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芒!
面對張芒的提問,林晦沒有直面回答,而是眯起眼,口罩的背後仿佛一副微笑的嘴臉。
“救死扶傷本就是醫生的職責所在,我自會盡全力幫助每一位患者。”
張芒知道,林晦听得懂這話里的含義,但林晦卻避開問題,滴水不漏的回答,只是一名患者家屬的提問。
看著手術間的門簾被放下,張芒轉頭看了眼身邊程辰。
程淮書的找到,給程辰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半分。
大概是吉人自有天相,老人家四周處于一個還算較為寬敞的地方,頭頂的上方是一個一人多寬的大樹,樹的壽命大概比程淮書的歲數還要有些長些,一把老骨頭去保護一把老骨頭,程淮書也是忍不住慶幸。
雖然頭頂有大樹遮擋暫為安全,但畢竟程淮書年歲已高,再加上面對如此之大的災難身體早已透支,他強撐著身體等待救援,卻也依著身體搖搖欲墜。
“會沒事的。”
張芒輕聲安慰起程辰,想要程辰將緊鎖的眉心舒展開來。
只是程辰沒有說話,更沒有去看張芒,轉身又投入到身後的救援當中。
看著程辰離開的背影,張芒才想到程辰也不過是比自己年長幾歲,平日在自己面前的程辰大大咧咧慣了,突然變得沉默寡言默默做事,張芒還真有些不習慣。
如預想的那般,程淮書只是因為年歲大了,身體有些吃不消,才會導致的昏迷,身上也只是一些擦傷,並沒有大礙。
回去的路要比來時要好走許多,看著程淮書被抬上救護車,身為家屬的程辰也沒有再多停留。
只是張芒沒有一同前往醫院,則留了下來。
“人沒有大礙,放心吧!”
林晦並排站在張芒身側,大概是覺得張芒會擔心。
張芒並沒有立刻回應林晦,而是看著遠去救護車消失在視野內,才開口講話。
“林醫生的醫術了得,人自然會沒事。”
“你這話的意思,倒像是在恭維我?”
張芒轉過身體,面對林晦的側顏。
“只是說了些實話,我當初不是也是因為林醫生的精湛的醫術才站了起來嘛。”
張芒平靜的一番話,將林晦的記憶拉回了兩年前,那時張芒初中彈,他看著張芒躺在床上哭紅的雙眼。
“子彈的位置不是很好,我雖然幫你取了出來,但你很可能會落下殘疾。”
在听到殘疾二字時,張芒一瞬間感覺天塌了。
她突然很後悔,為什麼當時沒有鼓足勇氣站在莘夏的槍口下,而是要做無謂的掙扎,掙扎過後還可能會落得一身殘疾。
沉淪的記憶最怕被人喚起,明明是過去的事,卻總要時不時拿出回味。
“我的醫術只體現在將你身上的子彈取出,之後並未起到任何作用。”
“林醫生。”
林晦的話剛剛說完,張芒便叫了他的名字,林晦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張芒。
“怎麼了?”
“他還好嗎?”
不知是出于什麼原因,張芒居然會去問莘夏的情況。
林晦先是一愣,起初並沒有反應過來張芒所說的是誰,但仔細一想,張芒嘴中的他除了莘夏還能是何人。
他勾了勾唇角。
“挺好的。”
其余的話便未說。
不清不楚的回答,並不是張芒所期盼的,只是她仔細一想,大概也只有那句“挺好的”。
開始,她只是想活下去,現在,就像當初那個打電話來的神秘人說的那樣,沒有人不會對秘密不感興趣。
“若是哪日林醫生再見到他,替我帶句話。”
“什麼話?”
“我想他了。”
思念是人類最基礎的情感變化,無論是對愛人,對家人,還是對朋友。
人們總是習慣將思念藏在心里,不願意用言語表達出來。與莘夏分開的兩年,她在恨莘夏同時,卻也真心實意的盤算過。想他若是對自己好些,若是沒有傷害自己,若是他們能夠成為家人。
究竟是多大緣分,才會讓他們成為一樣的人。
在林晦潛意識里,張芒對莘夏的情感一直是單純意義上的仇恨,絕無其他,但在听到張芒的毫不吝嗇的表達思念,他開始看不明白當前的局面。就像是斯德哥爾摩效應,果然,故事的走向開始改變。
“我會幫你帶到的。”
在得到回應過後,張芒也相繼離開,程辰將自己的車留下,直接將張芒送回家,只是張芒還是讓司機先帶她去醫院看一眼情況。
張芒的離開,林晦才掏出手機,撥出通訊錄中的號碼。
“我一直以為你對她產生情感本就是一件變態的事,卻不想,她和你一樣。”
林晦並沒有直接將話挑明,對莘夏,他處于中立的狀態,沒有偏袒,對張芒,他更多的是可憐、同情。
只是莘夏卻能很快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我們本就是一類人。”
天造地設也不為過。
“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
在經過簡單的打听,林晦表示明日自己有空,會過去看他。
只是莘夏沒等林晦說完,便開口打斷。
“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被打斷的林晦先是一頓,盡顯惆悵的抬頭看了眼頭頂星空,微微嘆了口氣。
“她說她想你了。”
良久,電話那頭沒有傳來的聲音,林晦還以為電話被掛斷,不確定的看了眼屏幕,卻發現依舊處在通話的過程中,大概又過去了半分鐘。
“謝謝。”
難得,從莘夏的嘴中听到一句正常的人話。
張芒想他了,這句話听上去多麼的諷刺。
她應該恨自己,而非想自己。
掛斷電話的莘夏,此時坐在陽台,他的指間正把玩著青蛇,冰涼的觸感絲毫沒有影響他手指輕撫的動作。
從島上回來後至今,他近乎每晚都會失眠,就像是歲數到了中年,身體總會覺的疲倦,卻在躺上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陸山的事,是他叫林晦過去的,原本,身為外科主任的林晦本可以不必親自去那種地方。
雖沒有進入十月,但長時間吹著夜里的風,身體還是會覺得發涼。
一伏守在莘夏的身後,他隱約听到林晦同莘夏講的話,終于忍不住開口發問。
“白先生,蕭先生這樣做,該不會對張芒小姐真的有什麼想法吧?”
這句話若是放在從前,莘夏絕對說他蕭明卿不是瘋子,怎麼會看上張芒。但現在,他不是不相信蕭明卿動了心思,而是不相信張芒不會有其他心思。
見莘夏沒有回答,一伏再次開口。
“我覺得,我們不一定非讓張芒小姐冒險,若是到了後期,她很可能還會影響我們的計劃的實施。”
一伏並非認為張芒不夠聰明,只是他覺的張芒再聰明也只是一個女人,終究無法做到像男人那般以大局為重。
到時候稍有不慎,可能就要因為她一個女人影響全局。
莘夏沒有直面回答一伏的問題,而是若有所思過後詢問起早前派人去保護張芒一事。
“你派去看著她的人可發現了什麼?”
“除了之前跟您匯報過的關于蕭先生他們的事,沒有任何發現。”
一伏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看著莘夏在听完自己的回答後臉上露出的笑意,盡顯疑惑。
“蕭明卿對我們來說,本就是一顆無用的棋子,扭轉不了任何局面,但若是他真的對張芒產生了情愫,局面倒有意思的多。至于張芒……”
後面話,莘夏沒有說完。
一伏說的不錯,他們真的不一定非讓張芒去冒這個險,只是從張芒活著離開這里開始,張芒就已經出現在計劃里。
所以從來不是他選擇了張芒,而是必須是張芒,也只有張芒。
“都是棋子,哪有什麼舍與不舍?”
莘夏的話,不由得使一伏倒吸一口涼氣。莘夏的確在利用張芒,但他又能感覺到莘夏對張芒的情意,但這句話里,他可以感覺到為了除掉閻妄,莘夏很有可能將張芒這顆棋子棄掉,只是如此一來,張芒的結局,那便是死。
親手殺死自己的愛人,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張芒到達醫院時,已經是夜里凌晨一點。
她站在病房門口,透著門上的玻璃看到程辰正靠在沙發上打電話,程淮書則躺在病床上閉著雙眼,想來是折騰的一夜,太累了。
張芒躡手躡腳的推開門,程辰在看到推門進來的是張芒,沒有說什麼,而是繼續跟電話里的通話。
與對方說了沒過兩句,便結束了通話。
“已經睡下了,醫生粗略的檢查一遍說沒什麼大礙,就是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我想著等明天再做一遍全身檢查看看,還是放心些。”
程辰想著張芒可能會要問些什麼,沒等張芒問,就直接開口說完。
張芒坐到病床邊的凳子上,看著程辰一身狼狽的襯衣褲子都已換成新的,只是臉上依舊掛著掩飾不了疲憊。
“需不需要我陪你?”
“沒事,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就行了,等會困了就靠沙發上睡會,明兒個白天我媽就帶護工過來在這兒守著。”
見程辰安排好一切,張芒沒有再多說什麼,但還是多留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