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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忍地偏過頭去，無也偏過頭去。
寅上前拽著林暖的胳膊，想把她拉起來，但他沒有拉起來她。相反，他看到林暖雙眼通紅，臉上滿是淚痕。他看到林暖毫無防備地將這她自己赤裸裸的暴露在他面前之後，林暖倔強地咬著下唇，試圖憋回眼淚。
寅從來沒覺得，紅色是如此扎眼。
“我不是陸離也不是安言，但是，你哭吧。”寅也跪下去，拉著林暖的手沒有松開。兩人的姿勢別扭得厲害。
听到這話，林暖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她仰起頭來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似杜鵑啼血。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快要背過氣去。她邊哭邊把胳膊從寅手中掙開，去擁抱她的雙親。她的雙親，林耀躍和姜雨的手牢牢地握在一起。
林暖的裙擺泡在血泊里，寅一時竟有些分不清這兩者的顏色。
“寅。”夜喊他。寅知道，陸朗和陸離就快要來了。
“林暖，三天之後，我來找你。要復仇，听我的。”
瞬間，林暖抬起頭，眼里折射出滔天的恨意。林暖的心情，寅感同身受，但林暖是幸運的，因為她不會等得太久了。
寅朝倒在林暖懷中相互依靠的在一起的林耀躍和姜雨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帶著他們一行人離去。
“阿暖！”不久後，陸朗和陸離趕到了。陸離恐懼地望著眼前的畫面，然後不顧一切地擁住林暖。陸離擁住她，閉上眼留淚，他對他的阿暖心疼得無以復加。可同時，陸離絕望了，因為他知道他再也沒有機會讓林暖愛上他了。
林暖任由他擁著，她瞪得紅腫的雙眼，眼里毫無神采。
陸朗不可置信地向後跌去，他捏緊雙拳不忍地合上眼。你放心去吧，林兄，你的血絕不會白流，至于你最惦念的林暖……以後整個陸氏就是她最堅固的後盾！
要起風了……玖都風雨欲來。玖門里，楊潤中惱羞成怒地拂袖，一掃桌面上的文件，眼瞪得猩紅。
“玖相，陸朗要求見您……還有，穿著一身黑，頭戴白花的林暖。”
陸朗和林暖走進來，林暖垂著頭在後面沉默不語。陸朗上前一步，開門見山。“玖相，我今天來只要您一句話，無論我們陸氏做什麼，你都必須要保持中立。”
陸朗說得慷慨激昂又極為痛楚，林暖這時抬起頭來，神情悲切目光空洞。楊潤中忍不住朝林暖瞟去了幾眼，十分憐憫。他與林耀躍私交不錯，也算是看著林暖長大的，他也于心不忍。
終于，他偏過頭去無可奈何地閉上眼楮點了點頭。他也沒想到宋宏天竟然敢這麼猖獗，血雨腥風竟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到來。
得到楊潤中的答復，陸朗毫不客氣地轉身就走，沒有一絲停留。
“父親。”出去門後，林暖說。
“阿暖，你听我說，雖然楊潤中的風格向來都是中立，兩邊攪混水。但你別覺得我說的是廢話，這其實相當于日後無論我們做什麼，都能有一個說法。”
林暖點點頭，臉色有些蒼白。
“阿暖，你和陸離盡快離開玖都，前往新都，聯合革命軍。”
“革命軍？這樣做……”
“不怕，新都也是玖國的一部分。革命軍又沒有政權，當然也要被玖相支配，就說玖相權力受到威脅，要讓革命軍清權。”
“那您呢？父親。”
“我必然是要留在這里的，里應外合。你放心，宋宏天絕對不敢動我，還有你陸顯伯父在西都也會幫你們的。”
“我知道了。”
短短的一段對話，深不可測。懸在天空中的風暴終于要黑壓壓地連成一片。
晚些時候，差不多這天傍晚的時候，安言的手機響起久違的短信鈴聲。那封短信沒有署名，內容也只有四個字，事態緊急。
安言看了看默不作聲地把手機塞回去。從那個世界過來需要遵循二十四天的法則，但在這里不是的，每個零時都可以通過靈石穿越過去。
第二天一早，安言醒來。他做了從前從不會做出的舉動，他坐起來拉開抽屜先翻看了下手機。果然，一條短信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我們被要求今晚回去。”
安言握著手機，把視線投向空中。他的眼神輕飄飄的，沒有著落點。但他一直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像是把時光都固化了下來。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哇∼安言，今天的早餐這麼豐富啊。”甦子零回家後很是驚喜，他捏起一塊兒金黃的煎蛋就仰起頭塞進去，把嘴巴咬得鼓鼓的。
“對啊，爸爸。今天的粥也好香哦。”小甦用力吸了吸鼻子。
“是嘛。”安言說道。走出房門後，似乎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小甦吃過飯後去上學，甦子零能力鑽研累了就去打打籃球，還有去那個對他來說意義已不一樣的咖啡店。
安言也總是有事可做的。他抓住最後的時間，把每一天都過的有趣，這些有趣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一個星期後的凌晨，甦子零照例早起去魯迅公園，一切都沒有改變，直到他回到家。
小甦在甦子零開門的一瞬間眼里閃過驚喜與期待，但在她看清只有甦子零一個人時，又立刻跑過來問︰“爸爸沒有跟你一起嗎？”
“沒有啊，他不在家嗎？安言他怎麼了？”甦子零滿臉疑惑，不知道小甦為何這麼著急。
“爸爸不在家，我一醒來他就不在家。”小甦皺著臉，語氣里充滿了焦急，還有一絲惶恐和委屈。
甦子零進屋先是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飯桌和廚房，然後掉頭打開安言的臥室，最後又直奔衛生間。在這期間，小甦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亦步亦趨。
最後，甦子零關上衛生間的門，他快速轉過身想要朝外走，但又很快折返了回來。他看到自己手腕上帶的腕表顯示現在是7點20分。“這樣，小甦，我們現在先一起出去吃飯，然後我送你去上學。安言可能有點兒事，但我向你保證我們會找到他的，他會回來的。”
“好。”
“放心吧，去收拾一下書包。”
小甦低著頭去拿書包。
一路上甦子零都談笑風生，把小甦逗樂的同時，也試圖忽略掉自己心底的那抹不安。他擺擺手把小甦送進去，確定小甦回頭望不到他了，就迅速地埋頭往家趕。
安言沒帶手機，但他所有的東西都規規整整地擺在那里，書桌上書還攤著，陽台上仙人球也好好的放著。甦子零松了一口氣，說不定安言真的是有急事。
可下一秒，一個不詳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突然炸開，像驚雷般卷過他的五髒六腑。他臉色發白，快步走回自己的臥室。他在他房間的那張古木色的桌子旁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才屏住呼吸伸出手拉開了下方的抽屜。
抽屜是空的，不見了。他驚慌失措地又把手伸進去摸了摸，是空的。那顆能夠讓他們穿越回去的靈石不見了。
安言他自己一個人回去了，拋棄了甦子零和安小甦。
怎麼辦？甦子零的腦袋亂成一團，要先把小甦接回來。不，不行！他呆坐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然後冷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掏出手機，聲音顫抖。“媽，你們盡快從美國回來吧。我現在就回上海去，對了，當年你們過來帶的那顆靈石，放在了哪里……好，我等你們回來。”
甦子零掛斷電話，訂了兩張一點多回上海的高鐵票，然後開始收拾東西。他把桌子上安言給他留下的筆記塞進書包里，拿起籃球又放下。
半個小時後，甦子零去了一趟咖啡館。楊可微很驚喜，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但她明亮的眼楮里很快就失去了笑意，甦子零有些不對勁，他很慌張，他在竭盡所能地繃緊自己的神經，如臨大敵。
甦子零同往常一樣要了一杯咖啡，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盯著咖啡發呆。
我明天還能再見到你嗎？甦子零是來告別的，楊可微隱約猜到了，她斟酌了片刻，還是寫出了這句話。
甦子零愣了一下，“我今天下午就要離開了，我希望我們還能再回來。”
想來玩兒時就再來啊，隨時歡迎。楊可微有些失落，她寫道。
“好啊。”甦子零抬頭一笑，離開咖啡店去接小甦放學，他留下那杯咖啡原封未動。
甦子零這時候突然來接她，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小甦立馬就全都明白了，她低下頭任由甦子零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安小甦偏過去頭，偷偷抹眼淚。她以為這樣甦子零就不會注意到，但這怎麼可能注意不到，甦子零蹲下來想要扳正她的身體，說些什麼時，小甦突然崩潰了，她抽抽噎噎的，咧著嘴大哭，淚一行一行地往下流。
甦子零笨拙地把她摟在懷里，輕拍她的背。“小甦，我們回上海去，我會想辦法回去，我們得找到那個混蛋當面問清楚。”
“……好……”小甦哭的說不出話來，她斷斷續續地才把這個好字說清楚。
甦子零擦去她臉上的淚，兩人快速回到家。甦子零其實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沒有多少東西要帶，他只是看著窗台，把那盆仙人掌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來來回回，反反復復。
“零哥，我已經收拾好了。”
“好，我們走吧。”
甦子零把手放在門把上，門緩緩合上。他最終還是沒帶那盆仙人掌。他深深凝望著這屋子的每一件物件，爭取把每一個物件的輪廓都牢牢記在心上。
門終歸還是合上了，它把這段美好的日子塵封掩埋，不會再讓它向前走一步，哪怕一分一秒。高鐵駛離青島，過去永遠不會再來。
甦子零打開上海的家門，有些恍惚，不到一個月而已，家里竟然有些冰涼。
“小甦，爸媽還在回來的路上，今晚可能到不了，我向你保證，明晚我們就追過去，今晚我們先收拾一下睡覺，好嗎？”
小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順從地點點頭。
零時過去後，新的一天來臨了。甦子零坐在床上看著躺在被窩里還不肯合眼的小甦，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柔聲說道︰“睡吧。”
“零哥。”小甦的嘴巴蠕動了一下，眼巴巴地看著他。
“行，今晚我陪你睡，快睡吧。”
“好。”小甦看著甦子零掀開被子的一角爬上來，才閉上眼楮。
夜色四合，周圍安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已經很晚了，甦子零看著呼吸綿長的小甦，睡意全無。
他仔細端詳著小甦熟睡的臉，似乎有點理解安言的做法了。可是，他還是不能原諒他。在見過小甦眼里的悲傷、慌張與忍耐之後，他又怎麼能忍心再拋下她？
夜深了，甦子零想著想著也迷糊地睡過去了。突然，甦子零又驚醒了。他听到了門鎖轉動的聲音，凌晨五點鐘左右，甦子零只睡了兩個小時不到。
他坐起來，小心掀開被子下床。他打開臥室門，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他風塵僕僕的父母。甦子零忽然有些鼻酸，“爸媽，對不起，讓你們連夜趕回來。”
“說什麼呢？你再去躺下睡一會兒，一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沒怎麼睡。”甦媽媽忍不住念叨他。
“是啊，什麼事天亮再說也不遲。”
“是，爸媽，你們也快點休息。”
甦子零返回到自己屋里，就看見小甦光著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她在等他。甦子零一把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為她掀開被子，“小甦，再睡一會吧。等天亮又天黑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嗯。”小甦往里面挪，示意甦子零也躺進來。甦子零乖乖地躺上去，這次，他只稍微干瞪了一會兒眼，就在他父母在客廳里來回走動的背景音下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甦子零醒過來，一個鐵質的黑色小盒子放在他的床頭前。那個小盒子，甦子零小時候見過，那個時候盒子外面掛了一把鎖，他好奇擺弄過，但怎麼也無法打開。再之後，那個盒子就莫名其妙不見了。
小孩子忘性大，可當甦子零看見這個盒子時，一瞬間就全想起來了。他把它打開，拿出那顆黃褐色帶有黑色斑點的石子。
這是靈石，甦子零急匆匆穿上拖鞋去尋他的父親母親。他站在客廳里能听得到廚房的油煙機和炒菜的混合聲。
“媽。”甦母關掉火，走過來抽出甦子零拿在手中的空盒子。
“媽，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還記得我說過，要把我哥也帶回來的嗎？”
“記得，我當然相信。”甦母笑著說。她即便有萬分不舍，有再多私心，也無法張開口啊，她怎麼舍得她的孩子為難。
“媽，我餓啦。”甦子零張開雙臂摟著他的媽媽撒嬌。
零時很快就到了，零時一過，甦家的客廳里瞬間消失了兩個人的身影，只留下了兩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