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良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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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聲震天,怨氣滔滔。
長時間積壓的憤怒,終于發泄出來。凡是得到過陳生幫助的將士,自發的穿戴白布,遠遠的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保國侯朱暉坐在中軍大營之中,臉色越發的冷厲,沉默了片刻,忽然對親兵統領沉聲喝道“來人,將鬧事者全部抓捕起來,斬首。”
側身立在朱暉身邊的親兵統領呆了一下,听出保國公朱暉聲音中的憤怒,但是那畢竟是沐王府家的小王爺。
要是在這里被殺了,那可是天大的麻煩。
“大帥,那可是沐王府的小王爺啊?”親兵統領聲音發顫的說道。
保國公朱暉痛聲說道“我管他是誰?若不懲治這群無法無天的混蛋,本帥如何御兵?如何消滅小王子?此乃非常之時,凡是阻攔本帥者,但殺無赦。”
親兵統領神色憂慮的道“此事乃是因為平西伯而起,將士們心有不滿,若是處置不好,怕引起兵變。”
保國侯朱暉目光陰冷的看了那親兵統領一眼,道“你也認為當時本侯處理有問題?你也要跟他們造反嗎?”
那親兵統領低首趕忙道“卑職不敢。”
“那還不去。”朱暉大聲呵斥說道。
那侍衛統領走出營帳,正無可奈何之際,見到了監軍苗逵,苗逵听聞大帥要殺人,苗逵道“大帥只是一時心頭有氣,過後就好了,你先在這里稍等,我去訓斥那些孩子。”
走出營帳,沒有多久,便看見那白茫茫的一片,軍中很多將士,很同情平西伯,就算是對此事不是很清楚的,也躲得遠遠的,怕惹上麻煩。
對面的人群越發的騷動,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堅毅的神情,無所畏懼的望著營帳拿著鋒利武器的親兵。
容貌有些蒼老,面白無須的苗逵,獨身一人,來到這些人面前,怒聲喝道“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見到來人是監軍,士兵們不少有些畏懼,眼神有些閃躲。
見到士兵們有些畏懼,苗逵微微一笑,只要有人害怕就好解決了。只要有了畏懼,便可以分化瓦解。
只要分化瓦解了,他們就鬧不起來。
平西伯死的冤枉,但是陛下已經補償他了,你們還想如何?苗逵在心里想到。
一馬當先的苗逵以為士兵們是無所畏懼的。
但是,一句所謂的造反,實在是太過令人畏懼,所有人都怕了,包括自己,听到這句話,內心都開始猛烈的顫抖。
自己是否該給老大伸冤,老大已經是伯爵了。
可是,那些嫉妒老大,陷害老大的指揮使,指揮同知還活著,他們逍遙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刻,自己的內心就得不到安寧。
或許……用生死去見證兄弟情義的時刻到了。
老大義無反顧的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肩頭的時候,可曾畏懼過死亡嗎?
念頭通達之後,沐紹勛在看向苗逵之後,神情愈發的堅定。老大,為了我,你能不懼死亡,我沐紹勛也能。
大明立國才百余年,這男兒的血勇之氣,不能就這樣全然消失了吧!
人活著,總該有些堅持,若是只為了自己而活,那和禽獸有什麼分別?
勛貴家的孩子,起初苗逵最看不起的是沐紹勛,因為這個孩子,有些木訥,而且是個武痴,這樣的孩子,在苗逵看來,最多在戰場上成為一個廝殺漢,很難有什麼大的出息。
但是當他知曉,沐紹勛在戰場上立下越來越多的功勛的時候,他的內心動搖了。
當他看到沐紹勛固執的目光的時候,他感覺到恐懼了。
思忖間,他見到沐紹勛也獨身一人,朝著自己走了過來,手里的刀竟然抽了出來。
所有人都感覺到不對勁,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朱麟在身後喊道“沐紹勛,你瘋了,殺監軍等同于謀反!”
朱麟的話剛說完,便換了一副極其古怪的表情。
卻見沐紹勛將刀遞給了苗逵,大聲道“沒有正義,何以成軍旅。沒有情義,何以做袍澤。沒有道義,何以戰無敵。沒有仁義,何以服四夷。我沐紹勛雖然是粗人,但是也只知道男兒應當義字當頭,監軍若是阻攔我,便是讓我做不義之人,我不能殺監軍亂國法,但請監軍摘我頭顱,成全我做有情有義之人。”
被沐紹勛一番言語,苗逵的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自己也曾征戰軍旅多年,為何沒有得到過這般袍澤的認同,心中既感動,又羨慕。
奪過沐紹勛手里的刀,大力一甩,扔到了一邊。
苗逵言辭和緩道“你與陳生有袍澤之義,就該忘記國家之義嗎?如今數十萬大軍困達延汗于西北,正是我大明男兒正該持刃浴血之時,你在這個時候提起此事,豈不是舍大義求小義,就算你做到了,若是為此事,損害大帥威名,豈不是要讓你們千戶替你們擔上這千古罪責,舍大義取小義,非英雄所為也,還不速速退下。”
不知道何時,朱麟也走上近前,冷冷說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大帥若是不將以前的錯誤解決,又如何統帥千軍萬馬,將士們在前線廝殺,時刻要提防著莫須有的罪名,又如何敢浴血奮戰呢?公公,您以為呢?”
說話間,突然軍營里炮響三聲,驟然間伏兵四起,將沐紹勛一行人包圍其中。
保國侯朱暉面帶盛怒之色,厲聲說道“全部拿下,一個不許放過。”
說話間,一陣陣鎧甲抖動,一排排盾兵扛著巨大的盾牌,呈現巨大的圓形將所有人都包圍其中。
盾兵的包圍圈越來越小,身後站著的赫然是長槍兵。
沐紹勛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提起了苗逵,上去便是一通老拳,罵道“老狗,適才我以為你是好人,原來是你所謂的一番言語,都是在拖延時間,果然老大所說,人世間最難識破的便是人心,爺爺先送你上西天。”
一抬手,從腳下將馬靴上的利刃抽了出來,對著苗逵就刺了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一根短槍正中苗逵的肩膀,苗逵趁機一個驢打滾,逃了出去。
沐紹勛艱難的回頭,卻見朱麟手中的短槍扎在自己的胳膊上,朱麟愣愣的看著中槍的沐紹勛。
一臉哀求的說道“老沐,別傻了,再不回頭就晚了。”
沐紹勛看著將槍扎向自己的朱麟,喉嚨發苦,一口血噴了出來,艱難的說道,“人世間最難識破的果然是人心,真心待我的人已然死了,我活著有什麼意義,不如死了吧。”
說吧,手中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