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良書生!
朱厚照的玩世不恭,讓暖閣內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看到那些審判的目光,朱厚照頓時也變得老實了很多。
不讓帶走就算了,只是不做詩,還是很好的。
然而這只是朱厚照的一廂情願。
朱 堂的眉頭皺的很厲害,因為離得近,朱厚照最能感受到父皇內心的怨氣。
朱長寧拉了拉朱厚照的袖子,朱厚照這才意識到,這個時候,自己不能有著自己的性子來。
乖乖的說道“父皇。兒臣知錯了。”
“哪里錯了?”朱 堂看著朱厚照問道。
“兒臣……”朱厚照是個實誠的孩子,雖然調皮搗蛋了點,但是這實誠的毛病從來沒有改變過。
朱 堂問他哪里錯了,他一時半會還真的想不出來。
以前做壞寶寶的時候,別人越是注視他,他越無所謂,越開心。但是如今已經化身乖寶寶的朱厚照,最受不了的便是大家失望的目光。
朱厚照皺著眉頭,給自己尋思一個合理的錯誤原因。
結果惱羞成怒的眼神卻裝作一副仁義道德的模樣,恭敬的說道“諸位大人皆言太子學業進步很大,想來太子已經做出了更加優秀的詩詞,這才對我的拙作心有不滿,其實太子大可不必命宦官阻攔與我,殿下想第一個作詩,我定然也不敢阻攔的。”
楊慎輕飄飄的一句話,將朱厚照推到了懸崖邊。
其他的大人對于楊慎這種敢于直言的行為非常滿意,反觀朱厚照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朱厚照今年十四歲,正是逆反心理最強的時候,別人越是逼他做一件事情,他反而越不願意去做。
尤其是那些大臣們的眼神,讓朱厚照非常不爽。
“哼,你們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反正我在你們心里就是廢物,扶不起的阿斗,我在你們這群笨牛面前,展現才藝又有什麼意義?”
朱厚照這倔脾氣一上來,誰都擋不住。
雖然朱 堂對于太子朱厚照在宴會上搗亂心有不滿,但是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尤其是兒子最近課業大進,自己心疼還來不及,怎麼忍心責罰他。
尤其是楊延和的兒子,真的不是一個善茬,竟然出言擠兌自己的兒子,在自己這一朝起碼是別想出頭做官了。
見到朱厚照氣呼呼的樣子,也不開口說話,朱 堂心疼的說道“看來詩詞之道確實不是你擅長的,既然你不願意作詩,就安靜的听大人們吟誦,不許胡鬧。”
朱 堂說完這話之後,眼角露出了一絲失望,本來想給兒子一個表現的機會的,誰能想到最後竟然落得這麼一個下場。
朱厚照看這失望的父親,心里突然感覺很不舒服。
做兒子的,那個不是希望父親以自己為驕傲,那個願意讓自己的父親失望呢?
“哼,你們這群壞人,太子哥哥是怕作出詩來,讓你們沒有面子,你們卻這樣看太子哥哥,真的是枉費我太子哥哥的一番苦心。”
朱長寧雖然小,但是小孩子才是真正最敏感的,他能感覺到暖閣里,這些大臣們失望的表情。
“長寧,不許胡鬧,還不退下。”朱 堂訓斥說道。
長寧公主委屈的站到朱厚照身後,狠狠的瞪了楊慎一眼。
朱厚照突然感覺,自己不能讓家人對自己失望。
本來就算是不想繼續出風頭了,他們這樣的看自己,諷刺自己,挖苦自己,自己為了給家人爭臉,也必須爭一爭。
部位自己,也要為皇族的榮譽,為了父親的面子。
突然朱厚照想起了陳生跟自己一起偷看為了家里的小兒子賣笑的李寡婦洗澡時候,跟自己說的一句話,人不能只為自己活著。
就在所有人對朱厚照感覺到失望的時候,朱厚照很是認真的開口了。
朱厚照淡定的說道“兒臣之所以不想作詩,實在是因為兒臣覺得自己實在是年幼無知,見過的風雨實在太少,弱在諸位大人面前作詩,實在是有賣弄之嫌,故而一直未曾開口。”
听了朱厚照這麼一說,諸位大人內心稍稍有了些原諒的意味。
太子說的沒錯嗎?年紀輕輕的,懂什麼人生經歷,做出來的詩,也不過是矯揉造作罷了。
一時間對太子有什麼不滿,也就忘記了。
楊慎剛要開口,被楊延和狠狠的瞪了一眼,罵道“還嫌不夠丟人?”
朱厚照繼續說道“既然父皇想要斧正兒臣的拙作,兒臣自然不敢違逆皇命,既然是以詠雪問題,兒子便做一首《沁園春•雪》先給父皇吧。
大臣們頓時紛紛驚訝的看著太子。
本來以為太子頂多會用一首打油詩來糊弄一下了事,誰都沒有想到,太子竟然要寫一首詞,而且還是頗有難度的沁園春。
太稀奇了,太子才十四歲,難道真的是才華橫溢到不行?
還是說太子感覺才是太丟面子了,難道是準備打腫臉充胖子?
一定是後者。
不少人帶著看笑話的心思看著朱厚照。朱 堂對于朱厚照的話,隱隱有些擔憂,“朕素聞楊大人並不善詞,太子還是不要勉強自己了。”
朱厚照認真的說道“兒臣畢竟才十四歲,選一個難點的詞牌,如果做不好,諸位臣工也不會笑話我,若是選一個簡單的,最後還是最不好,那豈不是貽笑大方,兒臣還請父皇準許。”
見到朱厚照堅持要那麼做,想到先前是自己一直要求太子作詩,如果最後卻不允許做了,反而害了他的自尊心。
當下說道“既然如此,你將你的作品念來。”
朱厚照突然起身,說道“既然唱詞,豈能沒有伶人助興。”
朱 堂是一個樸素的皇帝,自然不太在乎這個,見到太子突然提起要有伶人助興,眾大臣便要上前進諫。
卻被朱 堂用眼神制止了,並吩咐叫來幾名負責敲擊樂器的伶人。
見到朱厚照擺出了那麼多大的架勢,楊慎暗暗的得意道“接著折騰,折騰的越熱鬧,到時候越丟人。”
朱厚照吩咐幾個太監,打開宮門,寒風猛然襲來,凍得不少大臣直哆嗦。
一臉怨氣的看著太子,心里埋怨陛下,任憑太子胡折騰。
就在這時,耳邊雄渾的唱腔傳來,“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詞就這樣被朱厚照唱完了。
中間沒有一絲停頓,伶人敲擊樂器配合的也紋絲合縫,古聲古韻,讓所有人都無比的震驚。
屋檐的雪依然會被寒風吹落,灑在大人們的頭上,一會遮白了頭。
所有人的失望和輕蔑之色全然變成了驚訝。
剛才出言諷刺的楊慎,更是一臉的羞紅。
剛才還在醞釀的下闋也直接沒了。沒臉想了。
許久之後,朱 堂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臉色無比的激動。
“好詩,這才是帝王之詩,太子能作出這麼空前絕後的詩,將來定然能成為一代明君,諸位臣工,還不舉杯相慶?”
列位臣工紛紛舉起手中的酒杯,隨朱 堂一飲而盡,口中喊道“恭賀聖上。”
至于作詩一事,整個酒宴,再也沒有人敢提起。
朱厚照安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默默的拿起一條烤魚,看著那些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臣們,心里突然感覺。
人生,寂寞的果然像是一場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