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浮起葉綺笙那張笑盈盈的臉，柳識廷腳步頓了一頓，很快恢復了常態，神色平靜道︰“丁二為人機靈，做事也算靠譜，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柳程志想想也是，想到往日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鄉親們這會正在新家園里生活的場景，不禁生出幾分向往，低聲道︰“真好啊，我也想去那邊，和大家一起生活……”
雖說金水鎮整體生活環境比以前他們在村里便捷，但這里沒有可以隨時打鬧說笑的鄉親們，為了省錢，便宜租的房子四處漏風，去碼頭臨時找的零散工錢少事多，比下地干活強不到哪里去。
綜合這幾個方面做對比，還真不如在村里過得安心愜意。
如今柳葉村大部分的人都跟著丁二去投奔了葉綺笙，要是能適應下來，大概率就在那邊定居下來了。
若是真是這樣，他從小長大的柳葉村，就會被徹底遺棄變成荒村。
柳識廷沉默地听著弟弟的話語，眼睫微垂，遮住了他眼底幾乎壓不住的黯然和掙扎。
他從小被爺爺和父親當成下一任的村長培育，自從父親因病過世，他正式接受村長之位後，就沒有一日不在忙著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捫心自問，他已經竭盡全力了，哪怕有很多事也許做的不盡人意，但也是他盡心盡意後的結果。
即使現在面對父親和爺爺，他也是坦然無愧的。
因為習慣于將村子的繁榮穩定視為己任，如今卸下村長一職，他心中難免失落，總有些許揮散不去的惆悵縈繞心間，讓他總是郁郁不樂，卻又無人可訴說。
思緒及此，他失了胃口，停下來對柳程志道︰“程志，你自己去吃面吧，我先回去了。”
柳程志愣住，疑惑道︰“你不吃了嗎？可家里已經沒米了，回去也沒什麼可吃的了。”
柳識廷沒作答，只是輕拍了下弟弟的肩膀，一言不發的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柳程志站在原地，看著自家大哥漸行漸遠的高大身影，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如果他們兄弟倆能自私狠心一點，強行將柳月霞塞入某個大戶人家當丫鬟，或者不管不顧地嫁出去，他們也不至于卡在現在這個不上不下的地步，但柳月霞再怎麼不好，也是他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何況他們的爹臨終前，叮囑他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妹妹，就算不能保她過上什麼好日子，至少在遇到困難時，要對她不離不棄。
事實證明，他們爹是有先見之明的，他們現在就需要履行承諾了。
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至少在安頓好柳月霞之前，他們不會改變現狀，但這之後過了三天，丁二帶著葉綺笙和拉斐爾過來了，給他們帶來了選擇的機會。
當時柳程志和柳識廷正和平常一樣，在碼頭搬運著沉甸甸的貨物，忽然之間，柳識廷余光里出現了一抹無比熟悉的身影，下意識地側頭望過去，就看到了大腹便便的葉綺笙。
對上他的視線後，葉綺笙挺著孕肚，笑眯眯地舉起手朝他揮了幾下。
初初的震詫後，他很快壓下沸騰的情緒，跟負責監工的工頭打了聲招呼，便喊了柳程志一起走了過去。
等到了跟前，他還沒說話，葉綺笙就率先打了聲招呼，笑著道︰“我听丁二說，你和柳二哥在這里做些散工，就讓他帶我們過來了，希望沒打擾你們。”
柳識廷扯扯唇角，溫聲道︰“客氣了。葉娘子，您找我們有何事？”
葉綺笙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四下左右張望了一下，說道︰“這里不適合說話，不如到那邊的茶樓坐坐吧。”
柳識廷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應了下來，交代柳程志去跟工頭請了假，而後先隨著葉綺笙和拉斐爾一道去了不遠處的茶樓。
剛坐下來，小二就殷勤跑上前招待客人，葉綺笙讓他先上了幾碟茶點，而後問道︰“你們這兒有什麼飽腹的主食麼，比如湯面米飯什麼的？”
小二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道︰“小娘子說笑了，我們這是茶樓，只有茶水點心。”
“你去最近酒樓給我打幾樣招牌菜過來吧，我是孕婦，餓的快。”葉綺笙從懷里掏出一錠五兩銀子，我要六菜一湯，米飯給夠五個人吃的，剩下的便是你的辛苦費。”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小二神色一喜，忙接過銀子。樂顛顛地下去辦事了。
柳識廷也沒做多想，但等熱氣騰騰的佳肴端上桌後，葉綺笙卻熱情地招呼他們道︰“柳大哥，柳二哥，你們快吃吧！這麼久不見面，我瞧著你們都瘦了，多吃點補補身子。”
柳識廷本欲推辭，但葉綺笙已經眼疾手快地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放到他面前，也只能受了下來，微啞著聲道︰“多謝。”
葉綺笙繼續盛第二碗米飯遞給柳程志，笑眯眯道︰“謝啥？這是我這個孕婦要吃的，你們願意陪我進食，應該是我謝你們才對！”
話是這麼說，但兄弟倆都不傻，焉能看不出她的用心，感動之余，一時也不知說什麼才好了。
左右斟酌了會措辭，柳識廷問道︰“丁二帶著鄉親們去你那邊了吧？他們可還好？”
“好得很，我都讓人安頓妥當了，大家也適應的差不多了。”葉綺笙頓了一頓，遺憾道︰“只可惜少了你和柳二哥，大家都十分牽掛你們，擔心你們在外邊過不好。”
柳識廷神色微怔，忽然就沒了言語。
葉綺笙望著他的眼楮，略有些歉意道︰“柳大哥，不是我故意針對柳月霞，但她過去對我做的事，你和柳二哥都知道的，她要是不洗心革面，去哪都是招人嫌的。”
柳識廷了然地點頭，自責道︰“我明白，月霞的脾性就那樣，估計這輩子都改不了了，即使你不介懷，我也沒臉讓她去你那的。”
柳程志也道︰“是啊，你能允許娘和芬伶和我們同去，已經是大人有大量了，我們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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