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林接著說︰“我問你,炮手村的偽村長是誰?”
“這……”
“講!”
馬靜元頭上滲出汗珠兒。他掏出手帕輕輕擦著,臉色由紅轉青。
“馬代表,日本人投降,你又搖身1變,變成了青天白日政府了,對不對?”
“兩黨之爭,各為其主,請尤參謀長尊重我的人格。”
“人格,嘿嘿,你還有人格嗎?”
“啊——”馬靜元忍無可忍,動了肝火,“請你說話客氣些,這里是炮手村!”
“請你也客氣些,這里是華國的土地,不是你們的滿洲國的!”
“你,你••••••”
“馬靜元,馬村長,不要裝模做樣,恬不知恥了!十4年來你殺過多少同胞,做過多少壞事,抓勞工,逼出夫,搜山拉網,掃蕩清鄉,真是罪惡滔天,惡資滿盈,難道都忘了嗎?”
馬靜元氣急敗壞地逼過來︰“姓尤的,不要不識拾舉。你身在炮手村,如同在我手心里攥著,縱有千軍萬馬,遠水救不了近火,既然來了,就別想回去,來人哪!”
話音未落,忽听外面“嘎勾兒,嘎勾兒”響了兩槍,緊接著傳來戰馬嘶鳴。
與此同時,郭長順也提著張開機頭的盒子槍,破門而入,闖到屋里,逼住馬靜元。
馬靜元嚇得1動不動,呆若木雞。
正在這個當口,進來1個偽警察,附在單作舟耳邊低聲嘀咕幾句,又梢俏溜出去。
單作舟趕緊來解圍︰“尤參謀長,誤會,誤會,全是誤會。”
尤林站起身,指著馬靜元說︰“我不承認你是什麼青天白日政府的代表!”然後扭回頭,沖著單作舟道,“現在正式通知你,限你在3天之內放下武器,膽敢執迷不悟,繼續頑抗,產生1切後果,均由你單作舟承擔!”
單作舟面露難色,結結巴巴地說︰“尤••••••尤參謀長,弟兄們良莠不分,各懷心事,能不能再寬限幾天?”
“3日為限,必須無條件放下武器!廣明說罷,沖郭長順1揮手,“走!”
單作舟隨在後面,把尤林、郭長順送到大門外,直到望不見他們的影子才轉身回到屋里,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
正在這個時候,有1只胖乎乎的大手搭在他的肩頭︰“老弟,膽小不得將軍做,宰相肚里能撐舟,你愁什麼?”
單作舟抬頭1看是馬靜元,便說︰“人家來的不是兩個人,剛才哨兵進來報告,說是村外人喊馬叫的,還朝村里打了兩槍。由此可見,赤色軍必有強大的後盾。”
馬靜元1瞪眼︰“赤色軍有強大的後盾,我們也有美式裝備的中央軍!”
“你開口中央軍,閉口中央軍,光听樓梯響,不見人下來,中央軍至今還沒出山海關。簡直是指山賣磨,望梅止渴。我看還是火燒眉毛,先顧顧眼前吧。3天的期限,眨眼就到,外面是大兵壓境,我們是如卵擊石,我這百十多人撒手就沒了。”
“老弟,你急什麼,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下自然直。”
單作舟搖搖頭︰“唉!這些年跟著日本人討伐,得了不少教訓。赤色軍的戰術實在令人難以捉摸。他們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說來,突然而至,說走,蹤影皆無。3天之後不放下武器,說不定要鬧成什麼樣子!”
“你呀,膽子比芝麻還小。赤色軍只來兩個人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單作舟反唇相譏︰“剛才,5爺的氣色也不好看哪!”
“啊,這••••••”馬靜元急忙岔開話頭,“好了,好了,不談這些了。趕快派人跟在他們馬後,先探明真假虛實,然後再商量下步棋怎樣走。”
“好吧。”單作舟扭頭沖外面喊,“白大蠟!”
“到!”
白大蠟敞著懷,露著胸,噴著酒氣,背著盒子槍,趔趔趄趄地走進來,站在單作舟面前,舉手敬禮。
手觸到太陽穴上才發覺沒戴帽子,趕忙改成鞠躬禮︰“隊長,找我有事嗎?”
“沒有事能叫你嗎!”
“我這不是來了嗎。”
“少羅嗦,帶兩個人,備上馬,跟在那兩個共軍後面,摸摸他們的底。”
“隊長,不是我多嘴,剛才不放他們走,該有多省事。吊起來抽1頓鞭子,他們就得說實話。現在才想起來去摸底,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嘛!”
單作舟1瞪眼︰“快滾!”
“是,我馬上帶人出發。”
白大蠟走後,馬靜元又湊到單作舟跟前︰“這些年,你1直不住腳地跟著日本人進山討伐,討來討去,連眼皮底下的都沒討伐干淨。唉,真難為你呀!”
單作舟臉色1紅,凝視著馬靜元︰“日本人對他們都束手無策,我又有什麼辦法。依我看,這兩個人不1定是抗聯!”
“是什麼?”
“很可能是從關里過來的老8路!”
“你呀,糊涂透頂啦!你沒听口音嗎,都是當地人。不然,怎能這麼熟悉炮手村的情況?唉,事情已經過去,不必再提了。作舟,你有什麼打算,是臥槽馬?還是當頭炮?說出來我听听。”
“我的打算,既要保住人,又要保住槍。兩全其美的辦法,只有暫時拉出炮手村,佔據1個山頭。”
“你想落草為寇?”
單作舟搖搖頭︰“不是落草為寇,是暫時棲身。等中央軍到了,咱再收復炮手村。”
馬靜元冷笑道︰“哼!你帶過兵,打過仗,說出這樣泄氣話,不覺得臉上發燒!”
“5爺,有話你就明講吧。姓單的既來投奔你,就言听計從,不懷2心。”
“你要知道,炮手村是通往省城的咽喉要路,不能輕易放棄。”
“5爺的意思••••••”
“守!這是上策。等白大蠟回來,如果探明共軍人數不多,咱就4面包抄,1網打盡。如果赤色軍兵力雄厚,咱就備足糧草,固守待援。”
單作舟懷疑地文︰“誰能來援助我們?”
“中央軍啊!今早晨我還听放送,中央軍很快就要出關。我們能守住炮手村,就是國家的功臣。”
“萬1守不住呢?”
“實在守不住,再走也不遲。”
“我看晚走不如早走。”
“離開炮手村就要落入共軍的圈套。他們受降是虛,奪炮手村是實。不要忘了這里是兵家必爭之地。”
單作舟不言語了。
馬靜元為什麼要死死地賴在炮手村不走?還是舍不了這片家業。
他見單作舟悶聲不語,又追問道︰“作舟,不要光听我1面之詞,你得說話呀!”
正在這時,外面響起腳步聲。白大蠟滿頭大汗,風塵僕僕地閻進來。
單作舟劈頭就問︰“赤色軍有多少人,住在什麼地方?”
白大蠟撩起衣襟,抹1把汗。
“嗨!別提啦,險些變成槍糞!馬鞍子都打開花兒了。”
單作舟1驚︰“怎麼了?”
“我們出村不遠,就望見東北方向煙塵起處跑著幾匹快馬,看樣子是奔半拉屯去了。”
單作舟眨眨服,沉思片刻︰“嗯,我明白了。昨天夜里準是他們進了半拉屯。”
馬靜元在1旁不住地點頭︰“有理,有理。”
白大蠟又說︰“我們追到半拉屯附近,突然從路旁高粱地里打來幾槍,我們怕中了埋伏,就撥馬回來了。”
單作舟沉下臉︰“平時氣勢凶凶的,1上陣就變成尿泥。歇著去吧!”
“是!”
白大蠟沖馬靜元和單作舟施個1星管2的鞠躬禮,退出客廳。
單作舟說︰“5爺,怎麼樣,赤色軍兵力果然雄厚吧?”
馬靜元微然1笑︰“看來非守不可了,你下令布防吧,設卡子門,拉鐵絲網,恢復滿洲國的1切設施。這叫做深溝高壘,固守待援。老弟,你放心大膽跟著姓馬的干吧!”
單作舟想了片刻︰“5爺,日本人投降之前,我1直在這1帶搜山討伐。連3歲孩子都認識我單作舟,如今守炮手村,算是給誰守?”
馬靜元又拍單作舟的肩膀︰“老弟,從現在起,你的森林警察隊改為炮手村地方保安隊,這樣就名正言順了!”
“這保安隊歸誰指揮?”
“歸我指揮!”
“維持會呢?”
“維持會算個屁,我不保舉,聶鐵嘴能當上會長才怪。鄙人是民國十8年加入國民黨,我就好比是炮手村的蔣委員長。”
“這麼說,守炮手村是給你守?”
馬靜元得意洋洋地︰“當然啦。我是青天白日軍,青天白日軍就是我。給青天白日軍守,給我守都是1碼事。老弟,我升官你也晉級,我吃肉決不讓你喝湯。”
單作舟點點頭︰“作舟雖然魯葬,卻有點血性。只要5爺不虧待我,我準能對得起你。”
“好啊,這才象1個武人。”
馬靜元說到這兒,1轉話鋒︰“作舟啊!你年逾3旬,總不能這樣荒唐下去了。該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啦。”
單作舟長嘆1聲︰“唉,手無分文,成家立業的事連想都不敢想啊!”
“老弟如不嫌棄,我把小女隱蘭許給你,雖然夠不上門當戶對,卻也是女貌郎才。”
單作舟1听,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文︰“5爺,你說什麼?”
“我說,我把小女隱蘭許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