伴隨激蕩的風,閃動的月,赤紅匹練直射蒼穹。升高,升高,一直到天頂,紅色微茫一閃,消失不見。
驀地,心頭一聲脆響,陳�感覺整個世界碎裂了。
只見暗沉的紅點,微弱地紅斑,鮮艷的紅塊,漸漸從黑暗中滲出,直到萬道赤霞攪開滿天沉水,刺破天幕照徹大地。
再看天上星月,哪里有什麼星月,分明是紅黃藍紫各種寶石。雕金線、編銀絲,瓖青嵌綠的寶石睫干和葉片,鑽石露珠,七色寶石花瓣花蕊,一幅碩大無朋的巨大華麗鏡框露出冰山一角。
原來,一直以來,高懸在天上的不是天空,而是 —— ?
“這,這,這居然是神話生物,鏡妖!”學者驚駭絕倫叫出聲來。
“傳說中的神話……神話生物?!”冒險隊成員們大驚失色。
“神話生物“,吉米定了定神說,”通常指稱超高層次的魔物。”
“歷代賢者學士研究表明,魔物到了這個層次,其生命層級已然發生質變,擬人或非人靈智覺醒,生成各自行為邏輯。因此,魔物一詞已無法總括其豐富的生命內涵。”
“登上這一層次的,實力、能力、特性可謂超凡脫俗,其外在表達通常多種多樣,學者們分析各類典籍、傳說、軼事、案例或民謠,抓住共通點,將其總結為‘領域化’和‘規則化’。”陳�急速翻動記憶之書,默讀出和魔法師一模一樣的言語。
“所謂神話,即是比“高階之上”還要再高一線的存在。”他深深注視著龐大、瑰麗、奇幻、危險,籠罩在神秘面紗下的鏡妖,感受著冰冷、溫暖、銳利、柔和,美麗多變的獨特韻律,恐懼和欣喜混雜成澎湃心潮。
“神話生物,天啦,伽羅大人發瘋啦。”伯尼听了吉米的話,下意識倒退兩步,搖頭哀嚎道,“馬虎鬼,害人精,我做幽靈也不會放過你的。”
黛西睜大眼楮呆呆望著卡萊爾,雙手無意識揉捏著幸運珠鏈,口中喃喃道︰“頭兒的試煉怎麼會和神話生物扯上關系。”
巴茨他們也是如臨大敵,身子都發僵了。
“鎮靜,伙計們,鎮靜。不要被神話生物的氣場影響。”卡萊爾輕喝一聲,“跟我念,冒險者準則第七條,‘逢變故,莫驚慌,心鎮定,眼細察’。”
“心鎮定”,“莫驚慌”,“眼細察”,隊員們稀稀拉拉地念出來。
“再來,‘逢變故,莫驚慌,心鎮定,眼細察’。”
“再來一遍。”
這一次,隊員們整齊一致地念了出來,表情也隨之平復下來。
當卡萊爾等人順著陳�的視線望向鏡妖時,變化又起,一幅幅畫面在天空接連映現出來。
短發小童和小伙伴們溪澗笑鬧著捉魚,暖日照耀的縴長的睫毛和濺在白色襯衣上的泥點活靈活現。
背著行囊青蔥少年拄著登山杖,行走山間小徑,他撥開茂密枝葉,探出身子,極力遠望山腰操場上練劍的人影。
青年攜劍下山,身形矯健,面容自信,紅色連帽帔的下擺被山風吹向東升朝陽。
戰斗,山間、草原、密林、丘陵、洞穴,在各處同各種魔物戰斗,負傷,嘉獎,授勛,在一片金碧輝煌中,中年人接受國王敕封。
緊接著,畫風陡然沉郁下來。
火光、鮮血、殺戮……
畫面右下角,中年人手里的火把垂落在結冰泥地,背光處看不清其面容,只見灰白鬢發。畫面中央,衣衫襤褸的光腳村民相擁哭泣,背後燃燒糧倉的火焰沖天而起。在火光映襯下,中年人斗篷鮮紅刺目,如同淌血。
旗幟、兵器、甲仗、勛章,被一件一件拋棄,直到那只枯瘦的手再次拾起它們,緊緊握住。
最後,他揮舞熠熠閃耀的旗幟,帶領將士朝黑雲般聚集的魔物群沖鋒,畫面戛然而止。
那身衣袍,那對武器,那枚徽章,不是眼前的劍士長——榮耀賜予,阿萊西亞二世敕封,塞萊特高貴守護者,拉維亞英勇保衛者,光輝阿爾塔領一等爵士,五色花環劍士,白馬劍士團劍士長,威廉赫姆.艾德瑪爾——還能是誰。
“哎。”劍士長轉過身,靜靜望著他們,雙眼不再凌冽肅殺,變得像湖水般安寧祥和。
冒險者們好像真的听到了這一聲嘆息。
沉默,長久的沉默。
“那個,”伯尼第一個打破寂靜,“現在該做什麼?”
卡萊爾看看隊友們,又望望劍士長,深吸一口氣︰“我想,恐怕沒有比‘神話生物’更大的謎面了吧。既然如此,我們辦正事吧。消滅鏡妖,潛藏在秘境深處的黑暗。”
“我們能辦到嗎?”黛西不自信地問道。
“總要試一試。而且,”卡萊爾補充說,“我猜測 本就已經處于死亡邊緣了。”
“我同意你的看法。”陳�解釋說,從起初的恐懼中回過神後就能發現,鏡妖帶來的韻律感染,甚至不如劍士長的強盛。
眾人听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安下心來,醞釀出招。
“特格羅斯。”陳�發動了,就在出招當口,瞥見隊友們動作一頓。結果就是,巨力符文之力飛升天際,其它魔光卻萎靡不振地落在它身後。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合擊未能殺傷鏡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