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會兒，他漸漸舒展開眉頭，把煙灰往地下磕，站起身來，拍著老油工的肩頭，興奮地說︰“有了，老伙計！你剛才想的那條主意我看行！”
“行……”
老油工疑惑地看著老會長。
在場的其他人還有些莫名其妙。
老會長滿臉喜悅地道︰“行，行，听我說，大家看看成不成……”
人們屏住呼吸，瞪大了眼楮，靜靜地听老會長講述。
听完了，個個收起了愁容，嘴角上現出了笑意。
寡婦島原是個無名小島，島上篐岩峭壁，下多窟穴，海浪吞吐，聲如炮鳴，全島共居住著百多戶人家。
的年春天，這島上漁民出海作業，場颶風，被大海吞噬了百十多條人命。那些被無情風浪奪去親人、眼窩深陷的女人，從此成了寡婦，因此“寡婦島”也就很快出名了。
解放後，這島嶼距離敵佔區近，處在我解放區邊沿。我們工作隊只去過幾次，群眾沒有發動起來。因此，朱永龍率領著匪徒沒有費力就竄踞了這個島子。
朱永龍共率領著十多個人，其中包括著吊眼、獨耳朵、歪脖子、單臂膊、瓣嘴、半鼻子••••••
為什麼有這麼多官不全的人呢？因為朱永龍的隊除了地霸分子外，很多人原是海盜，以前劫奪海船，殺人越貨，被人抓住，吃頓刑罰，不是給他削半個鼻子去，就是割下個耳朵來，或剜只眼楮，做個記號，然後再放了他，使人們看就知道他是干過海盜的，要小心提防。現在正應了“物以類聚”那句話，這些人全被朱永龍搜羅起來了。
他們到了寡婦島，大搶大奪，大吃大喝，奸污婦女，打罵百姓，沒有幾天，就把寡婦島糟蹋得不成樣子。
朱永龍住在寡婦島西南頭的座石洞里，洞口面臨大海，坐在洞中，白浪銀濤，就在眼前。
清晨起來，朱永龍拖著鞋，敞著懷，吃過匪徒們搶劫來的魚和酒，松了松腰帶，抹了把嘴唇，吩咐護兵到村里去，把虎提來。
護兵應聲而去，找到麻子副官，提審虎。
虎、鐵蛋和名民兵，從前天夜里被抓來後，便被關押在島子後面潮濕發霉的破廟里。飯不給吃，水不給喝，直到今天早上，匪徒們才給他們送來半桶小米粥。
鐵蛋昨天湯水未進，也沒覺得怎麼樣，現在見小米粥，忽然覺得肚子餓得慌。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干得暴皮的嘴唇，問虎道︰“虎哥，咱喝不喝他們的？”
“喝，”虎說，“人是鐵，飯是鋼，他們送來咱就喝，喝兩碗好有力氣跟他們斗爭。”
虎喝過碗，第碗粥還沒喝完，麻子副官就氣勢洶洶地來了。
他在門口惡狠狠地喊了聲︰“劉虎！”
虎斜他眼，沒有理他，直到把那碗粥喝完，才反問他︰“什麼事？”
“嘿！好大的派頭，快去見遲隊長！”
虎听，站起身來，朝他跨近步，說了聲“走吧”，接著回頭向鐵蛋他們遞了個安慰的眼色，便被押著走了。
他邊走著，邊考慮著該如何對付朱永龍。
生活經歷告訴他，在野獸面前，不能表示絲毫怯懦，對待凶惡的階級敵人，不能存有半點幻想。
虎永遠不會忘掉舊社會辛酸苦難的歲月，父親租種地主的土地，年的汗水只能賺得車地瓜、兩斗高粱。
他到十歲那年，因為無路可走，被迫雇給朱永龍出海捕魚。提起過去漁工的苦處呀，真是天宿也說不完，訴不盡。
他當漁工的第年春天，與窮哥們起到千里島為漁霸捕魚，在航行中天氣突變，風卷雲，雲裹雨，頓時間海面上烏雲低壓，波浪滔滔。
小船在震怒的茫茫大海之中，會就被凶惡的浪頭打翻，伙伴們隨著被奪去了生命，只有虎幸運地抱住被風吹斷的桅桿，飄蕩在浪濤之間。
那巨浪噴著白色的泡沫，時把他頂在浪峰，時把他卷進浪渦。他隨時都有被惡浪吞噬的危險。
幸虧天將傍晚時，風浪平息，他被條大杉船救了上來••••••
村里人都認為虎已經死了，虎家中哭成團。當他第天晚上回到家里時，爹娘眼里的淚水已經哭干了，他們見兒子回來了，喜出望外。
爹說︰“虎，幸虧咱老輩沒做缺德事，你才能死里逃生。”
娘道︰“虎子，你快再別下海了，要死，咱全家塊死在上……”
虎楞楞地頭栽到炕上，只說了聲︰“娘，我餓得慌••••••”
娘看了看面罐，面罐里空空的，看了看米缸，缸里粒米也沒有。想了半天，最後只好拿著個小瓢去漁霸家借糧。
娘以為虎為漁霸家打魚，差點送了性命，無論怎樣他們也該發發善心借瓢米，誰知遲龍章听借米，瞪著眼罵道︰“呸！還有臉來借米，快回家去想法還我的船••••••”
娘哭著回到家里，訴說了去朱家的經過，虎听完，氣得站起身來，把腳跺，聲沒響就往外走去。
就在這天夜里，他把火燒了朱永龍的網房，偷偷地逃到石島，埋名隱姓雇給人家撈海參……就是這樣，從他少年時起，內心深處便埋藏了仇恨的種子，刻下了階級仇恨。
解放後，虎的階級覺悟提高得很快，積極參加了肅匪反特、減租減息和反地主、斗惡霸。在斗爭中，老會長介紹他加入了赤色革命軍。
虎永遠也不會忘掉，他加入革命軍前夜，老會長從天黑到天明，幫助他學習《華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革命首長的話，照亮了他的心，使他進步懂得了階級和階級斗爭，使他下定決心把革命進行到底。
虎想到這里，暗暗發誓道︰“老會長呀，老會長，你放心好啦，我絕不會辜負組織上的教養，在敵人面前定能站得穩，頂得住。”
他兩眼射著憤怒的光芒，被押到石屋洞里。
進門，朱永龍裝著滿臉笑容，讓虎坐下，開口先“夸獎”了虎番。
“虎，咱們是老街坊了，想不到這兩年你成了英雄。我的兄弟包圍了你，槍口指到你頭上，你還把我的獨眼龍打死了，真是條好漢！兄弟我佩服，佩服！在你和王江的影響下，咱村的人如今都了不起，前天夜里用土槍、手榴彈和大钁頭就把我的人干掉了個。不過，你用不著害怕，打死了我的人，我不生氣，死了活該，誰叫他們是些窩囊廢！我這人就是愛結交天下英雄，這次請你來，是準備跟你商量件事情。”
虎懷著顆仇恨的心抬起頭來，怒視著對面的敵人。
朱永龍又道︰“听說村里斗爭我時，還留了些財物沒有分掉，有這樁事嗎？”
“不知道。”
“不知道！不能吧？你好好想想。”
“用不著想。”
朱永龍見虎口拒絕，輕輕抽了口氣，干笑道︰“你可太不夠朋友了，什麼事我早都探听清楚了。”
朱永龍點上支煙，接著說︰“我們開誠布公，實實在在地談談。這次請你來，叫你委屈幾日，不是為了別的，只要村中把我父親交出來，把財物送來給我，我就放你們回去。”
虎听，全身怒火往上直沖，他忘記自己身上捆著繩子，猛力跳起來說︰“朱永龍，你這是作夢！”
朱永龍冷冷笑︰“你寫封信給王江，叫他們早點來贖你們，我這是為你著想，漁改時候的事我不在乎……”
“呸！”虎狠狠地啐道，“要殺要砍隨你便，叫我犧牲公眾利益保全自己的命，做不到！”
“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勸你還是思。”
虎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我早就想過了，為了消滅階級敵人，保衛革命利益，我粉身碎骨都甘心情願。”
“好啊！你是個英雄，哈哈哈哈……”
朱永龍獰笑著，在那奸猾的笑聲里，他滿臉殺氣，對麻子副官說︰“還有火油吧？”
“有。”
“你給我用火油招待下這個街坊。今天是端陽節，點上‘天燈’，喝杯歡心酒！”
“是，隊長。”
匪徒把毫無懼色的虎押走以後，朱永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漁霸，感到心驚肉跳。他隨手就可以殺死這幾個落入他手中的“窮棒子”，但是剛才虎的強硬，卻使他好像打了敗仗樣沮喪。
他煩躁地轉來轉去，抓耳撓腮，嘴里連喊︰“赤色革命軍，窮棒子，龍王島的窮棒子都跟赤色革命軍走了，簡直是可恨！……再給我提個來審！”
這回被押來的是鐵蛋。
兩天來的監禁生活，並沒有使他感到多少威脅，他照例不知愁，不知憂。
他根本沒有把敵人放在眼里，你朱永龍是個什麼東西，你是個壞蛋。我倒要看看你敢把我兒童團怎麼樣？這樣想著，他被帶到朱永龍面前。
朱永龍劈頭就問︰“你叫鐵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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