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回來了。”
“七七？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去睡。小甦睡了嗎？”安言驚訝地說。
“她睡了，安言還有甦子零，你們坐下來，我們談談吧。”
甦子零聞聲去看安言，安言拉開羽絨服拉鏈的手一頓，然後一下把它拉到了底，露出里面穿著的藏青色毛衣。“七七，今天有點太晚了……”
安言還沒有把理由講完，七七就打斷了他。“不，就現在，我有很重要的話。”
安言和甦子零相互看了看，兩人一塊兒坐下了。他們挨著彼此坐下，把七七單獨留在那張長沙發上。
“我來這里的時間也不短了，安言，還記得咱們的三個月之約嗎？”七七看向安言。
“記得。”
“現在看來，你恐怕要提前得到那份東西了。”
“我待不了那麼久了。”七七說完接著說。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甦子零錯愕地看向安言，但他一直側著頭認真地凝視著七七，听七七繼續講下去。“十一的死罪有應得，但我應該沒有告訴過你，他的死對我來說發生的太快了。”
“沒有。”安言輕聲說。
七七微微點頭。“不過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十一死之後零一給我來了封信，但我沒有回復他。”
“這我知道。”安言說。
“五四也同樣沒有回復。”
“是嗎？”
“嗯，我今天給他寫信了。他告訴我，他很好。我們分開之後，我幾乎沒有聯系過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他很快就回復了我。”
安言沒有回話，他想起五四就在徐行的酒吧里過著日夜顛倒卻安穩的生活，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安言，我想一直讓他過得好。”七七目光堅定。
“安言……”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甦子零沒忍住喊出了聲。
安言站起身向甦子零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後徑直往廚房去，不過片刻，他端出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放到七七面前。“說吧，我听著。”
真是太溫柔了啊，七七失神地想。她眨了眨眼，盡力不讓自己去盯著白開水冒出的縷縷白煙。她接著說“五四是一個和我和他們都不同的人。安言，抱歉之前拒絕了你的談話，我必須得保護他。”
“你來找我的真正目的是這個吧。”
“是。”七七承認了。“安言，我請求你不要傷害他。你可以把我們都殺了，但唯獨他，我請求你放過他。”
“我會考慮。”安言說完站起來。“三天之內，給你答復。”
安言往樓梯口的方向走了兩步又扭過頭，七七和甦子零都盯著他。安言的目光匆匆從他們臉上掠過說“現在太晚了，都去睡吧。”
甦子零回頭看了一眼七七，卻到底沒看出來她臉上有著怎樣的表情。他想了想連忙追上安言，他一腳踩在樓梯上蹬蹬跑了兩步，似乎覺得不妥，又輕輕踮起腳尖快速竄了上去。
踏上二樓的最後一層台階，安言的背影就近在眼前。這時，啪的一聲，客廳的燈熄滅了。樓底下，七七的房間門口傳來一絲輕微的響動，她關上了門。
安言還站在門口，似乎在等他。甦子零勻穩了氣息走過去，他站的離安言只有一步遠，只要一伸手就能踫到他。樓下的燈已經關了，只剩下樓道里昏黃的燈光，甦子零壓低了嗓音說。“安言，我不太明白。”
甦子零其實已經明白了很多東西。他是那種很聰明的人，能從簡單的話語中快速捕捉到別人想讓他明白的訊息。他只是不明白安言為什麼要答應七七考慮這件事。
“明天再告訴你。”
“好吧，我知道了。”甦子零不悅地擰開門把手。
“明天……”安言又叫住了他。“跟我一起去趟酒吧。”
甦子零吃驚地回過頭，安言按滅了樓道里的燈。安言進屋關上了門，甦子零還站在門口，他垂下頭，臉色不明，安言這哪里還是考慮。
第二天的早晨，和以前一樣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著。七點，安言做好了飯，甦子零叫小甦起床，然後大約七點半鐘，大家出門各忙各的。但今天，進行到最後一個環節，也就是出門前，甦子零突然宣布道“我昨晚給師父寫過信，告訴他我今天不去了。”
“所以安言，你今天去哪里都得帶上我。”甦子零說這話時，安言難得一愣。隨即他就想明白了甦子零這是在生悶氣，可是為什麼呢。
“零哥，你太狡猾了。”安小甦听不懂大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她只當甦子零是在偷懶和撒嬌。
“什麼狡猾不狡猾的，快走，上課要遲到了。”
甦子零拉著小甦的手就往前走，安言默默跟在身後。到了校門口，和小甦揮手告別後，甦子零問安言。“準備上哪里去？”
安言垂著眼眸把整張臉鑽進圍巾里，他甕聲甕氣地問“你為什麼生氣？”
安言一臉的困惑與不解，他昨晚不是說過了嗎，今晚就會去酒吧。
甦子零看著看著氣就不打一處來，但又沒辦法真的生氣。“沒什麼，我有點冷。白天五四在休息，酒吧也不開門，要是你不打算回家，咱最好找個地方先待上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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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個咖啡館或者電影院？”安言把鼻子露出來吸上一口寒冷的東風。
“去電影院吧。”甦子零還沒來過新都的電影院，于是就稀里糊涂地跟著安言去了。
甦子零沒想到，這一去，他們竟然真的在電影院里度過了一整天。電影一部接著一部，那些原本想問安言的話，全咽在了肚子里化為泡影。他很生氣，安言為什麼要把自己置于兩難的境地。他想問問安言的想法，可最後，一天了，他都沒有機會問出口。
晚上十一點整，安言拉著甦子零出現在了‘黑白’酒吧的門外。甦子零看了一整天的電影，這會兒大腦不僅有些發懵還十分頭疼，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就這麼隨安言大咧咧地走進去了。
‘黑白’酒吧里一反常態，安安靜靜的，連燈光都暗了一半兒。甦子零一陣搖頭晃腦後，發現有個男人正背對著他們，彎著身子埋起頭，正從里到外勤勤懇懇地拖地。
是五四！甦子零抖了一下身體，眼神一下子清明起來。
徐行站在安言和甦子零身後把只開了一半的門關上，五四聞聲抬起頭。
“抱歉，今天提早打烊了。”
五四看到了他們，呆愣地杵在原地，一時沒反應過來。
“小五。”徐行從安言身後向他走來。五四一看徐行嚴肅的表情便搞清楚了幾分狀況。他走過來拍拍五四的肩膀說，“小五，相信我，和他們談談對你沒有壞處。”
五四用力攥緊了手里的拖把沒有吭聲，但這把拖把隨後就被徐行奪去了。
“坐吧，各位。”徐行拿過拖把往調酒台走去，把拖把靠在了吧台上。
安言這時挑選了一張四人桌率先坐過去，甦子零跟著坐在了他外側。安言挑選的那張四人桌就在五四身旁，五四只需要挪動一個腳步就能和安言面對面坐著，但他沒有。
“小五。”徐行又喊。
“五四，我們真的對你沒有惡意。”甦子零仰起臉去看他。
在光與暗的交界處，甦子零的眼神太過無辜又太具有欺騙性，五四看了一眼忍不住去看安言。安言坐在那里穩如泰山，從他的眼神中，五四看不出來惡意，而且自他進來他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于是，五四坐下了。
“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這里。”五四余光瞥向徐行，意有所指。他是有些呆但一點兒也不笨。
“不是很早，就昨天。你誤打誤撞進了革命軍開的酒吧，不過白明沒有徐行精明。”安言說。
“你們找我想談什麼？”五四一臉復雜，他決定開門見山。
“七七。”
“七七她怎麼了？”五四起身，雙手拍向桌面，滾燙的手心一下子變得冰涼。
“七七她很好，她跟我們一起生活了將近一個月，我們怎麼會傷害她。五四你要不要先坐下？”甦子零打著哈哈，他完全不明白安言是怎麼回事。跟七七說五四，跟五四談七七。
五四坐下了，卻坐立不安。他不敢看安言的眼神，安言似乎能夠輕而易舉地看穿他。
“七七她很好，正如你告訴她的那樣。”安言再一次開口說。
“她告訴你了？”五四閃現出驚訝的神色。
“她竟然告訴了你。”五四又低聲喃喃。他一時之間失了神，似乎開始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他顯得矛盾又糾結，很長時間不再給安言和甦子零任何眼神。
甦子零注意到，即使是這樣，安言的注意力也依舊全部放在五四的身上。
他全神貫注，每時每刻都不懈怠。
“進了我的店，就得招待。”徐行的話適時插進來。甦子零偏過頭只見他舉著托盤緩步走來，然後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各擺下一杯酒。這些酒的顏色各不相同，他認不出來都是什麼酒，但他知道自己眼前的這一杯是馬天尼，他曾在這里喝過。
“甦子零，你的沒有變。”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見徐行這麼說。他點了點頭，拉過酒杯小小的嘬了一口後偷偷地看向另外兩杯顏色鮮艷的酒。
“小五，你的長島冰茶。”
“安言，你就幸運多了。喏，這一杯，我最新獨創的，還沒有名字。”徐行說完知趣的離場站回到他的吧台後面去。
“說說吧，安言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你看起來已經做好了準備。”
“是的。”
甦子零默默听著兩人的對話，繼續一小口一小口地飲用下去。
“你為什麼想要工作？”
“不工作怎麼生活？”五四很不明白安言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
“你為什麼選擇來這里工作。”安言繼續問下去。
“來這里的人沒人關心你是誰，而且我需要在夜晚保持清醒。”
安言點點頭繼續問“你為什麼選擇在這里工作。”
甦子零疑惑地看著安言，安言怎麼又問了一遍。他又看向五四，五四也是同樣的迷惑不解，但安言又將話說了第三遍。“我是問你，你為何一定要在這里工作。”
甦子零咂了咂嘴，好像是估摸出點不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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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沉默了，他瞟了一眼遠處的徐行端起酒杯痛飲一口。
“這里讓我安心。”
“我明白了。”安言點點頭最後端起了酒杯，他嘗了一口很快皺起眉頭然後轉頭對甦子零說“你想嘗嘗嗎？”
甦子零剛想伸手，安言就把酒杯放下護在自己左側。他已經看見甦子零面前的那杯馬天尼，被甦子零喝光了。“算了，你少喝一點。”
“沒有什麼要問我的了嗎？”
五四大為不解，安言問的這些東西根本不是讓他如臨大敵的東西。
“五四，決定你們生死的人從來就不是我。你這樣的人，生活會讓你活下去。”
安言說完起身越過甦子零走向吧台，甦子零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快速抄起安言的那一杯酒往肚子里咽，一大口灌下去，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皺著臉伸了伸舌頭。
五四目睹了甦子零的動作，不自覺瞪大了眼楮，只覺得好笑，還有點不可思議。
“我只是好奇。”甦子零為自己辯解道。
他說著說著突然噤了聲，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就跟著安言往吧台走。
“你在這兒都听到了吧。”安言說。
“是听到了，不過又怎樣呢。安言，我勸你不要想著當好人。他們的命運自然決定在創造他們命運的人手里。”
“徐行。”
“哎呀，好了好了。小五只要在我這酒吧一天，他就是我的員工。反正我跟白明也挺喜歡他的。”
“嗯，還有你的那款雞尾酒雖然聞起來清新，但味道又澀又寡淡。只有找苦的人才喜歡喝，不如就叫它細雨夜吧。”
“呵呵。”徐行擦拭著玻璃杯，一臉嫌棄。安言真是口不對心，這不是很喜歡嘛。要不然起名字做什麼，有叫他起嗎？
“你們在說什麼？”甦子零湊過來。
“在說你剛才偷喝的那杯酒。”
“我靠！安言你背後是長眼楮了嗎？”
“你咳嗽聲那麼大，鬼才听不見。好了二位，快走吧，本小店要打烊了。”
“確實不早了，那再見。”安言這邊說著剛想動身離開，甦子零那邊卻眼珠子一轉，端起在吧台上擱置的一杯酒一飲而盡。那是徐行剛剛才為自己調制好的，還沒有來得及喝。
“子零？”安言很是吃驚。
甦子零知道安言在叫他，但他只默默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放就往門口走去。
安言愣了片刻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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