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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人喜氣洋洋,距離二郎歸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也意味著他們這麼多年的付出到了收獲的季節,就如同地里的黍米一般,該搶收了。
田間地頭是一片黃色的浪濤,隨風傳來糧食的清香,這味道對于農人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何老爹作為純粹的老農,這段時間以來,每日都要去地里巡視一番,以求不會錯過最好的收獲時節。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這一次搶收,何家人倒是不必全部就位,家里只種了三畝黍米,何大郎又能以一當三……
兩天之後,整齊的黍子穗兒堆放在院子里,金燦燦、沉甸甸,令人見了便露出笑意。
身處其中,曾經耳熟能詳的詩文,才變得生動起來。
杜蘭月深刻地感受到了震撼!毫無意外,這首詩作不存在于現在這個時空,但為了應景兒,何家幾個娃兒們也都被她好一頓輸出。什麼鋤禾日當午,什麼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何家的娃兒們這幾日背詩背的犯惡心,但誰也不敢消極怠工。否則,就算是二嫂\/二嬸不會罰他們,方氏的河東獅吼可是會嚇死人的,鬧不好還要來一頓何大郎的竹筍炒肉,實在是得不償失。
在何家的朗朗讀書聲持續了兩天之後,終于迎來了何二郎。
鄉試結束後的第十三日夜里,午夜時分,寂靜的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杜蘭月睜眼一瞧,月色正濃,又听到劉氏跟何大郎的聲響,心下放松了不少,還好家里人都是警醒的,心道,許是村里有什麼事兒吧?大哥是村長,以往也有人夜里過來尋他。
這般想著,翻了個身兒便要睡過去。
只外頭的聲響越來越大,過了幾息功夫,竟連方氏跟何老爹的聲音也有了。方氏的大嗓門若是平日里也不讓人覺得稀奇,可這會兒竟然壓低了聲音說話,反而讓人不踏實了。
隱隱約約,杜蘭月還听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二郎?
杜蘭月趕緊起身,匆忙披上褙子便踏出門去。
自從爹娘南下之後,她這心里便不怎麼踏實,甚至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另外,何二郎這般火上房還不著急的個性,若不是事關重大,肯定不會夜里趕路。
院子里,何家人神色凝重地站在當中,將何二郎圍了起來。
見她過來,何二郎道,“月娘起身了?那便趕緊收拾東西吧!我和大哥還要去族老們家中一趟。”
杜蘭月一滯愣,大腦空白了一瞬,雖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也跟著機械地點頭。
何二郎跟何大郎也沒做停頓,腳步匆忙地掩門而出。
方才被驚住的方氏,此刻才答應過來,滿臉驚詫地看向婆母,“阿娘,你說這可是真的?這……這……唉,這可如何是好?!”
話出口才覺得舌頭有些打轉兒,說話都不利索了。
劉氏心里也是忐忑,但還是強壓了心底的不安,看向兩個兒媳,“老大媳婦帶著珍娘烙餅,三郎跟我拾掇其他的,老二媳婦收拾你們屋里的東西,還有二郎的書也務必要帶上。剩下的活計交給你爹,兩個小的幫忙拿柴燒火!小翠就麻煩你將後院的雞鴨都殺了,若是有時間煮熟炕干一些帶走……”
這些雞鴨,讓她留下給人糟蹋肯定是不行的,路上還不知道有沒有吃的,葷食更是好東西,雖說都還未養肥,但也是肉!
沒人會嫌棄肉!
這個時候,小娃兒也是要派上用場的,能幫一點兒是一點兒!大丫年紀不小了,能帶著弟弟做不少事兒。
听到阿娘吩咐,幾個人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只要有活兒干,便能忘記心底的恐懼。
杜蘭月本想問問方氏發生了什麼事,顯然大嫂並沒有功夫搭理她。
方氏正盤算著能烙出多少大餅,自己屋里頭還有多少東西要收拾,二弟妹給了一匹布,還剩下幾尺沒用,也要帶走……
好在珍娘看出了她的茫然,及時解惑道,“二嫂,二哥說蠻人要打過來了!家里要趕緊逃難。”
“哈?”
珍娘說完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兒,“二嫂趕緊收拾東西吧!二哥的書可別忘了!”
書籍貴重,即使知道逃難路上艱難,也不能輕易舍掉,除卻書籍本身的價值不說,這可是他們家的根基!所以饒是珍娘這麼半大的小姑娘,也曉得要珍重書籍。
杜蘭月胡亂地點點頭,吩咐小翠去殺雞宰鵝。這才去了自己屋里,邊收拾東西邊思索起來。
原主的記憶里並沒有蠻人侵襲這段記憶,倒是荊州城似乎被封了。
是了!有一段時間蠻人南下,為了抵御風險,縣令率十幾萬軍民守城。因勢單力孤,還發動了土豪鄉紳和商賈們籌集銀兩、糧食,薛大郎倒是十分踴躍,將家里半數的糧食全都貢獻了出去,為這事兒,那位林老夫人簡直是如喪考妣。
只薛大郎一句,若是和縣城門失守,大盛的江山如何,他們管不著,倒是作為和縣有名的富戶,總逃不過一劫的!
老林氏虎軀一震,想到那蠻人的手段,簡直讓人不寒而栗!據說他們茹毛飲血,得了漂亮女人,往往先要玩弄一番,而後再當做兩腳羊充軍糧……
若是那番,自家的糧食肯定是顆粒不剩,人身安全也沒有保證。想到這一點,老林氏臉色好看了不少,但也沒少給她臉色瞧。並且在府中下令縮減飲食。
原主那時候正生著病,竟也被克扣了半數糧食,導致天天連飯都吃不飽。若不是薛大郎還有些良心,隔三差五地過來瞧瞧她,即使只是站在房門外,也讓婆子們不敢造次,這才勉強保住了性命。
再多的,便沒有了!
因為之前的幾天,原主便收到了爹娘身故的噩耗。說是一行人遭遇蠻人突襲,悉數身亡!
听聞此事,原主便暈厥了過去,如一朵離了樹枝的鮮花一般,迅速地衰敗下去。
她虧欠父母良多,他們蒙難,作為唯一的女兒卻不能去收尸自是難過的不能自己,再不濟立個衣冠冢也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