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良書生!
雪下了有幾天了。
京師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
紫禁城。乾清宮。東暖閣。
朱厚照老老實實的坐在小桌旁。
此時暖閣里,楊延和等幾位夫子全都齊聚一堂,神色恭敬。
小桌上燙著美酒,美酒旁擺放著美味菜肴。
朱厚照回京師也有一段日子了,陛下終于有時間考察他這一段時間了學業了。朱厚照的師兄楊慎也承蒙天恩得以作陪,安靜的坐在楊延和身邊,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看見那麼多白胡子的大臣在,朱厚照下意識的有些緊張,身子有些往後縮。
這一幕,恰巧被武英殿大學士劉健看見,暗暗的搖搖頭對身後的楊延和批評說道“當初你信誓旦旦說,給太子換個環境讀書會有不錯的效果,怎麼現在的太子反而有些畏畏縮縮,連當初的銳氣都不見了?”
見到朱厚照被大學士劉健批評,楊慎心里不知道有多開心。“哈哈,你也有今天,活該。”
楊延和微不可查笑了笑的說道“俗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就看了殿下一個動作,竟然說太子畏畏縮縮,我看這太子分明是在示敵以弱,一會好當眾讓你們大吃一驚。”
禮部右侍郎梁儲大人,也是太子的講師之一,笑著說道“介夫兄,對自己這半年的成果頗為自信啊,一會我們考察起來,可就不會放水了。”
楊延和笑道“不用管我,不用管我的臉面。”
坐在暖閣主位的自然是孝宗皇帝朱 堂,入座之後,招招手,讓太子坐在自己旁邊。朱 堂就那麼一個兒子,自然就只有朱厚照可以坐到他旁邊。
還有就是朱厚照的小表妹朱長寧,過年了,也進京了。此時乖巧的站在朱厚照身邊。
見到陛下來了,眾人紛紛停止談論。
山呼萬歲,跪下磕頭。
往年的朱厚照可是不講規矩的,今年也跟著磕頭。朱厚照的小表妹朱長寧,也跟著跪下叩頭。
朱 堂是一個很隨和的皇帝,他對親情非常看重。見到朱厚照身邊的朱長寧,就不由得想起朱厚照的那個妹妹,如果她沒有死,也該那麼大了吧。
父親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
朱 堂是一個重視親情的,所以朱厚照對待親情也看的非常重。
作為君王,其實不應該有太多的親情的,因為感情太多,在做決定的時候,很容易失去理智。
朱 堂也只是微微一愣,便笑著說道“都起來吧。”
朱 堂看向楊延和風趣的笑著問道“楊卿,這半年不見,朕想念你想念的消瘦了不少,你倒是發福了。”
楊延和笑道“陛下可不是想念我消瘦了,您這是為國家操勞導致的,臣下雖然不在陛下身邊,但是縱然是在鄉野,也知曉陛下勤于政務,宵衣旰食的事情,心里為陛下的身體擔憂的緊。”
朱 堂笑道“若朕每瘦上半斤,讓天下每個百姓都胖上半斤,讓朕做根竹竿也無妨啊。”
楊延和帶頭行禮喊道“吾皇仁德。”
見到眾人誠摯的笑臉,朱 堂笑道“行了,行了,哪里來的那麼多虛禮。楊卿,適逢見你跟身邊的幾位大人討論的正是熱鬧,你們適才在討論何事?跟朕分享一下如何?”
楊延和笑道“適才我與諸位大人提起太子的學問進步神速,他們偏偏不信,太子殿下謙虛不言,臣下只能替太子爭論幾句了。”
見到楊延和對朱厚照贊不絕口,朱 堂頗為開心,笑道“太子,介夫先生說你最近可以進步神速,可有此事。”
朱厚照恭敬的對朱 堂說道“全是夫子抬愛,兒臣只期望盡心讀書,不辜負父皇的期望,至于進步神速,不敢妄言。”
听到朱厚照那麼一說,朱 堂點點頭,心里頗為感激的看了楊延和一眼。先不說此次在外游學課業進步多少,單太子言語間就讓人感覺太子進步了不少。
眾人也吃驚的看著朱厚照,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梁儲起身說道“陛下,老臣身為太子侍講,不知能否替陛下考察一番太子的課業?”
朱 堂問道“太子,梁侍郎說要考察你的學業,不知你可有膽量接下啊?”
朱厚照並未有太多的表現,自信道“兒臣這半年學習了《孟子》、《尚書》、《中庸》。梁夫子有什麼問題,盡管問是了。”
見到太子如此自信,梁儲大人頗為開心。當初那個調皮搗蛋的太子終于不見了,蒼天啊,這是我大明王朝之福啊。
“老臣也在讀中庸,近日讀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頗為疑惑,不知道太子能否幫忙解釋一下?”
朱厚照思忖了一下,道“君子一言一行,所作所為都合乎中庸的道理,小人所作所為都違反中庸的道理,君子之所以能合乎中庸的道理,是因為君子能隨時守住中道,無過與不及;小人之所以違反中道,是因為小人不明此理,無所顧忌無所不為。”
朱 堂眼神閃動,頗為高興道“諸卿以為太子所言如何?”
大學士不開口,其他的大人們自然不好意思開口。李東陽笑道“適才我觀太子神色,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知道太子還有什麼沒有說的嗎?”
朱厚也風趣的說道“如果按照書呆子的說法,此時我已經解釋的很好了,便不該開口了,這便是中庸。但是事實卻不應該這樣。我認為中庸作為一種中道,是向我們闡釋一種不走極端的方式。勇敢是懦怯與魯莽之間的中道;磊落是放浪與猥瑣之間的中道;不卑不亢是虛榮與卑賤之間的中道;機智是滑稽與粗鄙之間的中道;謙虛是羞澀與無恥之間的中道。最後兒臣認為中庸並不是不作為,而恰恰想法,中庸應該是繼往開來。”
暖閣里無比的安靜,百官安靜的看著朱厚照,仿佛朱厚照瞬間變成了聖人一般。
梁儲的胡子抖動了半天,愣是一句反駁的話也都沒有想到。
最後拉著楊延和的袖子說道“介夫兄,半年不見,你的學識又提高了不少啊,我家里有三十年的狀元紅,今晚咱們一起討論學問可否?”
楊延和淡淡的說道“改日吧。家中夫人多日不見在下,想念的很。”
“爹,娘不是回娘家探望我外祖父去了嗎?”楊慎奇怪的問道。
“介夫兄,學識見長不丟人,今日老夫定然要與你抵足而眠。”
“我晚上睡覺放屁的。”
“我不嫌棄。”
“我晚上睡覺會說夢話的。”
“我不嫌棄。”
左都御史上前輕輕的推了推楊延和說道“介夫兄,在下也在研讀中庸,也有些不懂,今晚不知道能否有幸跟你討論一二。”
楊延和惱火說道“我剛回京,讓我休息一下不行嗎?想要一起討論學問,改日再說。”
“陛下,臣左都御史嚴先輝有本奏。”左都御史上前一步,一臉耿直的表情。
大家都沉浸在朱厚照對于中庸的解釋中不能自拔,就見左都御史一臉悲憤的走上來。
朱 堂不解的問道“嚴愛卿,你這是怎麼了?”
嚴先輝上奏道“如此盛會,楊大人和梁大人竟然在私下討論《中庸》,臣請治楊大人御前失儀之罪。”
梁儲頓時不樂意起身說道“陛下,臣也有本奏,此事是他想要跟我們一起討論,被楊大人拒絕,他新生怨恨,才上本參楊大人,臣請陛下治嚴大人濫用職權之罪。”
朱 堂哭笑不得道“我以為是什麼大事,你們想听楊大人對中庸的見解,我命楊大人給大家分享一下即可,何至于爭論不休。”
楊延和一臉悲憤的說道“諸位不要爭了,其實這中庸是太子殿下自己悟的,跟我沒有太大的關系。”
“可了不得了,太子成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