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世界的重啟!
瑞吉蕾芙和楚子航隔著兩米遠,並排靠在直升機停泊點旁邊的蒸汽排放口上,瑞吉蕾芙拎著個伏特加酒瓶。
今夜仍然是白狼值班,這家伙原本正在喝酒御寒,遠遠地看見楚子航,放下酒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楚子航不明白白狼為什麼要避開自己,瑞吉蕾芙卻高高興興地上前撿起了他剩下的半瓶伏特加。
不久之前他們弄砸了前甲板上的嘉年華會,關于兔子女孩跟某位單身男性游客的新聞今晚會成為船上最熱門的八卦。楚子航原本並不想卷入瑞吉蕾芙和男孩們的游戲里去,他對于聖女殿下的私生活毫無興趣,更不會加入為她爭風吃醋的隊伍里去,但他還沒來得及轉身離開,瑞吉蕾芙就蹦蹦跳跳地上前來拉住了他的手。佩爾松還不確定兔子女孩跟那個中國人的關系,上來想要拉走瑞吉蕾芙,楚子航也急于甩脫這個愛惹事的姑娘,可隨著瑞吉蕾芙趴在他耳邊說了句悄悄話,他的神情就變了,伸手按在了佩爾松胸前。佩爾松覺得自己撞上了一堵柔軟的牆壁,無論他怎麼卯著勁想要逼近楚子航,那股力量立刻就散掉了,他想擺脫那只手,可那只手卻像是黏在了他的胸口。他怒火中燒揮拳去打楚子航,楚子航這才明白沒辦法跟酒鬼解釋,只得發力把他推倒在一張椅子里,抓起旁邊桌上了餐刀餐叉,把他的西裝衣擺釘在椅子扶手上。他轉身離開,留下佩爾松坐在那里高喊“我親愛的小兔子”。
他親愛的小兔子絲毫不給面子,追了楚子航幾步,發現穿著臃腫的兔子裝行動不便,就拉開兔子裝的拉鏈,腳下裝了彈簧似的從里面蹦了出來。兔子裝里瑞吉蕾芙只穿了絲綢睡衣,整個晚上她一直在跳舞和喝酒,熱得大汗淋灕,肌膚從玉石般的素白中透出殷紅。那一刻連那些上了年紀的夫人們都扭頭去看自己的丈夫,想知道丈夫此刻的眼神。
瑞吉蕾芙說的是“幫我的好處是神國之門的情報!”
很多人都以為楚子航這種僧侶般的家伙特別在乎自己的名譽,可事實上他在這方面並沒有什麼清晰的是非觀,為了交換情報他完全不介意自己的緋聞傳遍這條船,緋聞這種東西並不會讓他心情沉重,反正他從來不活在別人的眼楮里,不太在意人家怎麼看他。
他把自己的防寒服給了瑞吉蕾芙,給她找來了一雙簡易拖鞋,跟著她來到直升機停泊點。此刻瑞吉蕾芙上身裹得像個北極熊,卻光腳踩著拖鞋,站在北冰洋的凜冽寒風里就著瓶口豪飲。她邀請過楚子航一起分享那半瓶酒,但楚子航拒絕了,他也想喝口酒暖暖,但不想跟她共用那個瓶口。他就是這種人,可以跟你傳緋聞,但私下里還是會跟你保持著讓他自己舒服的邊界感。
瑞吉蕾芙邊喝邊笑,講那些男孩怎麼為了她暗暗較勁,而她這邊拱火那邊拱火,最後果然打起來了。幸好有楚子航在場,不然佩爾松估計會纏著她不放了。話說到這里,防寒服里傳出叮叮咚咚的鈴聲,瑞吉蕾芙把手伸進睡裙里,竟然摸出一部手機來。來電的正是佩爾松。
yaal號上裝有虛擬的無線基站和四部海事衛星電話,每部衛星電話都能同時支持12條不同的線通話,所以你的電話號碼在這里也是有效的,但是數據費用非常高昂,多數人還是習慣于用船艙里的內線電話。不久之前佩爾松丟盡了面子,這時候打來電話也不知道是想要大罵瑞吉蕾芙玩弄他的感情,還是懇求女孩再給自己多一些時間,不用吊死在那棵面癱的中國歪脖樹上。
瑞吉蕾芙隨手把手機丟進了茫茫的冰海“那家伙長得挺帥,但真是不會聊天。”
對她來說手機號碼只是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有意義的是頂層船艙的內線電話號碼,但偏偏那個號碼她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他一直在跟我聊他的家族、家族的公司、他在阿姆斯特丹的別墅,邀請我去那座別墅度假,說他的別墅里養著幾匹純血的馬,酒窖里藏著一百多年歷史的威士忌,”瑞吉蕾芙含了一口烈酒漱口,接著罵罵咧咧,“真他媽見鬼!我既不想喝他一百多年的威士忌,也不稀罕那東西,我只是覺得他長得挺帥的,他根本沒明白自己的賣點在哪里!”
楚子航從沒有見過這種女孩,居然還有個聖女的頭餃,不過極北之地在極盛時期也不過百余名會員,尚且不到卡塞爾學院每年招收的新生的13,這種小團體里的聖女頭餃應該也算不得什麼。照這麼說,諾諾和零也都能號稱卡塞爾聖女,還分年級。但他也不在乎聖女是什麼樣,他留在這里其實是在等瑞吉蕾芙把他的報酬給他,神國之門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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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經常溜出來玩麼?”楚子航問出了這個干巴巴的問題。
瑞吉蕾芙仰頭看天,用手指理了理發絲“每年的聖誕節到新年,我有一個星期的假期,假期里我干什麼他們管不著,我在廚房里連著吃過一星期的飯,也連著跳過三天的舞……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你想我趕快把答應你的報酬付給你,然後回去睡覺。”她頓了頓,“其實我也不知道神國之門具體是什麼,傳說里那是一扇上下左右都看不到盡頭的門,它絕對光滑平整,像鏡子一樣,如果你在鏡子里照出的是神國的樣子,那你走進那扇門就會到達神國,如果你照出了骷髏,那很遺憾,你就要死了。那扇門就在北冰洋里,沒人知道誰建造的它,走進那扇門的人也沒有回來的,所以我們也不知道門背後到底有什麼,所謂希柏里爾或者神國,只是一個美好的期待。”
“那麼個完全未知的東西,值得你們花那麼多年尋找?”楚子航問。
瑞吉蕾芙瞥了他一眼“說起這種事情你倒是反應挺快的,但你問錯人了,你得去問文森特和我那幫信徒。貪婪驅使著人類去找神國之門,那是一場押上了一代代人人生的豪賭。所以你昨晚說的那句話很有意思,你說即使這個世界上真有神國的門,最好也別被人找到。”
“你昨晚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我褻瀆了你們的信仰。”
“門外有八百雙耳朵在偷听,我得做符合我身份的事。”她靠近了楚子航,壓低了聲音,“但在這里我們可以說些不合身份的話。”
楚子航聞著那撲面而來的柏木香,本能地想要往後閃躲。
“別想歪了!我喜歡的是年輕英俊的男孩,不是你這種木頭人!”瑞吉蕾芙皺著眉頭,“我是對你的身份感興趣,今天上午文森特來找我,叮囑我一定不要私下跟你見面,說你很危險。危險的意思就是你很有本事,對不對?听說他帶了赫爾薇爾和奧爾露恩去,但是沒討到什麼好處。听他的意思,你們那個卡塞爾學院很厲害,你們幾乎是無所不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想跟你談個交易。”
“交易?”
瑞吉蕾芙把目光投向茫茫冰海,眼神忽然間有些朦朧“從我記事開始,我就住在這條船上,對我來說世界就是大海、浮冰和船。我像古代仕女那樣生活,他們禁止我跟外人見面,連吃的東西都是從後廚直接送上去的,中途要兩個人轉手,好像我被服務員看了一眼就會失貞,然後世界就會毀滅。十四歲那年我看見前甲板上有個男孩表演彈尤克里里,我實在太想跟他說話了,就從舷窗鑽了出去,只穿著件睡裙往下爬。他們被嚇到了,這才答應我說每年我可以有一星期的假。那一星期里我不是聖女,隨便我怎麼玩。”她轉過頭,盯著楚子航的眼楮,“你听說過尼泊爾的‘童貞女神’麼?她們從四歲開始被供奉到十四歲,人們相信她們是庫瑪麗女神在人世間的化身,是活的神明,她們穿金戴銀,吃飯都有人喂,雙腳從來不沾地,要麼被抱著要麼坐轎子,她們的工作就是不哭也不笑地接受祭拜,直到下一個童貞女神誕生,她們被趕出自己的宮殿。”
“你對自己現在的生活不滿意?”
瑞吉蕾芙咬了咬牙“極北之地、黃昏教條、神國之門,還有那個赫爾佐格,你想知道的事情很多。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但你得幫我離開這條船!我要一架直升機,一箱查不出來歷的鈔票,還有一本護照!護照上隨便寫什麼名字,就是別寫瑞吉蕾芙!你的學院那麼厲害,做到這些應該不難吧?”
“你要的這些東西是搶完銀行的標準配置,你的信眾們限制了你的自由?”
“你知道麼?我曾祖母當了快一百年的聖女,直到她快死了都還在海上飄著,因為據說神國之門只能由聖女之手打開。那些人給她了最好的醫療服務,她到最後渾身插滿管子,缺氧氣就給她補氧氣,缺電解質就給她補電解質,她就算死了估計都能繼續呼吸。我那時候還小不懂事,去問她我能為她做點什麼麼?你知道她怎麼說的麼?她沖我笑了笑說,殺了我!”瑞吉蕾芙說,“我煩透了這樣的生活!一年就一個星期的假,即使找到合我心意的男朋友呢,也就一星期的時間,他下船的時候我的愛情就結束了。只有離開這條船,我才能自由,才能談真正的戀愛!”
楚子航心說這談一場真正的戀愛的怨念真是足夠強大,強到能讓聖女造反。
“我們昨天才認識,跟我這樣的陌生人說這些,不擔心我告訴文森特麼?”
“你告訴他就告訴他,不過是再失敗一次而已。這些年我試著跑了好幾次了,都沒能成功。我開始以為那些喜歡我的男孩能幫我這個忙,可他們都靠不住,應該找你這種穩重的大叔。”瑞吉蕾芙懊惱地說,“大叔也不太好意思拒絕美少女的請求,是不是?”
楚子航無言以對,從什麼時候自己開始散發老成持重的氣場了呢?但他並不準備反駁。
“我不能代替學院答應你的要求,我們有過保護證人的先例,但這些都需要申請。”楚子航說。
“送上門的情報,要不要看你們!不要早說,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瑞吉蕾芙抖抖身上的雪花,轉身離去。
楚子航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她在細雪中大口地喝著伏特加,豪邁地像個剛剛搶劫完你的山賊,然而她的腳步仿佛踩著奇妙的韻律。
楚子航回到自己的船艙,打開筆記本,eva已經把黃昏教條的資料發了過來。
楚子航立刻著手研究那些資料,所謂“黃昏教條”,其實是個當年秘黨內部的小團體,他們認為北歐神話就是在記述太古的歷史。當時龍族和神族相互制衡,直到龍族諸王背叛了暴虐的黑王,和神族聯手,殺死了強大的黑王,把他的遺骸用某種被稱為世界樹的強大煉金矩陣鎮壓了。然則黑王總是會復甦的,他將突破煉金矩陣的鎮壓,和奧丁領導的神族決一死戰,而那命中注定的戰爭,便被稱為“諸神的黃昏”。
奧丁被黃昏教條的信仰者們認為是唯一能夠抗衡黑王的人,世界的存亡並不在于混血種們如何跟龍王浴血作戰,而在于能否找到偉大的奧丁。
楚子航無奈地關閉了那些文檔,如eva所說,這些內容雖然涉及敏感詞,但不過是廢舊檔案。學院不希望這些東西到處傳播,不是因為它們很機密,而是因為它們太扯淡了。它們擁有堪稱瑰麗的想象力,然則沒有任何的事實根據,龍族文明再怎麼虛無縹緲,秘黨還是曾發掘出遺跡來的,可神族文明的殘磚斷瓦都沒有挖出來過。寒武紀的三葉蟲夠不夠古老?挖出來的化石都堆成小山了,何況曾經建起城市和王宮的古文明。
不過黃昏教條對此也有解釋,說神族的王都阿斯加德位于另外的維度,要抵達阿斯加德必須通過煉金術構造的門,這听起來又非常的玄學了,多維宇宙的理念用在漫威電影里非常合適。這麼想來,極北之地確實繼承了黃昏教條的部分理論,百年來他們孜孜不倦地尋找著一道神秘的門,越過那扇門他們就能抵達某個神聖的所在,至于那個所在到底是叫阿斯加德還是希柏里爾,並不重要。
“這麼看來無論黃昏教條還是極北之地,都是一群盲目的信仰者而已,他們迷失在自己的幻想里了。”楚子航說。
“是的,盡管赫爾佐格曾經是極北之地的成員,但他在那里是個異類,我們不能認定是極北之地的理論啟發了他。”eva頓了頓,“有個對你來說不那麼好的消息,執行部正在考慮暫時停用你的執行官執照。”
“為什麼?”楚子航立刻坐直了。
“你知道這里面的原因,你的身體越來越不穩定了,實話說我甚至不知道你還能活多久,你很需要全面的治療方案。”eva說。“你目前的工作也會由其他人接手,在你們下次停靠的港口,會有人跟你交接工作。別多想,每個人都會長大,然後有人死去,有人選擇離開,就算你的身體沒事,你也不會一直是那個扛著兩把刀闖蕩世界的少年。”
“你現在的語氣像是來辭退我的hr。”楚子航無聲地笑笑,“可我什麼都不會,我只會屠龍。”
“學院沒有辭退你的想法,但學院希望你考慮改任教職,”eva說,“感覺你會是一個出色的老師。”
“完成調查極北之地的任務之後我會返回學院本部報到,其他的事到那時候再說吧。”楚子航說。“我會通過郵件提出一項申請,在極北之地的調查中有一位證人要求得到學院的保護,作為回報她會給我們關于神國之門和希柏里爾的全部情報。”
“是那位聖女小姐吧?據我搜集到的一些側面消息,那位聖女小姐可是非常能折騰的人,去年這艘船在阿伯丁港停泊的時候,某位不明身份的女士抱著一個充氣的海綿寶寶往岸上游,被船上的人攔截了回去,想來就是這位聖女小姐了。她會對你提出這樣的要求,似乎很合理。”eva說,“但你一直都是不喜歡管閑事的人,除了路明非的閑事。聖女小姐的自由,跟你的調查沒有絕對的關系,那條船上沒人能阻擋你的調查。”
楚子航沉默良久“有人說這個世界上的所有飛鳥都不應該被困在籠子里。”接著他結束了通訊。
他默默地坐在舷窗前,試著平復煩亂的心情。事實上他等待這一天已經有些日子了,他的身體變化是瞞不過學院的,學院把他派往悠閑的奧斯陸分部,也是希望他能漸漸適應平靜瑣碎的生活。所謂治療方案只是美好的期待,人類至今都沒有找到能平穩地把龍血比例降下去的辦法。他越是平靜就會活得越久,剃度出家也許能混成一代高僧。他只是不知道怎麼說服自己接受那樣的人生,習慣了握刀的手一旦空了,就不知道抓什麼了。
他也許真的不得不換種生活方式了,在那之前他忽然冒出的念頭竟然是幫瑞吉蕾芙申請學院的庇護。
極北之地很可能真的不是什麼需要重視的組織,很快他就會在任務報告上簽字,結束這件事,但在那之前,他可以幫助瑞吉蕾芙實現她那場反反復復失敗的大逃亡,讓她有機會去談一場完完整整的戀愛。他這只無腳鳥要著陸了,而瑞吉蕾芙即將振翅起飛。
為什麼要幫她這個忙呢?應該是被她那個童貞聖女的故事觸動到了,莫名其妙地想到某個女孩那孤單的、遠離塵世的小房間。
內線電話忽然響了,他接起電話,听了片刻之後臉色微變。
瑞吉蕾芙走進頂層船艙,楚子航借給她的保暖服從肩頭滑落,她踢飛腳上的拖鞋,踩著松軟的地毯走向自己的臥室。
黑暗里彌漫著略帶甜味的安息香氣息,她的背後傳來悉悉索索的微聲,像是一群老鼠尾隨著她。
她面無表情地走進自己的臥室,在身後鎖上了門,把那些聲音鎖在外面。
她來到書桌前坐下,從抽屜中拿出一份檔案,認真地翻閱起來。那份檔案來自卡塞爾學院,是一名因特殊原因肄業的學生的履歷,她的名字是夏彌。隨著這份檔案一起寄來的還有一張u盤,瑞吉蕾芙把u盤插入電腦,投影儀把巨幅畫面投在了對面的牆上。短短幾個月時間的大學生活,那個女孩又總是會巧妙地避開攝像頭,因此留下的視頻資料不多,被捕捉到的身影多半都是在圖書館和餐廳一閃而過的背影,其中最長的一段影像是她拎著一個保溫桶穿越夜幕里的長廊,腳步輕捷,像是踩著特殊的韻律,身邊都是蟬鳴,螢火蟲追著她舞動。
瑞吉蕾芙站起身來,在臥室里光著腳走來走去,模仿夏彌的節奏感。
片刻之後她整個地癱倒在松軟的大床上“還是不像吧?還是他太遲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