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感動,一股暖意充盈而上,瞬間浸濕了她的雙眸,“阿雍,你不用這樣委屈自己”
終于听到了這聲久違的阿雍,姬冥修仰頭,任由濕意在眼眶中徘徊。
他聲音輕顫,溫聲道︰“一點都不委屈。只要能與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本王都甘之如飴。”
沈黎硯一時淚流滿臉。
她曾經怨恨過命運不公,可此時此刻,她的一顆心卻分外安寧。
命運終究沒有虧待了她。
不管她還能活多久,只要有她的愛人和孩子陪著,她就不算孤獨,就不算枉來這個世間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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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硯在離開南境前,特意帶著小野去學堂看望了甦靜綰。
姬冥修沒有同她一起前往。
一來,他與甦靜綰也的確沒什麼可聊的,來了反而會徒增不必要的尷尬。
二來,他畢竟是龍淵攝政王,而且曾親自調查過甦旬一案,畏罪潛逃的甦靜綰近在咫尺他卻不抓,的確很容易被人說成是徇私枉法。
所以,綜合下來,倒不如不見得好。
到了學堂,沈黎硯沒有打擾甦靜綰給孩子們上課,她安靜地坐在後面的空位上,听著孩子們在她的領讀下朗聲讀著《弟子規》。
“弟子規,聖人訓。首孝悌。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有余力,則學文”
懷中的姬天野不甘示弱,也跟著學堂的孩子們振振有詞地朗讀著。
雖然他吐字不清,讀得馬馬虎虎,但他稚嫩的聲音還是吸引了堂內的小朋友們朝他圍了過來。
他們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比他們小了五六歲的小豆丁。
姬天野倒也沒有嚇得往沈黎硯懷里鑽,而是瞪著黑葡萄似的眼楮,看著面前那些爭先恐後擠在他身前的小蘿卜頭們。
孩子們嬉笑興奮著︰“是小弟弟哎”
“他真可愛。”
“他好漂亮。”
“他流口水啦”
“他的發夾真好看,我也想要”
“快看,他笑啦”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姬天野驚奇地看著他們,隨後被娘親抱著走向講台。
甦靜綰看到沈黎硯懷中的姬天野,眸中的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沈黎硯在他耳邊輕聲道︰“小野,這是綰姨。”
小家伙看著面前漂亮的姨姨,很給面子的地叫了一聲,“綰姨”
甦靜綰笑著將他接到懷中,小家伙也很配合,任由她抱著,沒有哭鬧。
“小野長得很像王爺。”
沈黎硯用錦帕擦著小家伙的口水,笑著點了點頭,“喜歡的話,你也趕緊生一個。”
甦靜綰輕撫自己的小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已經有了。”
沈黎硯眸中驚詫,“多長時間了?”
“不到月余。”
沈黎硯一陣了然,“你倒是厲害,剛成婚就有了,耶律烏稚知道了嗎?”
甦靜綰淡然笑著︰“他現在被困在榮王府一時出不來,我已經將消息傳給他了。”
沈黎硯打趣著︰“怎麼,榮王夫婦還想給他找個勝過你的?”
甦靜綰唇角微勾,“可不是嗎,听說天樞的貴女都擠破頭了。”
“他什麼反應?”
“他說本來想著逃之夭夭的,但一收到我的回信便不準備走了。”
“怎麼,他要打孫子牌?”
“榮王夫婦鐵了心不同意,他只能出此下策。”
“那你呢?什麼想法?”
“他是我一個人的孩子,不管他父母同不同意,不管他能否說服他們,皆與我無關。”
她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沒曾想上天竟給了她這麼大一個驚喜。
她不知是前段時間耶律烏稚讓她喝的那些補藥起了作用,還是他身體好的緣故,總之這個孩子是上天在她經歷了種種苦難之後,給予她最美好的饋贈,她會用盡自己的一生,來換他一世無憂。
沈黎硯拍了拍她,“你能想清楚就好。”
“對了,你身體怎樣?听段澤川說,你要回西涼療養?”
“嗯,這兩日已經開始收拾東西,後日便走。”
甦靜綰眸中閃過不舍,“還會來花城嗎?”
沈黎硯笑笑,“如果活得夠久的話,當然會來看你們。”
甦靜綰嗔怪︰“什麼活得夠久,你會長命百歲,與攝政王白頭偕老的。”
沈黎硯接過姬天野,彎唇淺笑︰“那就謝你吉言了。”
她看著她平坦的小腹,表情難得地認真,“前三個月一定要萬分注意,切不可掉以輕心。”
甦靜綰心下感動,“嗯,我曉得了。”
沈黎硯笑笑,抱著姬天野離開學堂,跟她與孩子們告別。
轉身的一剎那,她听到身後傳來一聲鄭重萬分的‘對不起’。
她在為虎嘯山的那次錯誤在向她道歉。
沈黎硯沒有回頭,笑著擺擺手。
往事隨風,一切都將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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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沈黎硯一家踏上了返回西涼的路途。
段澤川與挺著八個月孕肚的南笙以及靖王夫婦,在城門口送別的他們。
城門口背影處,一抹飄飛的衣角若隱若現,沈黎硯垂眸淺笑,她還是來送她了。
馬車緩緩啟動,告別了南境的好友,她將開啟下一段未知的旅程。
一家三口沒有急著快馬加鞭,而是放緩速度,享受著難得的沿途風景,填補著他們分隔許久的遺憾。
馬車一路往西,七日後離開南境,隨即進入龍淵西南小鎮雲川。
此時已是十一月上旬,天氣日漸寒涼,整個雲川籠罩在一層朦朧的霜霧之中。
三叔公為了提前收集所需藥材,先他們兩日趕回西涼,現在應該已經進入西涼境內了。
過了雲川,再前行兩日,便會進入西涼境內。
此時已近暮色,一行人決定今晚在雲川休整一日,明日再趕往下一個城鎮。
只是剛入鎮內的雲川客棧不久,竟看到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福祿。
只見他堆笑著上前,客氣而有禮,“王爺,王妃,聖上在天字客房等著二位呢。”
沈黎硯與姬冥修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訊息。
姬冥修眸光暗沉,對福祿淡聲道︰“你回稟聖上,說我們稍後就到。”
說罷,他一手抱著姬天野,一手拉起沈黎硯,從容走向二樓的雅間。
沈黎硯自然感受到了客棧內的不對勁,客棧內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威風凜凜的禁衛軍守在客棧的各個出口。
她感受到了事態的微妙,強自鎮定地牽著男人的手進了雅間。
姬冥修將姬天野交給夏芷抱著,而後對木棉和夜七道︰“保護好小世子。”
二人對視一眼,頷首領命。
沈黎硯自是感受到了四周不同的氣息,整個客棧恐怕早已被禁衛包圍,她一路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花城那邊有姬天盛的眼線,阿雍要陪著她長居西涼的打算,恐怕在他們從花城離開之時,就已傳到了姬天盛的耳中。
從盛京前往雲川,最起碼也要六日,看來姬天盛是一接到消息,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不止姬天盛,在任何一個深謀遠慮的帝王眼中,阿雍的這一舉動,無疑是割據一方、謀朝篡位的一種征兆。
如果任由他們回到西涼,這無異于放虎歸山,實乃龍淵未來的一大隱患。
沈黎硯知道姬冥修不存在反叛之心,可姬天盛不會這樣以為,龍淵那些支持正統的朝臣不會這樣以為,被流言鼓動的龍淵子民不會這樣以為。
總之,不管形勢是否如她所想的那般,她與姬冥修都得走這一趟。
她面有憂色,抬眸看向牽著她手的姬冥修,見他神色如常,幽邃的眸中情緒難辨。
天字客房中,沈黎硯見到了端坐在棋盤前的姬天盛。
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飛揚的長眉微挑,俊美的臉龐輝映在黃昏的光線下,帝王的威儀與尊貴盡顯無遺。
見到他們進來,他像往常那般招呼他們坐下。
他在跟自己下棋,整個棋局僵持不下,他手執一顆黑子,在猶豫再三之後,最終一子定乾坤。
他起身,福祿上前為他抻了抻微褶的龍袍,他才笑著坐在了他們對面。
“皇嬸,朕听說你身體有恙,不知近來可好?”
沈黎硯淡笑︰“托聖上的福,現在好多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