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老二，快些滾出來，把兩個孩子都帶出來。
娘，娘，你現在听我說，流民，流民摸進咱大王莊了。
連賴利頭都被砍了，咱們要趕緊跑，再晚就危險了！”
胖子語速極快，一口氣說完，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眼神中滿是恐懼與焦急。
老太太一听“流民”二字，原本還罵罵咧咧的嘴瞬間僵住了，臉上的表情由憤怒轉為驚恐。
屋里的二弟和弟妹听到動靜，也慌慌張張地抱著兩個孩子跑了出來。
“哥，咋回事啊？流民咋就進莊了呢？”二弟一臉驚慌，聲音都帶著顫抖。
“別問那麼多了，趕緊收拾些值錢的東西，咱們找地方躲起來。”
胖子一邊說著，一邊沖進屋里，翻箱倒櫃地找著能帶走的東西。
一家人手忙腳亂地收拾了些細軟，正準備出門，就听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呼喊聲和腳步聲。
“壞了，難道是流民摸到村北頭了嗎？”
胖子畢竟在街頭混過，膽量相較常人還是強一些的。
听到外面的動靜，他臉色一沉，迅速做出判斷。
緊接著，他彎腰抄起家中靠牆放著的草叉，轉身對著屋內喊道︰
“二弟，別收拾了，趕緊帶著孩子和老娘上柿子嶺，我在這替你們擋一擋。”
“兒啊！你千萬不要莽撞，要是看情況不對，轉身就跑，可別被他們砍了。”
老太太在兒媳婦的攙扶下，一步三回頭，滿是擔憂地叮囑著這個平日里不著調的大兒子。
那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與關切，仿佛下一秒胖子就會遭遇不測。
胖子愣了一下，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听到娘用如此溫柔的話關心自己，心中一暖，眼角竟不自覺地濕潤了。
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愁善感，他用力眨了眨眼，把淚水逼了回去。
大聲說道︰“知道了，娘，你們可要躲藏好，千萬不要回來。”
“大哥，俺也留下來吧！咱兄弟倆一起跟他們拼命。”
二弟一臉決然，握緊了拳頭。胖子听了，雙眼一瞪，怒喝道︰
“滾，你也留下來，咱娘和孩子誰來保護？快些滾走！
你哥我平日里沒幫家里做過啥農活，可到了這危急關頭，俺也不會認慫的！
要是我不在了，你得好好孝敬咱娘，她一輩子拉扯咱們兄弟倆，太不容易了啊！”
二弟听著大哥的話，鼻子一酸，眼眶紅了，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眼淚，還想說幾句。
這時，前面的媳婦著急地低聲喚他︰“快點走吧，小心村尾也有流民。”
二弟重重地點點頭，轉身從門後抄起家里的斧頭，如同一陣風般沖了出去，帶著對大哥的擔憂和對家人的責任，朝著柿子嶺的方向奔去。
而胖子則緊緊握著草叉，站在院子里，目光堅定地望向村子嘈雜聲傳來的方向，準備獨自面對即將到來的危險……
村南頭，戚三拽著賴利頭一路朝著四爺家狂奔，在這全村上下，如今能拿主意的便是這位德高望重的四爺爺了。
“四爺爺，四爺爺，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妙了！流民摸進咱們莊了！”
戚三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呼喊著，跑得太急，連草鞋都跑掉了一只。
賴利頭眼尖，瞧見草鞋落地，急忙蹲下身子幫他撿了起來。
緊跟在後面的另外兩個痞子差點跑過來直接踩到他身上。
“我靠，你怎麼還沒有死？頂著一把柴刀挺嚇人的。”
一個手腕受傷的家伙被嚇得一個大跳，好不容易才躲開了賴利頭。
賴利頭听他這麼一說，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頭上插著的柴刀。
哭喪著臉說道︰“俺怎麼知道？兩位大哥，行行好，能不能把我頭上的柴刀拔出來，我也覺得這模樣怪難看的。”
那兩個混子像看怪物一樣直勾勾地盯著賴利頭，實在沒有想到這家伙平日里看起來其貌不揚，還透著一股猥瑣勁兒。
可這膽量倒是不小，腦袋上插著柴刀，居然還能這般鎮定自若，心心念念的竟是自己模樣難看。
另一個混子撇了撇嘴，搖搖頭說道︰
“你可拉倒吧，誰敢幫你拔？萬一拔出來你大出血呢？還嫌難看？等會兒死了就不用嫌自己難看了。”
此時，四周的村民早已經听見了他們的報警呼喊聲。
反應快的，已經麻溜地下地去找家伙什防身了。
流民潮爆發已經有好些日子了，這段時間里，大伙兒多多少少也都做了些準備。
他們听說流民不但進村搶奪糧食，還肆意糟蹋女人，燒毀房屋，所到之處簡直是一片狼藉，猶如人間煉獄。
之前四爺爺就已經通知各家準備好武器，就怕萬一有流民摸進來，也好組織起來進行抵抗。
附近村民們听聞消息，紛紛從四面八方聚攏在四爺爺這里。
一時間，小院里擠滿了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該如何應對眼下的危機。
一些家里還有些財物的人，滿臉焦急，言辭激烈地主張同流民打一場，保住大王莊。
其中一個黑臉漢子，漲紅了臉，揮舞著手中的鋤頭大聲說道︰
“咱不能就這麼跑了，這是咱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啊。
家里的糧食、財物都在這兒，要是讓流民搶了去，咱們以後可怎麼活啊？拼了這條命，也得把他們打跑！”
他的話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這些人緊握著手中的農具，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決絕。
然而，還有一些人家，窮得家徒四壁，早已被饑餓折磨得有氣無力。
他們面露懼色，主張還是逃走為好，免得白白丟了性命。
一個瘦弱的老者，顫顫巍巍地站出來，有氣無力地說道︰
“咱拿什麼跟流民打呀？他們人多勢眾，又都餓得紅了眼，咱們這些老弱病殘，去了不就是送死嗎？
還是趕緊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這話一出，不少人也跟著點頭，這些人大多身形消瘦，臉上滿是疲憊與無奈。
兩撥人的意見針鋒相對，互不相讓，小院里的氣氛愈發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