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聿看著失魂落魄的她,心疼與憤怒的感覺交織在一起,胸口一陣窒悶難忍。
“阿硯,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你看看朕,朕哪里比不上他了?!”
她推開他,就那樣淚流滿面地後退著,“拓跋聿,我恨你,真的恨死你了。”
說罷,她飛也似的沖出殿內,沿著曲折的回廊拼了命地往前奔跑。
她不知要去往何方,只知道,如果一旦停下來,她的心髒就會停止跳動。
他的剜心之語還在耳邊回響,他不要她了,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愛她護她了,他們再也沒有關系了。
她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只覺得身心俱疲,就那樣趴伏在地,再也沒有起來。
周圍是清新的花香,她恍恍惚惚地想,死在這里也挺好的,最起碼不是荒山野嶺。
耳邊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下一刻,她的身子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阿硯,你怎麼樣?”拓跋聿看著這樣破碎的她,心神俱慟。
淚水簌簌而下,她看著眼前俊朗的男人,竟是撫上他的側臉,語聲痴痴︰“阿雍,不要拋下我,好不好?”
拓跋聿忍著眸中翻涌而出的淚意,他雙手緊握,竭力隱忍著心口的劇痛,“朕永遠都不會拋下阿硯。”
他依偎著她的側顏,“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語聲呢喃︰“我們的家?”
“嗯,瓊華殿,我們的家。”
說罷,他抱著她起身,徑直返回瓊華殿。
只要她能在他身邊,成為姬冥修的替身又如何?
他不相信,她會永遠將他當作替身。
她身子受了寒,拓跋聿回到寢殿後,趕忙命玉容和映雪服侍她沐浴更衣。
他喂她喝了驅寒的湯藥,陪著她小憩了一會兒,才輕聲離開瓊華殿。
殿門外,柘笙已等候多時,拓跋聿邊走邊問︰“朔方那邊什麼情況?”
“朔方城出現了幾起羌人搶奪財物牛羊的小範圍騷亂,已被城衛制服,只是...”
“只是什麼?”
“我們在四部的探子來報,參狼、宕昌兩部軍中的精銳不到半月,便少了將近三分之二。”
拓跋聿眸中微動,“益陽郡那邊有無消息?”
“那邊還未傳來消息。”
拓跋聿沉思片刻,“派精衛在京畿之地各要道進行嚴密防守,影衛每隔兩個時辰匯報一次,讓宮中禁衛加大夜間的巡防力度。”
柘笙應聲,正要下去安排,卻听拓跋聿道︰“讓玄奕進宮一趟。”
柘笙頷首退下,心中卻早已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危機感。
翌日上午,兩國就姑墨與寧川的互市協議做了最後的修改與起草,當天下午,雙方便舉行了正式的簽定儀式。
互市協議需要加蓋兩國的璽印,姬冥修作為話事人,自是要親自出席,拓跋聿亦親自出現在了承明殿。
大殿內,兩個男人在眼神相觸的一剎那,便宛如仇讎,一副勢不兩立的緊張之態。
姬冥修︰這個男人給自己下毒不說,還搶走了自己的女人,真是恬不知恥。
拓跋聿︰這個男人讓自己吃了敗仗不說,還佔據了阿硯的心,真是看著礙眼。
姬冥修將龍淵的璽印蓋在兩國的互市協議上,語聲輕嗤︰“不要以為你贏了。”
他抬眸掃了眼大殿之上的御座,唇角微勾︰“可要守好你的帝位,否則,現在的本王,就是將來的你。”
“作為前任,心胸要放開些。她愛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又如何,朕給得起,也守得住。”
“哼,那本王就拭目以待。”
他收回目光,從胸口摸出一張薄薄的和離書,拍在拓跋聿懷中,聲音冷漠如冰︰
“回去告訴她,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本王面前,因為本王覺得髒。”
拓跋聿面上慍怒,卻忽而輕緩一笑︰“姬冥修,你會後悔的。”
姬冥修漠然轉身,語聲清冷︰“本王永遠都不會後悔。”
殿門外立著的身影,自是听到了他的誅心之言,步伐踉蹌地消失在了殿外的廊角。
姬冥修出了殿門,似有感應般掃向了廊下一角,白色的衣袍倏然不見,只余柔和的風吹拂而過。
他愣怔一瞬,她避嫌都來不及,又豈會來這里看他。
他搖頭嗤笑,終究是他真心錯付了。
此時的他,忽然有些慶幸自己中了天狼毒而忘了與她之前的種種。
景嚴說,曾經的他們情比金堅,他看著晦暗如深的天空,覺得諷刺無比。
這樣無情無義又自私自利的女人,他還留戀她做什麼?
一刻也不想再呆在這里,他加快步伐,同隨行的官員走向宮門。
影七站在不遠處的馬車旁,看著面色陰沉的姬冥修疾步走來,就好似他的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宋叔炎與孟凡緊隨而上,他們自是听到了攝政王剛剛在殿內與北燕帝的劍拔弩張,也自是知道是因為誰。
他們不敢吱聲,趕忙走向各自的馬車。
馬上就要下雨了,他們需要盡快出城,趕至最近的一家客棧。
待姬冥修上了馬車,影七最後看了眼遠處巍峨的宮門,才轉身躍上車軾,駕車離開。
大雨將至,街上的行人漸漸變少,地上的塵沙隨風飛舞,路上的店鋪亦紛紛關上了門窗。
只有城衛依然堅守其職,在城內各個街角巡查防範著。
夜幕降臨,大雨傾盆而至,電閃雷鳴間,有戴著簑笠的高大身影,從各個角落傾巢而出。
雨滴滑落斗笠,露出他們半遮半掩的陰冷眸光。他們行動迅疾,手持彎刀穿過大街小巷。
街角巡查的城衛還未反應過來,便倒在了他們的彎刀之下,血線沿著曳地的刀刃蜿蜒流淌。
不到半個時辰,半個天樞城幾乎被血水浸染。
殺手們穿過街巷,直逼皇宮。
宮門外的護城河前,守門的禁衛搭弓上箭,射殺著蜂擁向前的殺手。
沒被射中要害的殺手,直接折斷身上的箭矢,越過壕溝等障礙物,沖著城門而去。
黑甲衛從宮門內飛沖而出,策馬揮砍著形如藥人的黑衣人,城樓上的守將眸中驚詫,那是宕昌部的血衛。
血衛是宕昌部精挑細選出來,專門用以獵殺或是攻城的殺人機器,每個血衛往往能以一敵百,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黑甲衛直接朝血衛撲上烈油,用火把點燃,然而雨水的沖刷下,這樣的應付無異于隔靴搔癢,只能傷到他們的一點皮毛。
于是,在城門下的黑甲衛撤後到安全距離之後,他們開始用重型投石機對付宮門下的血衛。
承明殿,拓跋聿看著帶領血衛走入殿內的拓跋泰,眸中震驚萬分,原來他沒死。
拓跋聿拄著手杖,跛著腳,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
他環視一周殿內,陰鷙的眸中閃過久違的熟悉與滿足之色。
他看著大殿之上,穩坐御座的男子,桀桀一笑︰“本王的好皇兄,別來無恙啊。”
拓跋聿勾唇輕嗤︰“你這只臭蟲倒是命大。”
拓跋泰氣急敗壞︰“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在父皇面前表現得兄友弟恭,背地里卻設計將本王推入萬丈深淵,真是好毒的心腸。”
男人不屑一顧︰“你又是什麼好鳥,也配在這里與朕談論是非對錯?成王敗寇,與其廢話連篇,不如亮出你的本事。”
“哈哈哈...你還是一如既往地狂妄自大,也不看看你現在的處境。”
拓跋聿被他的笑聲惹得蹙眉,“丑八怪就應該待在陰暗的角落自生自滅,而不是出來嚇人。”
拓跋泰狂笑的聲音戛然而止,眸中的恨意如滔天巨浪。
他觸摸著虯結如蜈蚣的臉頰,瘋狂道︰“本王的這張臉,還不是拜你所賜!本王今晚要你死!”
身後的血衛蜂擁而上,還未靠近,就被突然出現的金甲衛射穿頭顱。
沒被射中的,皆被隱在暗處的影衛一箭穿心。
拓跋泰早就听說過拓跋聿養的影衛百步穿楊,自己帶的血衛還沒開始就被秒殺,這怎能不令他惱恨至極。
他抹去濺落臉上的血紅,氣急敗壞地召喚殿外的精衛,“還不給本王上。”
下一刻,兩千精衛沖入大殿,整個承明殿瞬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刀劍廝殺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