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是甦逢春經歷過不少病痛，也算是見慣了人世間的生老病死，可是瞧著面前這個還不過二八年華的少女在自己面前死去，還是于心不忍。
甦逢春眼眶漸漸蓄上了淚，霧蒙蒙的一片讓她的動作都有些遲緩。
朱月見在甦逢春身邊明明白白的看著甦逢春的神態變化，她見慣人事，就算對于醫理一直不解也能大概猜出來朱樹皮只怕是凶多吉少。
雖然剛剛朱月見還對朱樹皮有些氣惱，可是看著活蹦亂跳的姐妹突發急癥，朱月見還是心痛難忍。
甚至她自己都沒有發覺，方才站在身旁看著甦逢春給朱樹皮醫治的時候，自己一直是緊緊的捏著裙邊，這會兒上好的綢緞被朱月見捏的發皺，一團雜亂。
朱月見听見自己的聲音平穩的問道，“甦姑娘，樹皮這是怎麼了。”朱月見早就在商場之中練就了一番偽裝的本領，確實緊張，表面越是面無表情冷靜異常，如果不了解朱月見的，只會以為她是冷血無情，實際上對于朱月見來說，是崩潰的前兆。
這一點，倒是跟世家出身的王隰和有些相似。
甦逢春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才說，“是毒。”
後面的字甦逢春都有些不忍說出來，可是作為醫者，告知家屬病因是醫者的義務，所以甦逢春緩了一下，還是開口，“是劇毒人只怕是不行了。”
朱月見點了點頭，有些機械的道謝，“原是如此，多謝甦姑娘了。”
這話說的實在是沒頭沒尾，甚至有些讓人啼笑皆非，不過此情此景之下，也沒有人去糾結這些了。
留下的人，都沒有想到朱樹皮的死亡。
甚至朱英桀都有些難以置信，又問了一遍，“劇毒？”
“嗯。”甦逢春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蔣氏緊緊抱著朱蛋殼，這會兒朱蛋殼整個人的眼神已經沒有焦距了，瞧著比地上的朱樹皮也好不了多少。
“什麼毒？”到底是正房夫人，蔣氏這會兒就算再不關心朱樹皮，也要上前詢問一番，“要不，要不甦姑娘再診一診，莫不是診錯了。”
就連一向和蔣氏不對付的二房夫人孫氏這會兒也點點頭，跟甦逢春說道，“甦姑娘，你再瞧瞧吧。”
到底是朱樹皮的長輩，就算平日里不常來往，看見這樣年輕的姑娘被宣告了死刑也是難忍。
至于金氏，她這會兒只對著牆壁連聲念叨著阿彌陀佛，她一向膽子小，還能站著維持自己的體面已經是不易了。
其實測毒的銀針準不會錯，更不要說甦逢春出身藥靈山專攻毒癥，朱樹皮中的不是什麼冷門的毒，這種常見的毒藥，甦逢春從拜入師門之後就了解了病發時間，中毒跡象以及反應。無奈的是，朱樹皮全部都符合。
銀針，只不過是最後的宣判罷了。
不過甦逢春還是頓了一下，用手帕擦干淨了銀針，又從朱樹皮的指尖擠出來一些血液。
這個時候甦逢春寧願自己經世所學都是錯的，也不想看見朱樹皮這樣年輕的生命消亡。
可惜，奇跡沒有出現。
那銀針，還是同剛才一般，通身發黑。
甦逢春抬頭看向滿懷期待的眾人，不管經歷了多少次這樣的場景，甦逢春還是難以以平常心告知家屬，她幾乎不敢去看旁人的雙眼。
她懼怕他們對醫者的滿懷期待，可是她只能告訴他們殘忍的事實。
視線無措，甦逢春抬頭看到了王隰和。
王隰和抿著唇，也在看著甦逢春，她明白甦逢春這會兒的糾結，但是她只能站在暗處，在甦逢春茫然無措的時候，輕輕的點一點頭。
總要說的。
甦逢春眼一閉心一橫，朝著眾人說，“沒有錯，銀針發黑便只有兩種毒。”
“鶴頂紅和砒霜。”
“無論哪種，都是回天乏術的劇毒。”
“我我也沒有辦法。”
“抱歉。”甦逢春低下了頭，聲音發顫，“我只能勉力支撐她一段時日，至于能挺多久，能不能醒過來與你們告別，只能看她自己了。”
甦逢春這話一出，蔣氏都有些踉蹌，懷中的朱蛋殼卻像突然有了反應一樣，哇地一聲爆發出來了淒慘地哭聲，悲痛欲絕，讓人听之不忍。
曉氏一貫雷厲風行地孫氏，這會兒都眼眶發紅，抽出帕子來抹了抹淚，“好端端的姑娘，怎麼就”
蔣氏地悲痛都讓懷中地朱蛋殼吸引了過去，不管如何朱蛋殼才是她的親生女兒，這會兒哭聲淒厲，倒是讓蔣氏害怕起來，不住的哄著朱蛋殼。
朱英桀回過神來，面露疑惑，眉頭緊皺，一張嘴幾欲張合，確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再如何，看見自己的親人即將要逝去，所有的恩怨便煙消雲散了。
何況，朱英桀只不過是想幫朱月見開脫兩句，朱茯苓不在，朱英桀不忍看朱月見被眾人所欺，孤立無援。況且她一貫不覺得朱樹皮如同她表現得那般木訥，總覺得她那雙躲閃地眼神里有眾多心思。
可是無論如何，朱英桀都沒想過要朱樹皮地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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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原本所有指向朱樹皮地疑慮也就全部斷掉了。
“怎麼會這樣。”
朱英桀地疑問，沒有人能為她解答了。
甦逢春招呼著朱家大爺，“勞煩，把樹皮小姐抬到床榻上。”
朱家大爺畢竟是個男子，朱樹皮又是他的佷女，怎好親自將朱樹皮抬到榻子上，便叫喊著幾個小丫頭，把朱樹皮移到了隔壁的房間。
原本因為伊兆的事兒眾人才聚在一起，這會兒伊兆只需要服用藥物便好，反而是朱樹皮的危機更大，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朱月見先抬腳隨著甦逢春一同過去了，才有人陸陸續續的跟著前去。
甦逢春一抬頭，就見原本就狹小的臥室又瞬間塞滿了人，所有人都瞧著甦逢春的動作，雖然大氣都不敢出，但是還是讓甦逢春感到擁擠。
“額”甦逢春頓了一下，撓撓頭看向人群之後的朱家大爺說，“不必都跟著來了，這兒太擁擠了，有些擋光。”
“沒什麼事兒，大家先散一散吧。”
朱家大爺意會，連忙把眾人都驅散開，“都走吧，別打擾了甦姑娘。”作為老大，朱家大爺要兼顧的東西太多，先是伊兆中毒，這會兒朱樹皮又不省人事，朱家大爺深感疲倦。
朱家四爺常年在外面拓展生意，走南闖北的，雖說朱樹皮是朱家四爺姨娘的孩子，而且那位姨娘也不受寵愛，但到底是朱家四爺的骨肉，若是真的有個一二，做大哥的也難逃其咎。
原本瞧著頂天立地的朱家大爺，這會兒卻像是老了十幾歲，整個人都被打擊的不成樣子。
幾人瞧著朱家大爺這般，也不好再說什麼，便三三兩兩的散了去。
“月見，還有五妹。”朱家大爺卻突然說話，他眼神疲倦，用手指無奈的捏著眉心，“你們先在雜院里面候著吧，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出來。”說完朱家大爺又瞧了瞧蔣氏懷中的朱蛋殼，卻見朱蛋殼這會兒已經是被嚇得六神無主，整個人都哆哆嗦嗦的，嘆息了一口，朱家大爺只是說，“四弟妹，好好照顧蛋殼，不要讓她亂跑。”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蔣氏也推脫不得，只好點頭。
“咱們都是一家人，事兒總是好說。”
“若是誰傳出去了，鬧的眾人皆是，朱家便是丟人現眼了！你們幾位也是聰明人，我便也不用多說，你們自己心中思量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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