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秉文的性格向來內斂,大抵是久在宮中,甚至已經到了隱忍的地步。
雖然王從鈺也並非是什麼熱烈的性格,但是比起于趙秉文的那種近乎于病態的潛藏,王從鈺更像是一塊兒溫潤的玉,玉雖然沒有什麼攻擊性,但是卻最是質地堅硬,輕易不可磨滅。
兩人從前是同窗,後來又一同共事。
王從鈺作為趙秉文的朋友,如何能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自然,趙秉文對于甦逢春的那股子隱秘的心思,王從鈺當然也有所察覺。
趙秉文看似是抱怨世事無常說了這樣多的事情,只怕實際上只想說一說甦逢春罷了。
其實不僅是甦逢春這件事情上,趙秉文因為童年經歷的原因,實在是太過于小心翼翼,什麼事情都要瞻前顧後,這樣做自然可以避免許多麻煩事,但是也會錯過許多機緣。
比如現在。
又或是說趙秉文並非旨在說甦逢春,他忍了太久,如今皇儲之事紛爭欲烈,此時趙秉文被外派至漠北,雖說是皇帝有心歷練趙秉文,交予他這樣一番事業,但是漠北到底和京城相隔甚遠,若是京城真的出現了什麼變動,趙秉文也不可能瞬間趕過去。
這一來二去,也算是遠離了權力爭奪的機會。
雖說趙秉文表面上並無爭儲之意,賢妃幫不上他什麼忙,皇帝對于趙秉文也談不上親切,比起二皇子和五皇子,趙秉文實在是太過于不起眼。
可是跟在趙秉文身邊這樣久,王從鈺自然也清楚,趙秉文比二皇子和五皇子更有能力去做這個位置,他既有君王的風度,又有悲憫的一顆心,盡管這顆心已經在千百次的磨練之中逐漸的被隱藏起來,但是王從鈺知道他從未消失。
孔夫子曾說仁義禮智,是為君王之行,趙秉文顯然做的比其他二者都好。
所以王從鈺大抵也能猜到,趙秉文對于儲君之位並非全然無意,實際上趙秉文是一個相當有野心的人,遠遠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淡然。
王從鈺看向趙秉文,他鮮少表現出來這樣明顯的情緒,甚至于上一次兩個人暢聊的時候是什麼時候?王從鈺似乎都沒有印象了。
看著好友如此,王從鈺心中也不是滋味,除了甦逢春,趙秉文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君子,似乎都無可指責。
“殿下。”王從鈺開口,只說了八個字,“功不唐捐,玉汝于成。”
你做的都是無用功麼?
不會的。
趙秉文霎時間抬眼看向王從鈺,原本他想說的是甦逢春之事,可是王從鈺這八個字,完全繞過了甦逢春這個話題,而是直指向他內心深處的渴望。
他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但是王從鈺卻明白。
朋友,從來不必多說什麼,一個眼神足矣。
“殿下哪里是不甘心甦姑娘。”王從鈺嘆了一口氣,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殿下想的是明明之手可摘星辰,卻不得不退避三舍,只遠觀旁人采擷。”
“甦姑娘對于殿下來說,只是這眾多星辰的一部分罷了。”
“不僅是甦姑娘,我想還有柔則殿下。”
“殿下是要成就大業之人,從不會放任自己在兒女情長之間,臣斗膽言明,這些感情,對于殿下似乎也並沒有那麼重要。”
“可是如今殿下卻困于其間,到底是因為殿下真的困在在其中,還是因為旁的什麼。”王從鈺言止于此,沒有在說下去,而是另外說,“如今朝中紛爭不斷,就連家父都被卷入其中,被貶謫泉州。聖上年事已高,太子之位空懸,自然有不少人蠢蠢欲動。如今上書立儲的折子越來越多,而聖上也似乎有了這個意思。”
王從鈺干脆敞開天窗說亮話,反正如今遠在漠北,又只有他們二人,“雖然臣隨著父親到了泉州,這些事情也有所耳聞,想來局勢已經到了不必遮掩的地步。”
“殿下心中自然比我明白,如今殿下被派到漠北來意味著什麼。”
“若是我,只怕也是心有不甘。”
這話說的太直白,甚至有些大不敬,畢竟這便是直截了當的說趙秉文對于儲君之位有意思了。
趙秉文果然抬眼,看著王從鈺,眼神探究。
王從鈺自然不懼,與趙秉文對視。
電光火石之間,二人心中皆轉過了思緒千帆。
趙秉文輕聲笑了一下,似乎帶著被看穿的釋然,又或是承認自己欲望的那種放松,或許還有對于王從鈺的敬服。
他以為自己偽裝甚好,但是豈非棋中之人迷了方向,像趙秉文這樣滴水不漏的人,刻意地偽裝才更顯的不正常,是以被王從鈺一眼看穿。
“誰說吾有這樣的心思?”趙秉文轉著拇指上的玉扣,語氣晦澀不明,“父皇如今尚未立儲,王公子這般說,秉文可不敢當。”
王從鈺一哂,未置可否,“是從鈺冒犯,還望殿下恕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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