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奕算是真正的感受到法會與平日里的不同。
    以往只要太陽下山,西謨的城池就會逐漸變得安靜,街道上沒有行人,幽靜的像是人煙稀少的山林。
    「聖靈根」上的昨夜也是如此,可今日就有極大的區別。
    還有不少人停留在禪院門口,有從上午開始,就坐在這里沒有起身的,也有後來回到這里的。
    仿佛這里成了某個修行聖地,原先的宵禁沒了。
    畢竟是修行者匯聚的地方,便有可能會發生一些難以預料的事情。
    因此禪院外仍留有不少守在周圍的和尚,不只有武僧。
    他們閉目打坐,低聲呢喃,倒也沒有落下自身的冥想修行。
    土黃色的長袍在黑夜中本就顯眼,縱使有影子籠罩,多看兩眼也能察覺這里面站著一個人。
    雲奕環抱雙臂,靠在木牆上。
    “這里人這麼多,會不會不太方便?”
    “這里人多,里面的人應該就更少吧,會更方便才對。”
    不听蹲在他的肩頭,眨巴著眼楮,快速的將禪院門外的景色收入眼中。
    感受到雲奕傳遞來的猶豫情緒,不听輕松的笑道。
    “放心,小姚記下的地圖,都在我腦子里了喵,那人的氣息我有印象。”
    得到不听這麼堅定且自信的回應,雲奕也不再猶豫。
    “第一要務是隱藏好自己,我會去哪里觀察情況。”
    “你小子還用擔心本大爺我?”
    “我是擔心你偷偷摸摸給我整了個大的麻煩。”
    雲奕擺擺手,已經邁步準備走出牆角的陰影。
    不听冷哼一聲,輕盈的跳上牆頭。
    純色或許更容易被發現,反倒是它這種深色的狸花紋理,更貼合「聖靈根」上的諸多背景,貓毛又時常打理,完全不會在火光中有絲毫反應。
    柔軟的貓爪不會發出一丁點動靜,再加上不听沒有修為,當真成了黑夜中的幽靈。
    “壯壯,你要是想,可以不用陪著我。”姚沛暖從冥想中睜開眼,看著壯壯略顯無聊的擺弄著佛珠。
    他放空的雙眸恢復了靈光,身體周圍的金光浮動著。
    “不行,你一直帶著那個珠子被不听前輩取走了,如今不能出去,我若是不在這里,出現其他情況你一個人要如何應對?”
    壯壯搖晃著腦袋。
    夜晚的禪院和白日里最明顯的區別就是它更加輝煌,禪院內的光源不再是簡單的火把或是油燈,而是一種能夠發光的大塊兒琉璃。
    它們雖然不如雲奕在墓穴內找的那些精致,也不如它們明亮,但勝在數量多,殿宇、道路,乃至大殿內的金身佛像,也在閃閃發光。
    不听跳躍著,速度飛快,輕松的躲開了那些琉璃發出的光芒。
    眼前的景象與腦海中記憶的路線重合,只是它突然停了下來,胡子輕輕顫動。
    圓潤的黑色瞳孔慢慢豎成一道縫隙,前方有狀況!
    籠罩自身的凝實精神力緩緩前探,又像是蝸牛探出的觸角觸踫到什麼似的,快速縮了回來。
    “果然是布置有陣法。”
    不听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對一個完全未知,且靠近了才有所感應的陣法,縱使是對精神力修為自負的它,也變得認真起來。
    身子再往前挪一些,讓自己更加靠近。
    凝實的精神力即刻化作千萬條細小的絲線,開始侵入擋在前方的陣法。
    興許是這些絲線過于不起眼,也可能是不听對它們掌握的精細,完全沒有觸動陣法。
    隨著不听嘴角的翹起,擋在面前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消失了。
    不听後腿一蹬,便竄了出去,它是親歷者,自然知道這陣法是短暫失效了,而非被它破除。
    倒也不是沒有破除的實力和手段,只不過它能察覺到這陣法還連接著別的什麼,若是貿然破除,很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雲奕可強調了,不要惹麻煩。
    不听貓貓祟祟的前進,也得虧西謨少有小獸飛禽,否則若是在哪個屋檐下有這麼一窩,驚動了可不得了。
    一路上的陣法可是不少,有些不听能夠認出來,有些則是一頭霧水,不過這不耽誤,反正最多一柱香,就能讓它變成睜眼瞎。
    禪院後面,分別有九道強勁有力的氣息存在,在不听的感知中,就像是夜幕中同時掛上了九個月亮,根本無法忽視。
    好在姚沛暖所說的戒律堂的位置,不在他們中間。
    “看來這禿頭廟里,還有一個高修在。”
    不听距離他們最近的時候,匆匆瞥了一眼,毫不留戀的奔走。
    “就是這里了吧。”
    再往前看,隔著一道牆的後面,應該就是目的地。
    雲霄碧玉禪院內的發光琉璃,這里並沒有,放眼看去一片漆黑,若非不听就是以此為終點,換做平日路過時根本不會注意到這里還有屋子。
    這里面又一道不俗的氣息存在,想來也是,肯定是要有個高手坐鎮,不過氣息有些內斂,不听一時間無法判斷具體實力,初步估計不會低于九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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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前面的高修,守在這里的人,大概率是保持的警惕的狀態。
    不听腦海中回憶著臨行前雲奕的囑托,思考了一會兒。
    它踮腳前進,在靠近戒律堂的時候,將身子緩緩放低,然後平攤下去,如同一張薄餅一般,緊貼身下的磚瓦,以確保自己不被路過的人注意到。
    “果然,這里還有陣法,奶奶的,這些禿頭們也不敞亮,有人守著還玩兒陰招。”
    不听被陣法再次攔住了去路,好像是非常自信,這個陣法並沒有比之前的復雜多少,只是有個觸發後會加重環境的效果,肯定也有報警的作用。
    根本不用費什麼工夫,陣法失效,不听覺得白瞎了自己的準備,起身繼續往前。
    這里也是一處殿宇,雖說矮小一些,該有的還都有,紅磚青瓦,飛檐脊獸,就是沒有天窗。
    不听找了半天,愣是沒找到可以進入的通道,殿頂周圍本該鏤空的雕花和一些小窗,在這里可見不到。
    嘗試了半天,它才認命了,進去沒有其他的路徑,只能走正門,或者下面的一扇都沒有打開的窗戶。
    “不能魯莽,要穩當!”
    不听謹記不能惹麻煩,克制住自己準備直接溜進去的想法。
    “嘖,雲小子每次都這麼憋屈的嘛?”
    它癟嘴,嘴巴很硬,身體很是听話,跳到屋脊上,擺出一副動作,裝作雕像。
    抬起的爪子有些僵硬,它吐著舌頭,將爪子放下。
    “有一刻鐘了吧,沒人。”
    這麼說來,大殿里面就只有一開始感知到的那位高手。
    不听順著屋檐先跳到牆頭,再從牆頭落入牆根下的陰影中,躡手躡腳的來到虛掩著的殿門外,透過門縫往殿內看去。
    天花板上是花花綠綠的彩色圖案,下面是平整的地磚,至于左右兩側,縫隙太小,看不清楚。
    在殿內的中央,略微突起了一處台子,上面擺放著一張長桌,桌後是一把正正方方的椅子。
    一個光頭和尚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塌塌地坐在椅子上,他身子前傾,手臂擺在桌上,腦袋無力的耷拉著。
    如果不是氣息明確,不听完全看不出這和尚有什麼不凡之處。
    “這禿頭正對大門,就算是睡著了,這麼進去也會被發現的吧。”
    不听縮回脖子,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它張開嘴,腹部一陣收縮,一顆粉色的珠子從它口中飄了出來。
    “雲小子果然是未雨綢繆,這都料想到了。”
    不听的「秋水長天」法術也有遮蔽隱藏的效果,只不過在靜止的狀態下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一旦移動,就可能出現破綻。
    “無論是怎樣的破綻,都可能化作一場災難,一定要避免出現破綻!”這是雲奕的原話。
    「蜃珠」的表面粉光浮動,不听小口一張,將「蜃珠」含在口中。
    吞入腹中尚且可以,但含在口中,卻將不听的腮幫子給撐了起來,看上去圓鼓鼓的,而且它也無法再開口說話。
    好在不影響行動,不听的腦袋輕輕的擠向門縫,將殿門緩緩推開了。
    應是真的鮮有人至,木門摩擦發出一陣刺耳的吱吱聲。
    不听嚇得停在了原地,眼珠子無措的兩下,然後趕緊盯著殿中椅子上看似睡覺的光頭和尚。
    那和尚有些反應,不過動作很慢,抬起頭,揉了揉眼楮,圓潤的臉上雙目少有神采,嘴角還殘留著透明的口水。
    他打了個呵欠,這才一臉困意的看向不听。
    那道視線不偏不倚的落在它的身上,不听渾身的毛發都變得蓬松,尾巴更是變粗了兩圈。
    可這目光並沒有敵意,甚至沒有多余的情感。
    直到和尚的眼皮沉重到再次合上,然後低下頭,不听這才知道,以自己精神力的強度催動「蜃珠」產生的效果會如此之強。
    “嘖嘖。”它松了口氣,沒給雲奕惹麻煩。
    不听站定身子,不做多余的動作,而是掃視了一圈殿內的布置。
    從門縫中沒有看全的內容一一收入眼底。
    八根直上屋頂的粗壯柱子,左右兩側還有拔地而起的木頭牆壁,似乎將殿內的空間隔開成更多小塊兒。
    “這和那什麼屏風不是一個玩意兒嘛?就是難看了許多。”
    不听心中吐槽道。
    身側有一位看似昏昏沉沉的高手,它可不能肆無忌憚的對著周圍延伸精神力,只能努力的抬起頭,小鼻子一動一動的,用最原始的方式尋找目標。
    屋內的氣味倒是不少,大概有個五六人,再刨去椅子上的那位,還有五個。
    “在這兒!”很快,不听就從中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直至不听走過這粗陋的“屏風”的時候,更是一臉無語。
    屏風只做簡單的分閣,甚至沒有給他們再加一道封閉起來,前後都是暢通的。
    路過的第一個人並不是目標,他也沒有注意到不听的存在,當然,不听也沒有搭理他,而是徑直的走到右手邊第二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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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小的身子,破損的衣服,還有更加清晰地味道。
    錯不了,這就是雲奕跟蹤並交手的目標,看他現在的樣子,應該是被後來追去的武僧們給打的吧。
    不听居然有些同情對方,按理來說,雙方若是施展全力交手,雲小子肯定不是對手,卻被拿捏成這個下場。
    “想這麼多干嘛。”不听搖晃著腦袋,回憶著來此的目的。
    “先試著找到那個耗子一樣的矮子,嘗試侵入他的精神力,讀取記憶,我要他的來歷和目的。”
    “如果第一個目標沒有達成,就看看被控制住的人里面,有沒有「惡咒」的味道,或是神遺教的氣息,如果有,那就看看他們的目的,還有聚集于此的人手以及踫頭的地點。”
    不听梳理清楚,喃喃道。
    “先看看你小子的腦子里都裝著什麼吧。”
    就在它剛邁步靠近的時候,眼中便被刺眼的金光照耀。
    不听眯著眼,這才注意到耗子周圍的地面上,畫著一圈金色的線。
    這道圓形的線條,本是不會發光的,只是因為不听的精神力觸及到對方,這才在精神力層面給予了反饋,也就是這道金光並不會照亮大殿,只是刺入了不听的“眼楮”。
    不听能感受到金線中蘊含的力量,怪不得這里的人都沒有被關起來,原來還有這種關押的手段,防內,同時也防外。
    這種脫離施法者持續存在的手段,就只能是陣法。
    它頓時來了興致,挪動後爪,端坐在金線跟前。
    胡子朝前慢慢探去。
    “嘶!”
    細微的聲音伴隨著一出即散的白色煙霧,不听的胡子被燒斷了半截,它趕忙縮回脖子,抬起爪子。
    “奶奶的,這是殺人的陣法吧!”
    這般霸道的陣法,幾乎沒有嘗試的途徑,不能嘗試,要怎麼破解?
    不听思索著,心中有想用精神力試探的打算,不過還是有些冒險。
    就在它一籌莫展,沒有思路的時候,另一端傳來一陣呻吟聲。
    因為兩端是通暢的,所以不听能直接看見光頭和尚的動作。
    他這一次可不再是慵懶的模樣,起身、飛躍,動作一氣呵成,瞬間就落在發出聲音的那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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