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二oo二!
岔路口,洪、元二人分道回家,元清沐家在金竹村,洪星羅家在銀竹村。
剛走到山坳,就听見爺爺罵山的聲音。
“哪個狗批喲日勒,喔你勒膘,打你勒膩,把我屋狗鬧死勒,日你鮮人,龜兒子喔屎沒得屁眼,生不出兒勒龜參子……”
洪星羅急忙跑下山,害怕爺爺和人干起來。
結果走到近前,才發現,自己家那只大黃狗僵硬地躺在土里,應該是被人藥死。
山城之人,熱情好客不假,心眼子小也是真。
或許,這跟地形有關,一眼望不遠,到處被山阻絕,不像北方那樣,一馬平川。
人性經不起解剖,兩個飯店相鄰而開,見面友好無比,內心很可能都在詛咒對方早點倒閉關門,甚至意外身亡。
洪星羅第一時間想到報警,但隨即又打消念頭,他實在不願意和警察打交道。
說到底,他們存在的本質還是維護統治階級的利益,與其面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還不如忍氣吞聲。
這片土地從來不乏隱忍這種品質,有時候甚至到達變態的地步。
以至于,每當亂世的時候,總是會出現屠城屠村的情況,根本沒有什麼同胞之情,一切都是為了發泄心中積壓已久的負面情緒。
要麼做殺人的人,要麼做被殺的人。
洪星羅默默地把黃狗拖走,爺孫倆沒有一句對話。
爺爺依舊在罵,洪星羅黑著臉皮,把黃狗拖到糞坑里。
扔下去不久,洪星羅就有些後悔,黃狗是吃毒藥死的,把毒藥殘留在糞坑,再用里面的糞汁淋菜,會不會把自己一家也毒死?
洪星羅覺得不對,自己怎麼會產生這樣的困惑?
這到底是科學還是迷信,還是以科學的方式來迷信?
每個人的思維上總有無數枷鎖,科學也是其中一把。
洪星羅也懶得去撈起來,他看到婆婆在坡上挖紅苕,便向她走去。
“星星,背個背 來割豬草!”婆婆老遠就沖著洪星羅叫喊。
洪星羅折回身,背上背簍,拿上割草刀,重新出發。
好久不摸刀,挺親切的。
家里一直都有養豬,兩頭,過年的時候,賣給糧站一頭,自己殺一頭。
洪星羅家是獨戶,周圍有不少別人家的田地,見幾個姑婆也在挖紅苕,他便笑呵呵地向她們問道
“大姑婆、細姑婆,你們好啊!”
“呵呵……讀書匠回來了。”
洪星羅笑顏如花“是呀,今天放國慶節,我想問一下,你們在土里撒藥了嗎?”
“哈哈……我家也喂得有貓狗,啷個會做那些事!”
“對哈,這種事情,沒得哪個會做,是不是你家黃狗跑到哪里的去啃骨頭,遭卡死了喲,我就是猜哈……”
洪星羅心中波瀾不驚,一邊割豬草,一邊向婆婆走去。
走到近處,婆婆慈祥的臉上,沒有後來那麼多褶皺,此刻拉得老長,沒有驚喜,也沒有問候,嘴里只是不停地在嘮叨。
見到洪星羅,婆婆念叨得更起勁。
一會兒懷疑這個,一會兒又說那個婆娘狠毒,念叨來念叨去,最終把最看不慣的人定為凶手。
洪星羅在一旁默默割草,腦海中不由想起家中的那些雞鴨,沒事兒就“咯咯咯”“嘎嘎嘎”的叫。
爺爺還在哪兒“狗日,媽賣批”地罵著,婆婆也不停地念叨著。
洪星羅忽然有一絲明悟,人本來就是一種動物。
又何必在乎那麼多,回歸重生回來的初心——瀟灑走一回!
快樂一天,抵得上一百天,不用約束自己,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等婆婆念叨完,洪星羅才旁敲側擊問詢一下家中親人的情況。
爸媽在薪疆摘棉花,二爸在主城送貨,三爸在成都工地。
說著說著,婆婆又開始抱怨幾個孩子都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也不知道干得怎麼樣。
洪星羅知道,婆婆應該是想她幾個兒子了。
不過,這打電話也不方便啊!
天光漸晚,洪星羅來回割了兩背簍豬草,小小的身體,蘊含著大大的力量。
回到家,婆婆吩咐道“去把你爺爺喊回來,黑都黑勒,還在那兒嚼什麼嚼。”
洪星羅知道爺爺的脾氣,剛才路過他身邊時,明顯有一大股酒氣。
爺爺的酒品可不好,這個時候去招惹他,肯定會被他臭罵一頓,他自己罵爽了,自然會回來吃飯。
洪星羅三十六計走為上“我還是去做飯吧!等會兒飯好了再叫爺爺。”
婆孫兩各干各的,婆婆又開始念叨,洪星羅則默默生火淘米。
2002年,家里沒有電飯煲,一天三頓都是米飯,用木蒸子蒸飯。
一次就蒸許多,要吃上好幾頓,不為別的,省時間方便。
看著木碗櫃里放著一刀臘肉,已經洗好煮過水,洪星羅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婆婆還是一如既往的愛自己,只不過這種愛,是用行動來表達,沒有用語言闡述。
簡單的做了一個臘肉炒土豆片和酸菜湯,爺爺也回到家里,三口人坐在一起吃飯。
若是平時,大家各自有自己的吃飯聖地,爺爺喜歡在門檻蹲著吃,婆婆喜歡在涼椅上邊吃邊家長里短。
今天孫子回來,三人難得坐在一起,婆婆不斷往洪星羅碗里夾臘肉,爺爺又去打了一杯酒,悠哉喝著。
“多吃點!一個月不見都長瘦了!”婆婆心疼地說道。
“在學校吃些啥子嘛?”爺爺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隨意問道。
此時此刻,兩個老人的目光才全部集中到洪星羅身上。
洪星羅慢慢吃著飯,久別重逢,分外親近,耐心地介紹著學校里的各種事情。
婆婆只覺得洪星羅懂事了不少,上初中了,就是不一樣,要放在平時,自己孫子早就兩口扒完飯,呆坐在一邊。
爺爺也覺得,孩子一個月不見,機靈了不少!
洪星羅把那張成績單拿出來遞到爺爺手上,“這是我們第一月考的成績單,要家長簽字。”
爺爺小學都沒畢業,老花眼眯成一條縫,看了半天也沒看懂那些表格里的東西代表什麼。
洪星羅裂開嘴巴,“這次考試,我是我們班第一名,年級第二名,我跟你們說,我們年級有七百多個人,我考了第二,凶不凶!”
“凶!凶!凶!我蠻孫出息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