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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零七年八月二十五號。
方子玖一如既往的早早起床，做完所有家務。
吃飯的時候，他的父母臉色都很難看。
灶房內的狼藉都是他今早起來收拾的，想必兩人昨晚都沒有吃晚餐。
方自榮長滿胡茬子，略顯滄桑的臉龐和脖子上，留著一道道暗紅色的抓痕。
身上換了一件單薄陳舊的黑色大衣。
楊麗珍嘴角微微開裂，掛著一絲血跡，臉龐稍有腫脹，留著一道道手指印。
右邊眼角下的顴骨旁更是有著一大塊的淤青。
四個人坐在方桌上只顧著各自吃飯，沉默中帶著一股壓抑。
不知道為啥！
方子玖感覺今早的玉米飯，青菜和煎炒土豆片，甚至就連香辣蘿卜絲吃起來都格外爽口。
當！
楊麗珍吃好後，帶著情緒重重的摔下碗筷，毒蛇般陰冷的眼神，惡狠狠瞪向他。
內心深知去玉米地里面割豬草，有那個老不死的帶著。
去山里面撿碎柴可沒有人帶，只得重重的威脅命令道︰“今天阿林他們要去撿碎柴，你就跟著去，讓你妹在家做作業。
他們要是不去你就在家教你妹做作業，要是讓我回來逮到你欺負她，別怪我弄死你。”
“哦！”
方子玖沉悶的回應一聲，大好心情瞬間被破壞的一干二淨。
“一個二個的，這也要我操心那也要我操心，要是沒有我看你們父子三個還怎麼活。”
楊麗珍起身碎碎叨叨的怨念著，什麼也不管，直接走出灶房。
方自榮沉默著吃完，抽上一支旱煙，起身出去收拾著拉石頭的家具，又要準備出發了。
方子玖出來倒洗碗水，就看到他母親坐在院子里的一個石頭上。
嫌棄的目光掃視著整個家里面，看什麼都非常不順眼。
方子玖清洗好碗筷出來，他的父母已經出發了。
“咯咯！咯咯！你陪我玩，你陪我玩。”
父母前腳剛出發，方子燕後腳就拉著他向外走去。
玩什麼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要玩。
方子玖肥胖的臉色一沉︰“你作業寫完了嗎？馬上就要開學了。”
方子燕听到這話，一張小臉當場皺巴巴的，徹底慌了。
她還有好多好多沒寫完呢！
“那還不趕緊去把作業拿出來。”
方子玖沒好氣的說著，進房間拿出一對父母結婚時的木板高登到院子里。
在凹凸不平的石板地面上，用碎裂的泥瓦片墊穩。
木板高凳有些松散晃動，大部分的橘黃色油漆已經脫落。
方子玖拿出自己的書包，準備把小說的大綱劇情和設定先寫出來。
他不是晚上千條路，白天不行動的人。
現在才九歲，有的是大把時間做好這件事情。
至于去撿柴就當不知道。
兄妹倆一邊一個，各自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
“你家姊妹兩個吃飯了嗎？”
楊秀蘭拿著茨竹編制的針線篩盤出來，滿臉慈祥的詢問了一下。
“吃了。”
兄妹倆異口同聲的點了點頭。
“你這布底鞋都已經爛了，馬上就要開學了，我另外給你做一雙。”
楊秀蘭看了眼他腳上的布底鞋，又看了眼方子燕腳上的小運動鞋。
內心里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兄妹倆明顯是被區別對待了。
“謝謝奶奶。”
方子玖甜甜的說了一句，他早就發現了，只是不知道該和誰說。
兩只布底鞋大拇指位置，出現了一個破洞。露出里面的大拇指。
在方家寨這種潮濕泥濘的路面，不僅吸水還容易浸透到內部，異常冰涼刺骨。
“小黑燕等你長大了一點，我再給你做。”
楊秀蘭對方子燕解釋著，生怕她心里出現不平衡。
“噢！”
方子燕點了點頭也不在意，認真做著自己的作業。
這種布底鞋她打心底里不喜歡，沒有她穿的運動鞋好看。
“胖東……胖東……”
正當三人各自埋頭做著自己事情的時候。
房屋外面傳來一道壓抑的聲音。
方子玖起身走出去，就看到一個和他同齡的小男孩，徘徊在他家門口左顧右盼的張望著。
房屋後坑窪不平的路面上，還有兩個同齡的小男孩躲在土包後，鬼鬼祟祟的張望著。
他目光打量著對方，訝然的笑了笑︰“干嘛呢？”
對方身上穿著一套紅黑相間的卡通色衣服和白色回力鞋。
是和他一起從小玩到大的方海安。
他記得這家伙長大後出去做了廚師，後來做什麼就不知道了，兩人基本上斷了聯系。
方海安伸著脖子往他家里面揪了一眼，小心翼翼的低聲道︰“你父母不在家吧？”
內心里對他父母，主要是她母親有著一絲忌憚。
“拉石頭去了，剛出去沒多大一會兒！”
方子玖平靜的回了一句，自從上一次和三人玩的有點晚。
被她母親找到當著三人的面暴打了一頓，三人來找他都是偷偷摸摸的來。
想必三人肯定在外面觀察好長時間了，見到他父母出去才敢來叫他的。
方海安听到這話明顯松了一大口氣，朝著後面招了招手︰“出來吧！出來吧！他父母不在家。”
躲在土包後面的兩人听到這話，一前一後的跑了出來。
方子玖目光看去，這兩人同樣是他從小玩到大的伙伴，遠遠的笑著招呼道︰“進來玩嘛！”
個子最高的那個是方子偉，穿著一身牛仔褲和牛仔衣，腳上是一雙光鮮亮麗的運動鞋。
是四個人當中家里面最有錢的。
他父親在外地是個專業架模的包工頭，母親跟著去幫忙。
他爺爺奶奶在家務農，奶奶更是去鄉里的街子上，拿些小孩子愛吃的零食和玩具回方家寨賣。
從小就不缺零食和玩具，和方子玖同為子字輩的，比方子玖略大幾個月。
後來在方子玖小學畢業那一年，這家伙和村里面的另一個女孩，同時被外地的文藝公司給挑選上，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了聯系。
方子偉身邊那一個，是四個人當中最瘦的，也是鬼主意最多的，方海安的堂弟方海林，和方海安同樣的穿著，是方子玖母親口中的阿林。
十八歲那年這家伙當兵去了！
四個人的父母都是在同一年結婚，同時在九八年出生的，月份上相差了幾個月。
“不來了！不來了！”
兩人異口同聲的搖了搖頭，同時將目光投向方海安。
方海安搓了搓手掌，對著方子玖一陣擠眉弄眼︰“嘿嘿！這不是要開學了嘛，你作業做完了沒？”
方子玖一陣無語，頓時明白了這家伙的意思，點了點頭︰“做完了！”
這三人是把參考答案擺在面前，都不知道該怎麼抄的人。
並非是不聰明，而是把聰明用錯了地方。
就他面前的方海安，可是四人當中膽子最大的。
他或許不知道正方形的周長該怎麼算，但是方家寨誰家水果熟了一準知道。
帶頭沖鋒陷陣那是絕對少不了的。
“借我們抄一抄，開學之前還給你，我們都還沒寫呢！”
方海安搓了搓手，一副你明白的樣子。
要開學了，作業的事情讓玩夠的三人，把心給提到嗓子眼，心里開始著急起來。
“你等一下。”
方子玖點了點頭，回去把語文和數學的寒假作業書拿了出來。
一年級時他是班里面學習成績最好的，只是他的爺爺去世以後成績一直在下滑。
但是在四人當中，依舊他的學習最好。
“夠義氣！”
方海安美滋滋的夸贊了一聲，生怕被別人看見了似的，接過之後連忙拉開拉鏈把作業書給藏到懷里。
上面的兩人見到這一幕，露出一臉放松的神色。
“別弄丟了啊！”
方子玖不放心的囑咐了一聲，他隱約記得這三個家伙，可是出現過寒假作業書被火燒掉一半，被豬給嚼了大半，被湯水給弄得無法寫字，甚至被弄丟的情況。
鬼知道他們的作業書，到底經歷過什麼樣的磨難。
“不會！不會！你放心好了。”
方海安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帶著兩人向家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