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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叔，若是疼你便吃點試試，另外我這里還有麻沸散的方子，也一並給你，說不定對你的病有用處。”杜蘭月道。
麻沸散？
差點兒沒握住手里的藥瓶，丑叔難得睜大了一直眯著的眼楮，仔仔細細看了這小娘子一眼，真想掰開她的腦袋看看，這話是能說的嗎？家里大人沒教啊？
“你這閨女知不知道自己說的是啥？”
麻沸散，那可是世家大族的藥方！
當然，他以前也見過這種藥，只是黑乎乎的一碗，誰也不知道里面的成分是啥。難不成他好久沒入世，這麻沸散的方子已經公布于眾了？
不對！絕對不可能！
若有了這個，戰場上的傷亡會降低很多，而且他一直交好藥肆郎中也不會不跟他提起。
杜蘭月有些不以為然，這方子早晚都要送出去，不管是為了給自己積福，還是為了給百姓謀福祉。
丑叔精通藥理，雖說是個有故事的人，但人品上應該沒事故。
“麻沸散的方子是一位世外高人贈予我的，可能看天賦異稟，或者是貌美如花也說不定哦。”
丑叔狐疑地看了看她，掂量著這話的真假。就算是天仙般的美人他也見過，可若是無緣無故就贈送美人這麼珍貴的藥方，他莫不是腦子有病？說句唐突的，就算是那美人脫光了站在自己跟前，他也不會昏了頭。
不待他多想，只見杜蘭月已經隨手找了根木棍兒，在地上寫了起來。
丑叔急忙探身向前，不管真假，先記在心里，到時候試試不就知道了？林子里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草藥！
杜蘭月抬頭，“阿叔，你的記憶力可真好。”
記憶力？指的就是記性吧？
丑叔將耳邊的一縷碎發捋了捋，嘴角漾開了笑容，道，“你這小娘子還真是目光如炬，想當年你阿叔我……嗯，可是個翩翩公子，過目不忘是最基本的了。”
杜蘭月道，“翩翩公子跟過目不忘之間有啥關系嗎？好吧，我早知道阿叔你不是普通人，怎麼樣？願不願意分享一下？話本子里像你這般人物都能這寫一出大戲，愛恨情仇讓人唏噓。什麼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什麼英雄兒女相顧兩地……”
這不都是電視劇里的經典橋段，也許丑叔這樣的也脫離不了這個套路。
看著她閃閃發亮的雙眼，丑叔卻頭一次不覺得唐突，只笑著嘆息一句，“我說，世態炎涼，情義最是無用。可笑我的前半生，都如同夢幻一場。”
杜蘭月嘆道，“那便當前半生只是做了一場夢，其實這生生世世，誰又能片葉不沾身呢？誰又知曉身前身後事？逝者已逝，勝者猶存，總是要向前看的。”
“你這小娘子倒真是與眾不同，明明年紀不大說出來的話卻如同八十老嫗。哈哈，如你所言，了卻生前事罷了！”丑叔哈哈大笑。
聲音太大竟是連外面的風聲都蓋過了，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只他兀自笑著，似乎很久都沒有如此開懷了。
“給，這是我的一家之言，雖說我在醫術一道上未有所成，好在毒理一途上頗有心得，你我有緣，便贈予你吧。”
從懷中拿出一本皺巴巴的冊子，見杜蘭月未伸手接過，便道，“權當是我答謝你的方子了。”
他一生未婚，沒有徒弟，也沒有子女，自己的一身本事雖說不是什麼大家之術，也非正統門派，但好歹也是他一生所成，若是就此埋沒未免可惜。
何二郎握書的手頓了頓，也為丑叔此舉驚訝，稍一思索也便了然了。
當初通過麻沸散的事兒，何二郎已經了解了媳婦的心思，如今她將其贈人也不覺得奇怪，怪道這兩人都快成了忘年交，原來是志趣相投。
杜蘭月沒接。
丑叔皺眉，“你這丫頭，是看不起老頭子的書？還是瞧不上我的字？”
誰說他是武將，但也是從小開蒙熟讀詩書的，這字也是承自大家，哪里就能差了？
杜蘭月搖搖頭道，“這倒不是，只是覺得有些佔便宜，而且我是不是要拜師傅才好？”
丑叔一愣，雖說他想要個徒弟，若是有個體貼人的女徒弟那真是求之不得，也讓那些老東西們看看，自個兒的徒弟那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想到京都那些事兒，還是狠心拒了。
“這徒弟不徒弟的，還是別放在心上了，你若是有什麼看不懂的地方，盡可以來找我問詢，總歸我們還要同行一路。”
杜蘭月明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絲亮光，雖是轉瞬即逝，但卻沒逃過自己的眼楮。
何二郎上前一步拱手見禮，“多謝阿叔大義。”
丑叔擺擺手，心道這丫頭這般單純正直，卻找了個心眼兒賊多的相公，將來恐怕是鎮不住，這又要他操心……
哎，真是操不完的心呀。
趁他還沒走遠，杜蘭月突然對著他的背影行了一個天揖禮，也不管他有沒有瞧見。
丑叔嘴角一彎，大步向前走去，脊背都比平日挺直了幾分。
“月娘，這是打算以師徒之禮？”
何二郎看著丑叔的背影，也覺得這人不簡單。
為何？只能說他的直覺，他也曾見過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只那些人舉手投足之間也不似這般舉止從容。
雖說丑叔刻意掩飾，但終歸是抹煞不了細節。
若是月娘能同丑叔成為師徒，也未必是壞事。可既然他隱居在此，當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此番關系還是不足對外人道。
杜蘭月瞧了瞧他的神色，道，“阿叔待我不薄，這本冊子可對我來說彌足珍貴，比麻沸散的方子有用多了。且他行事磊落，但是難得與我投緣。”
對于丑叔的為人，何二郎並無異議，只媳婦如此這般摯誠還是讓人憂愁，只琢磨了之後，又覺得她便是她，隨心所欲好了，其他的事兒他多上心就好。
“那月娘便好好研究一番，至于丑叔，咱們便以師傅之禮相待。”何二郎寵溺一笑，他之所求，不過是家人安好，月娘能夠隨心所欲罷了。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