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陽光透過宮殿的窗欞灑在了金磚地面上,映出一片片斑駁的光影。時茜身著禮部尚書官服,從一眾官員中走出,微微躬身行禮後,輕聲說道︰“聖上,為靖王殿下準備的接風宴,經過這幾日微臣及禮部上下同僚、燕王、梗王等人的忙碌籌備,如今已大致準備妥當。只是眼下尚有一事未了,便是那接風宴的主角——靖王殿下飲食方面的偏好,尚需進一步了解清楚。”
皇帝坐在龍椅之上,手中輕輕把玩著一方玉石,看了一眼時茜,語氣略帶疑惑地道︰“貞瑾啊,如此這般小事,難道還需要特意去打听詢問不成?”
時茜連忙再次躬身行禮,恭聲回答道︰“聖上,貞瑾以為,此次接風宴乃是聖上您親自下令為靖王殿下所舉辦,其意義非凡。故而微臣想要將此事操持得更為妥帖周到一些,盡量做到盡善盡美,讓聖上和靖王殿下皆能滿意歡喜。”
皇帝听聞此言,微微頷首,表示認可地點了點頭,緩聲道︰“貞瑾,你這番心思,朕倒是並不反對。只不過......靖王那邊究竟是何種緣由,為何所有被押解的人犯皆是一副病懨懨、無精打采之態?朕已命人徹查多次,可那病因卻始終未能查出個所以然來。”
听到皇帝提及此事,時茜心中暗自思忖︰哪里會有什麼真正的病因呢?無非是受到了侯將師哥身上那股陰戾之氣的影響罷了。但時茜面上卻是絲毫不敢表露出來,稍作遲疑之後,才開口說道︰“貞瑾,其實有些心里話一直想要向聖上說出口,但又恐言語不當,冒犯了聖上......”
皇帝大手一揮,朗聲道︰“貞瑾,你但說無妨!無論所言對錯與否,朕今日在此,一概恕你無罪!”
時茜畢恭畢敬地躬身施禮後,緩聲道︰“聖上,微臣認為靖王殿下及其隨行人員的健康狀況並無異常,唯有那些被押解的人犯出現身體不適的狀況,這是否是那人犯自知罪責難逃,從而心生焦慮癥所致呢?”
皇帝聞言,面露疑惑之色,追問道︰“貞瑾,何為焦慮癥?”
時茜不緊不慢地答道︰“焦慮癥乃是指人持續性或間歇性地出現焦慮、恐懼、緊張和不安等情緒,內心猶如驚弓之鳥,處于高度警覺狀態。有些病患身體會不由自主地出現肌肉緊張抽動、坐立難安、氣促如牛、窒息感如潮水般襲來、哽噎感似巨石壓胸、心悸如脫兔、心率如鼓點般加快,更有甚者,會感到惡心、腹部不適或疼痛難耐等。”
皇帝听了時茜這番話,在腦海中仔細思索著張提點傳回來的折子上所寫的人犯們的病癥,與時茜所言一一對照,竟然完全吻合,不禁感嘆道︰“貞瑾,這焦慮癥莫非是仙府上所記載的?”
時茜連忙應道︰“回聖上,焦慮癥這一記錄確實是貞瑾在仙府書籍的記載中偶然得見。”說完這話,時茜心中暗自嘀咕,自己生活的那個地方確實存在焦慮癥這種說法,似乎是精神疾病的一種,至于如今的西周是否有此說法,自己著實不甚了了。
若是西周已然有此說法,那自己便坦然承認自己才疏學淺,孤陋寡聞;若是沒有,那便是在自己曾經生活的地方听聞的,那就是從仙府里的書籍上看到的,如此也算合情合理。
皇帝緊接著問道︰“貞瑾,這焦慮癥是否也會傳染?”
時茜稍稍一怔,須臾,答道︰“會。”
朝堂之上的大臣們聞得時茜此言,頓時如炸開了鍋一般,議論紛紛。約莫一兩分鐘後,有大臣提議道︰“既然人犯的焦慮癥會傳染,那麼切不可讓人犯進入上京,以免這焦慮癥如瘟疫般在上京城內蔓延開來。”
皇帝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如兩道深壑橫亙于額頭之上,皇帝在心中暗自思忖著︰“這焦慮癥怎會如此詭異,居然還能傳染?原本還打算等待貞瑾說明此癥並無傳染性之後,便即刻下令讓兒子靖王率領眾人將那罪犯帶入城中,然後分別羈押于刑部以及順天府。
待到數日後,靠山村的那些人犯即將被處以刑罰之時,再將他們匯聚到一處集中關押。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該死的焦慮癥竟然真的具有傳染性!”
這時時茜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帝緊皺的眉頭,知道皇帝與諸位大臣定然是對此產生了誤解。于是,開口解釋道︰“聖上,這焦慮癥的確存在一定的傳染性,不過其傳染性相當有限,所造成的危害也並非巨大無比。
實際上,貞瑾所言的‘傳染’,乃是指當人們長期與一個情緒焦躁、行為神經質的人相處的時間長了,久而久之,自身也會受到影響,從而變得容易受驚、舉止失常,心情亦隨之變得低落。”
听完時茜這話,皇帝和前來參加早朝的文武大臣們那緊繃的臉,“唰”的一下就放松了,心里頭那塊沉甸甸的大石頭也終于落了地。
大概過了一分鐘的樣子,吏部尚書佘弘益向前邁了一步,拱了拱手,笑著說道︰“蕭提刑……哎呀,瞧我這記性,今天您穿的可是禮部尚書的官服,得叫您一聲蕭尚書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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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尚書,您這話說一半留一半的,可把我們大家都嚇了一跳。”
皇帝也白了時茜一眼,沒好氣地說︰“貞瑾,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就想看我們被嚇一跳的樣子,所以才故意只說一半。”
時茜趕緊解釋道︰“回聖上,貞瑾沒有啊。聖上您只是問貞瑾會不會傳染,又沒問其他的。
那焦慮癥確實會傳染啊,所以貞瑾回答聖上會,也沒什麼錯呀。”
皇帝搖了搖頭,笑著說︰“貞瑾,你呀!和你祖父,鎮國公那個老鬼一樣,都讓人討厭。”
時茜也笑著說︰“聖上英明!”
皇帝哈哈大笑著說︰“朕可不是在夸你哦。”
時茜在心里嘀咕著︰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在夸我啦,不過沒關系,我也經常在心里罵你是狗皇帝、討厭鬼呢,咱倆算是扯平了。嘴上卻說道︰“打罵皆是君恩,身為臣子的,接受就是了。”
皇帝笑著說︰“朕收回剛才的話,貞瑾你可比你祖父好多了,你祖父鎮國公才是個討厭鬼呢。”皇帝停頓了十幾秒,後道“貞瑾,朕準你去見靖王。見了靖王以後,貞瑾你代朕還有諸位給靖王帶個好,然後你與張提點、玉坤 說說焦慮癥的事,若無他事,便讓他們倆回來復命。”
時茜道“微臣貞瑾,遵旨!”
……
離宮前往提點刑獄司點卯的路上,時茜在車內與身旁的夏禾輕聲囑咐道︰“夏禾,等會兒咱們到了提點刑獄司之後,你就不必下車了,讓長和護送你前去醉紅塵那里。到了見到武威侯夫人後,記得轉告她,說明日我會奉旨前去探望靖王爺,順便詢問一下她是否有物品或者話語想要帶給沐澤。”
夏禾乖巧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接著又面露些許遲疑之色,開口問道︰“女公子,如果武威侯夫人向我打听有關沐世子的事情,那我應該如何回答她才好呢?”
時茜略作思索,然後不緊不慢地回應道︰“你只需如實告訴她,沐世子一切都安好,每日吃得香睡得甜,身體也沒有任何病痛災禍,讓她盡管放心就是。
另外,還要告訴她,沐世子用不了多久便能歸家了。其他多余的物件無需攜帶,只需要準備一些沐世子平素喜愛食用的食物,或者給他捎帶上一些新鮮可口的吃食即可。”
時茜話音剛落,夏禾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幾秒鐘過後,夏禾微微皺起眉頭,輕聲說道︰“女公子,夏禾想著這事存在不妥當之處。這沐世子尚未婚配,您也是待字閨中。如今我這個身為您貼身丫鬟的人前去尋找武威侯夫人,並幫她傳遞物品給沐世子,只怕那些心存不善、別有用心之徒會借此大做文章,肆意編排您和沐世子之間的關系呢。”
听到夏禾這番擔憂之言,時茜不禁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輕輕拍了拍夏禾的肩膀,安慰道︰“哈哈,好夏禾,沒想到你竟能跟我想到一塊兒去啦!其實呀,我正是想要堵住那些居心叵測之人的悠悠眾口,所以才特意去向皇帝陛下請奏此事。
如此一來,我便能假借公事之名,名正言順地前往探望靖王殿下以及沐澤世子他們了。至于你方才所說的那些顧慮嘛,女公子自然也是有過思量的喲。”
接著,時茜稍稍湊近夏禾,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武威侯夫人的身份地位擺在那里呢。因此,拜訪武威侯夫人之事,還得你親自跑一趟才行吶。
除了武威侯夫人那邊需要妥善安排之外,另外還有一些人的家屬,我們也要通知到位哦。
比如說那張提點、封御醫還有王御醫等等,咱們都得派人前去告知一聲。不過嘛,這些人家就不需要夏禾你親自去知會了,只需派遣可靠之人前去傳達即可。若是他們的家眷有什麼東西想要捎帶給自家親人的,統統交給我,等我去探望靖王時,我一並給他們帶去便是。”
……
次日清晨,時茜沒有去上早朝,城門一開啟,時茜乘坐輿車,攜帶著各種禮物,從伯爵府出發前去探望靖王。
一刻鐘後,時茜乘坐的輿車穩穩地停在了距離上京城三十里的凌虛農莊大門處。時茜剛從輿車上下來,耳畔便傳來了沐澤那欣喜若狂的聲音︰“貞瑾!”
時茜循聲望去,就看在大門處靜靜等候的沐澤,沐澤見到時茜的目光投向自己,立即如一個孩子般興奮地抬手示意。時茜見狀,面帶笑容,輕盈地靠了過去,回應道︰“沐澤。”
沐澤忙不迭地回應道︰“哎!貞瑾,你怎麼過來了?”
時茜故作嗔怪地說︰“怎麼,沐澤你不想看到我呀!”
沐澤心急如焚,連忙解釋道︰“不是。貞瑾,我不是那個意思。”
時茜調皮地一笑,宛如一只機靈的小狐狸,道︰“好了,沐澤你別解釋了,有句話說得好,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哦。”
沐澤頓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語無倫次地說道︰“貞瑾,我沒有不想看到你。我是……”
時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宛如銀鈴般清脆悅耳,道︰“好了。沐澤,我不逗你了。我可是奉旨前來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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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澤一臉驚訝地說道︰“奉旨前來?貞瑾,難道聖上也讓你來查那些人犯的病因不成?
這可萬萬使不得呀!聖上他老人家究竟是如何考慮的呢?您可是堂堂郡主,金枝玉葉、身份無比尊貴,怎能夠屈尊降貴去給那些人犯看病呢?”
時茜微微蹙起秀眉,嬌嗔地回應道︰“沐澤,是誰告訴你我是來給人犯看病的呀?”
沐澤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呃……沒人跟我說啦。這都是我自己猜的。”
時茜輕哼一聲,白了他一眼後說道︰“哼,你呀,猜錯了。這次我來可不是為了什麼人犯,而是專程到此探望靖王殿下的。”
沐澤聞言更是疑惑不解,追問道︰“探望靖王殿下?所為何事呢?”
時茜笑盈盈地解釋道︰“我是奉聖命而來,想要詢問一下靖王殿下平日里都有哪些喜好,以便好好籌備接風宴,為靖王殿下和你接風洗塵吶。”
听到這里,沐澤恍然大悟般地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一副如夢初醒的神情,嘴里念叨著︰“原來如此……”稍作停頓之後,沐澤似乎想到了什麼,接著說道︰“這樣的小事,貞瑾你何必這般辛苦,親自跑這一趟呢?只需派遣一名下人前來詢問即可呀。”
時茜听聞此言,微微一笑,輕聲回應道︰“沐澤,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一會兒就讓夏禾過去問問你的喜好,如此一來,就無需我再親自前去叨擾你啦。”
然而,沐澤卻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急忙說道︰“那怎麼行呢!貞瑾,就算只是關于我的喜好這種小事情,也非得由你來親自過問不可啊!貞瑾,你可不能隨便派個丫頭來糊弄我。”
時茜說道︰“這接風宴可是專門為靖王和你而舉辦的盛事,所以對于你的個人喜好,自然也是需要仔細了解一番的。
只不過嘛,如果沐澤你覺得此事太過繁瑣,心生厭煩的話,那我也就不再多此一舉,不來煩你了。
但是,今日我當著你面,把丑話說在前頭哦,若是沒能提前知曉你的具體喜好,萬一在接風宴上出現了一些不合你心意的東西,到時候你可不能發脾氣喲。畢竟在不清楚你愛好的情況下,出現些許疏漏或者不盡人意之處,都是在所難免的。”
就在兩人輕聲交談著的時候,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了靖王居住的院子門口。此時,時茜想要與靖王先單獨聊一聊,于是,時茜轉過頭來,對著身旁的沐澤柔聲說道︰“沐澤,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進去跟靖王說會兒話。等一會兒我再去找你哦。”
然而,沐澤卻並沒有如時茜所願那般爽快地答應下來。沐澤撓了撓頭,露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大聲嚷嚷道︰“哎呀,貞瑾,咱倆還是一塊兒進去唄!干嘛要分開呀?”
其實,此刻沐澤的內心正暗自思忖著︰絕對不能讓貞瑾就這樣獨自進靖王的院子與靖王獨處啊!畢竟那靖王可是和自己一樣,對貞瑾心懷愛慕之情呢。
而且更要命的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貞瑾似乎對靖王更為傾心一些。如此一來,自己在這場感情的角逐之中已然處于劣勢地位了。因此,無論如何,自己都絕不能給靖王和貞瑾創造出獨處一室的機會!
時茜一臉無奈,輕聲嘆道︰“沐澤啊,靖王爺他個人的喜好,那也算是機密,你在旁邊听,實在不合適。”
沐澤不以為然地說道︰“有什麼不合適的,大不了,我把耳朵堵上,貞瑾你就當我是個聾子。”
時茜嗔怪道︰“沐澤,別胡鬧了。你想想,等我一會去問你喜好的時候,我也帶著靖王爺或者夏禾,你心里會樂意嗎?”
沐澤滿不在乎地回答︰“我當然樂意啊!不過,靖王爺他可不喜歡听他人的喜好,所以貞瑾,你就別帶他了,帶著夏禾就好啦。”
時茜嬌嗔地說道︰“沐澤,別鬧了。你再這樣,那我可就要回宮找聖上領罰了。”
沐澤急忙問道︰“貞瑾,為何要領罰?”
時茜無奈地回答︰“因為聖上讓我來詢問靖王爺的喜好,我卻沒有完成任務啊!”
沐澤實在舍不得時茜受罰,只得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精打采地說道︰“好吧!我不進去了,貞瑾你自己進去吧!”
時茜听沐澤這麼說,便朝沐澤微微頷首,抬腳就要邁進院子去找靖王。沐澤見狀,慌忙說道︰“貞瑾,我在外面等你。”他在心里暗自嘀咕,貞瑾不讓自己陪著,那自己就在院外守候著,只是隔著一道院門,這樣靖王與貞瑾也不算是獨處了。
時茜听了這話,在心里輕輕嘆息一聲,略一思索,轉身說道︰“好。”十幾秒後,時茜突然手扶額頭,驚呼道︰“哎呀!剛才只顧著跟你說話,竟然把給靖王爺帶的禮物給忘拿了。沐澤,你能不能幫我去拿一下呀,好不好嘛!也有給你的禮物哦!”
沐澤一听時茜給自己帶了禮物,眼楮頓時亮了起來,忙不迭地點頭答應,然後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邊跑邊喊道︰“貞瑾,我很快就回來。”
時茜微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不著急,我在院子里等你,你把禮物拿來後,直接送進院子里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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