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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不絕的秋雨在天晴了一陣子後又下了起來,淅淅瀝瀝地覆蓋了整個玖都。
陸朗撐著一把黑傘把自己完全罩在里面,他剛送別了位貴客,現在正要向屋里走回去。陸氏的庭院里種滿了花草,其中兩棵金桂樹栽在庭院正中央,在雨水的洗禮下散發出更沁人的花香。
陸朗收起傘,站在走廊下抖抖水將它遞給了在一旁候著的老僕人,這時大廳里的茶水已經涼了,老僕人收下傘後便要去收拾。
“陸離和阿暖不在家,家里都沒有多少人氣兒。”陸朗望向屋檐外薄涼的秋意惆悵道。
“是啊,少爺和少夫人不過才剛走,卻感覺走了好久了。”
“是啊……老楊,去重新沏壺茶,端到我書房來,要我最喜歡的那盒毛尖。”
“好的,老爺。”
老楊退下後,陸朗將房門關好,又拿起那把靠在白牆上的黑傘撐在頭頂,又走進雨簾中轉而去了書房。他一路不疾不徐地走過尚還蔥郁的竹林來到一所小屋旁,門外又已經有人撐著一把傘候著了。
“初次見面,陸老爺。您真不愧是朗朗清風啊。”
“老人家喜歡清靜罷了。”
陸朗用鑰匙打開了門,進屋按下開關,燈一亮,照得屋內更加溫暖舒適。“請進吧,前幾日讓老楊重新鋪的地毯,陸離和阿暖都還沒有踩過。就是可惜鋪上了以後,這雨也沒停過。”
“是怪可惜的,不過雨會停的。”寅低頭看深灰中夾雜著火紅色斑點的地毯,換上拖鞋後踩在了上面。這時老楊剛好送上了熱茶,陸朗接過後,老楊便離開了順便帶上了書房的門。
“你也看到了,這里不算我嚴格意義上辦公的地方,有什麼不便,將就著些。”
“我倒覺得能在這樣一個地方和您見面,很棒。”
陸朗暢快地笑著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林兄臨終前跟我提起過你,今天終于相見了。不過,哪怕沒有咱倆這場交易,你有難處說出來,我也願意幫你。”
“謝謝陸老爺。”
“要謝就謝你林伯父吧,我可沒幫你一點忙。拿去吧,按照約定,這是你應得的。”陸朗從書桌的抽屜里摸出厚厚的紙袋子來。
當初,陸朗得知寅通過陸顯和陸離找上他時,就明確表示過,什麼都不需要就可以幫他。但寅還是想按商人的做法來,陸朗便也沒強求。如今,陸氏通過寅的情報拿下了原先要和宋氏談的合作,那麼陸氏也信守承諾給了寅想要的資料。
這份資料涵蓋了全國近五十年來所有能稱之為化學家和生物學家的人的所有資料。這些人不論出身、不論生死、不論他如今的地位、不論他有多麼龐大的人際網和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如今這些資料都在寅的手里。
能拿到如此詳盡資料的人,當今除了玖相也就只有陸朗了。寅雙手接下這厚實的資料,將它妥善保存好,剩下的便靠他們‘暗夜’了。
“著急走嗎?來嘗嘗這杯茶吧。我還想和你多聊聊。”
“機會難得,寅也正有此意。”
寅卸下身上背負的黑色運動背包,坐到陸朗身邊來,這時外面連綿的小雨依舊下個不停。在寅回去後,這份資料當即被徹底解析透徹。在四十八個小時之內,所有可能的人物關系被列出比對,標示地密密麻麻。
寅閉上眼楮揉揉發脹的太陽穴,大概鎖定出了目標範圍。
“夜,下一步交給你了。”
夜聞言從紙堆里爬出來伸手去接過寅手上單薄的紙張,“等我消息,很快。”
確實如夜所說,很快,他們就找出了這其中的幾個關鍵人物,他們是那個秘密唯一的突破口。
“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但萬一沒有效果怎麼辦?”
“不會的,在他們的身上一定存在著蛛絲馬跡,不會有任何人會平白無故的消失而不引起任何波瀾。現在,宋宏天死了,宋育又剛剛接手,正是失去平衡的時候,所以,他們一定會露出破綻。”
“嗯,我會讓我們的人先暴露好引起他們的注意。”
“好,但不能暴露是我們的人,我們並不知道他們會如何做,所以一切小心為上。”
“我會叫他們小心的。”夜說。他說完本欲要走但又折返了回來,他看著寅欲言又止,神情不似以往輕松。
“你是不是想問問我要不要知會安言一聲?不需要,你出去吧。”
“對了,記得找下趙雲啟提醒他,他答應的事不要忘記。”
“趙雲啟當了安言六年老師,真的就什麼都不知道嗎?”
“他知道的幾乎已經全部告訴我了,看他下一步怎麼做吧。提醒趙雲啟的時候什麼都不用告訴他,只讓他好好想想宋宏天死的那個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明白了,寅,你趕緊好好休息吧。”
夜說完這次是真的離開了。事關‘神之子’與‘守護者’,寅是事事親為,夜明白寅最重要的事就是這個,但他還是不想讓他太累了。不說與陸朗的交易,河不在的時候,寅就已經把有關北中的資料理清楚了,就等河回來帶走那份小禮物了。
至于與陸朗的交易,還得追溯到宋宏天死的那個夜晚。那個夜晚,代號03並非是什麼都沒有拿,他順手帶走了深藏在暗格中的一份報告。
這份報告不只是檢測了安言的身體素質還用專業知識密密麻麻地解析了安言當時的能力,包括化學公式、生物原理等,而這些是寅能看得懂的最淺顯的知識。
但最重要的是,這份報告的時間是在2010年5月16日,那時安言正處于失蹤狀態。
所以,憑借這份報告基本可以斷定,安言的消失與宋宏天有關。安言消失的那十年間不僅是安言最大的秘密,甚至有可能是宋宏天最大的秘密,所以寅必須以此為突破口,找到些蛛絲馬跡出來。
他們花了大量的時間與陸氏做交易,原本應該再花費比這更多的時間來排兵布陣,可雙北戰事的爆發讓一切都沒有再多的時間了。寅不禁覺得煩躁難安,不僅是因為疲憊的大腦,還因為他發覺自己無法完全掌控這次行動的結果,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寅哥,我回來了。需要我幫什麼忙?”河說著探進身子反手關上門。
“這個待會再說,你出去玩兒的如何?”寅笑著說。
“我哪有在玩兒?我回來的時候北中一切正常。”阿九不悅道。
“是嗎?剛剛還和夜說到你了呢,沒想到你回來的這麼快。”
“又說我什麼壞話了?”河蹲下去把散落在地上的紙一張張拾起。
“說你機靈又聰明。”
“鬼才信你!”
寅哈哈笑道,拉開抽屜掏出兩本冊子來。“等你回去把這個帶給安言。”
“什麼東西這麼重要讓我親自帶?”河好奇心勾了起來湊過來看,他翻開一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好,我一定親手交給安言哥。”
“河果然聰明又機靈。”寅由衷地夸贊他。
“哼,說吧,叫我回來想要我做什麼?”
“有一些資料需要補充整理,喏,都在地上了。”
“什麼?這麼多?我還著急趕回去呢!”
“你著急趕回去干嘛?”寅把給夜的清單又拿了一份給河,“這些是重點對象,趕緊干活吧。”
河憤憤地看了寅一眼,認命地接過去後鑽入散落一地的紙堆里。他撇了撇嘴。但當河終于把紙堆分類成摞的時候,寅早就躺在一旁的地上頭一歪,睡著了。
“舞影姐是怎麼放任你這麼拼的。”河嘟囔著去推他,“要睡快回房間睡,小心我跟舞影姐告狀!”
“可別。”寅立馬直起身子來,他擦了擦臉當真準備站起來回房間去睡。
“說起來,寅哥,我在北中感覺到他了。”
“是嗎?看來荊退步了啊,都要被你發現了。”說到荊,寅提起精神來。
“不是我,是安言哥,因為我都跟安言哥呆在一起的。我注意到他朝某個方向看去後神色明顯不對才發現的,寅哥,安言哥不會把荊和宋育那幫人搞混吧?”
“不會的。”
“好吧,那我去地下室了,你快回去睡。”河說完抱著那摞東西出去,寅也隨之起身回自己臥室。
荊,跟夜、青和無不同,是他隱藏起來的王牌。荊不與他們住在一起,也僅僅跟寅保持聯系,寅敢擔保,除了他們幾個人之外,沒有人會知道荊的存在,更不會把他和‘暗夜’聯系在一起。
可安言他發現了荊?恐怕他早已發現了荊,也是故意在河面前暴露出來的,以此來判定荊的身份。太可怕了。寅就是害怕他這一點,不是因為他過于強大,而是因為怕他過于強大,而認為自己不需要依賴任何人,甚至會逼迫自己保護所有人。
一個人怎麼能保護所有人呢?
寅推開臥室,正午的陽光灑了一地,他拉上窗簾躺下睡覺。
在這之後不久,北中和北城便爆發了動亂,在百姓捆綁人質圍堵陸離和林暖,宋育沒有機會對林玄風下手之後,他傷害了阿九。阿九做完手術,又昏睡了一天一夜,才終于從病床上睜開眼。
阿九醒來時,守在病房里的林暖立刻就注意到了,她第一時間搭上阿九的額頭試探,還好,燒已經退掉了。
“阿九,你醒了,你等等我,我去叫醫生好不好?”
阿九虛弱地點了點頭,他還沒有力氣回話。等林暖快步走出去後,他扭頭看向窗外,窗外有陽光有風,還有蔥郁的樹木。他看了一會兒又把頭轉回來看這間小小的病房,他很累但舍不得閉上眼楮。
醫生很快就來了,簡單交代了幾句後又離開了。
“阿九,醫生說你沒事了,養養就好了。”
阿九朝林暖笑笑,“林暖姐,我師父呢?”
“你昨晚傷口發炎發燒了,你師父照顧了你一整晚,我剛把他攆走讓他回去睡覺。”
“謝謝林暖姐。”
“別跟我說這個了,這幾天呀,如果沒有突發情況,你就歸我管了。等再過幾天,把你送回新都去,那里醫療條件更好,你呀很快就會好了。”
“謝謝……”
“不許再說了。阿九,這次是我們做得不好,你很厲害。”
“嗯。”阿九羞澀地笑笑,眼神發亮。
中午林暖帶來了保溫盒,里面的飯菜都是她自己做的。她熬了粥,煎了雞蛋,烙了牛肉餡餅還帶有大骨頭湯。
“阿九,我跟你師父說過了,你師父晚上來看你。”
“真的嗎?”
“真的,所以快起來吃飯,養好精神。”林暖把飯盒一個個擺開在病床的小桌板上又說,“我只會做這些簡單的,你可不許嫌棄。”
“不嫌棄。”
“那快嘗嘗,可以動手自己吃嗎?不用逞強,我可以喂你。”
“我自己吃。”阿九趕緊撥浪鼓似地搖搖頭,連忙撈起勺子去盛湯。
“小孩子還知道不好意思啊。”林暖說,阿九這一舉動讓林暖忍不住逗他。
“我已經十三歲了!”
“可你永遠比我小啊,在我眼里,你可永遠都是小孩子。”
阿九沒辦法敗下陣來,他夾起煎蛋硬生生的把咀嚼聲咬成磨牙聲。他心想,林暖姐一點都不可愛,還是小甦那丫頭討喜一點。
“怎麼了?”見阿九情緒瞬間低落下去,林暖問。
“我想安言哥他們了。”
“你安言哥啊,”林暖若有所思,“你知道你把自己弄受傷了可是很生氣呢。”
“啊?”阿九陡然停下吃食的動作,緊張地看向林暖。
林暖伸手捏捏阿九的臉,“所以,宋育不會太好過的。”
不知道為什麼,阿九瞬間就想哭。他飛快低下頭去,把勺子往嘴里送,然後他抬起頭說︰“林暖姐,我當時真的很害怕。我害怕我就那樣死掉了,我還有好多事都沒有去做呢,我……我想見師父,我想見安言哥。”
林暖沒說話,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阿九控制好情緒後,夾起牛肉餅往嘴里送,他大口大口地吃著。“林暖姐,你做的飯好好吃啊,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哦。”林暖說著,開始給他削隻果。
“林暖姐,你什麼時候和陸離哥結婚的啊?”阿九看著林暖,眼珠子一轉開始支支吾吾地八卦起來。
“十八歲的時候。”
“這麼早嗎?”
“是啊,剛好符合咱們國家最低的法定結婚年齡。”
“要結婚還有這個要求嗎?說起來,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叫玖國呢。”
“怎麼會?”林暖驚訝地問他,“阿九我記得你以前也說過不知道自己的家鄉是哪里的吧?”
“嗯,我的家鄉很小很小的,我在玖國的地圖上都找不到。”
“不應該啊,再小的村落地圖上都會標明的。你有再找找比例更小的地圖嗎?”
“找過了,我有認真找的,非要說的話,我的家鄉是在玖都公園外的某個小島上。”
玖都公園外的小島?那里不是根本就無人居住嗎?但是阿九是不可能撒謊的,而且那個地方線路也是對的,安言就是從那里逃亡的。對了,這孩子一開始出現就是去找安言的,之後才認了林玄風當師父。
林暖放下削了一半的隻果,嚴肅地問。“阿九,你是什麼時候認識你安言哥的?”
“今年四月份,月底之前的那幾天吧,我記不太清楚了。”
這個時間比安言在亭中帶走小甦的時間還要靠前,邏輯上也完全符合。林暖終于意識到了某個被她忽略的問題,她正襟危坐道︰“阿九,拜托你一件事情。能麻煩你講清楚你是如何認識安言的,以及後來是如何找到安言的,可以嗎?
阿九愣愣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