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他終于在眾多將士的面前,承認了對她的喜歡,她當時喜極而泣,他卻笨拙地為她拭淚。
她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母親自是為她感到高興,因為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與觀察,她對隋敬之亦是越看越滿意。
只是,他們才剛剛確定了彼此心意,就迎來了這麼大的危機,這讓她對北燕人又痛恨了幾分。
她要陪著他一起面對這一切,這是他守護了十幾年的城池,決不能落入北燕人的手中。
母親和秦王妃還在城門外與敵軍奮戰,她自然也不能落後。
戰事持續到翌日清晨,即墨城已經岌岌可危,北燕軍攻破城門只在一線之間。
卻听馬聲疾馳間,手持玄鐵長矛,身穿赤金鎧甲的騎兵以雷霆萬鈞之勢沖鋒陷陣而來,他們個個勇猛無敵,以強悍的戰斗力,將黑甲衛絕殺于鐵蹄之下。
有士兵驚喜呼喊︰“是攝政王殿下的赤焰騎來了,我們有救了。”
在場將士轉身望去,見同樣身穿赤金鎧甲的姬冥修,策馬飛馳于北燕軍之中,手起劍落間,幾個黑甲衛瞬間成了他的劍下魂。
城樓上的黑甲衛更是被赤焰騎的百步穿楊之力射殺當場,戰局瞬間逆轉,即墨城轉危為安。
赤焰騎之後,周顯慶的援兵緊隨其後,黑甲衛頭領見大勢已去,下一刻集結殘余精銳,迅速朝邛崍山撤退。
姬冥修豈會如他所願,他見沈黎硯安然無恙,隨即便帶領赤焰騎一路將其追殺至邛崍山南麓的地道出口。
隋敬之與賀九蓁負責清理城門內外的殘余敵軍,沈黎硯則率領一隊西涼將士沖上半山腰。
她沒想到他會親自來,還來得這麼及時,心下感動,她加快步伐,想立刻見到山上的他。
然而,當她追上山時,卻見到了令她心神俱裂的一幕,那個黑甲衛頭領竟使用陰毒的手段暗傷于他。
等她沖上去抱住他時,卻見他的薄唇已經變得黑紫,那支射傷他的袖箭上淬了毒。
那個頭領沒有成功逃脫,被赤焰騎抓回來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听到自己顫抖的聲音︰“解藥呢?”
兩名赤焰騎在他身上仔細搜查了起來,卻一無所獲。
那個頭領任由他們搜查,竟是對著沈黎硯得逞一笑︰“陛下在天樞等著你。”
沈黎硯還沒有從剛剛的那句話中回過神來,下一瞬,便見他的嘴角詭異一動。
“快阻止他!”
然而一切已經來不及,那人早已口吐鮮血,氣絕身亡。
赤焰騎單膝跪地︰“屬下失職,請王妃責罰。”
是他們沒有保護好王爺,才會讓那個黑甲衛有機可乘。
沈黎硯抱著已經昏迷不醒的姬冥修,努力使自己保持著理智。
三叔公早已離開西涼不知所蹤,“即刻去歸硯城找薛流光打听薛神醫的下落。”
兩名赤焰騎立刻領命而去。
沈黎硯扶起懷中氣息微弱的他,眸中帶淚︰“軍醫到了沒有?”
“回王妃,軍醫已經到山下了。”
她輕撫著懷中之人的俊顏,心痛欲裂,他不能有事...
她現在還不能輕易移動他,否則會加速他身上毒素的蔓延。
她握緊他漸漸變涼的掌心,他的指甲已經變成了深黑色,她眸中震顫,究竟是什麼樣的毒會這般毒性劇烈?
軍醫終于趕到,然而他在診脈之後,卻是搖頭輕嘆︰“回稟王妃,下官無能,診不出王爺到底中的是何毒,好在王妃及時喂王爺服用了避毒丹,暫時延緩了毒素的蔓延,但這...終究是撐不了多久。”
沈黎硯輕拭眼角的淚水,饒是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忍不住顫聲道︰“他還能撐多久?”
軍醫輕嘆︰“至多一個月。此毒毒性猛烈,實為罕見,一個月後,若還不能找到解藥,即便華佗在世,也為時已晚。”
他看著心痛欲絕的清雅之人,只能勉力給出希望︰“此次隨王爺出行的申太醫,或許可以知道是什麼毒。”
申太醫現在在寧川,她必須即刻出發。
只是出發前,她得安排好這里的一切。
“周將軍何在?”
“末將在此。”
一位四十多歲的大將即刻上前,正是聖上幾個月前派去鎮守邛城的周顯慶。
“周將軍,邛崍山地道的出口都已找到,你留在這里,協助賀將軍和隋將軍將出口炸封之後,即刻返回邛城。”
“下官領命。”
“寧川現在由誰駐守?”
“回王妃,是度亦琛將軍。”
沈黎硯微一怔神,阿度終究還是來了邊境。
她又吩咐了一些其他事宜,連隋敬之與賀九蓁都沒來得及見,便在赤焰騎的護送下一路前往寧川。
去寧川不僅僅是為著找申太醫診治,更大的緣由在于那個黑甲衛頭領對她說的那句話。
姬冥修所中之毒的解藥,有可能在拓跋聿那里。
這種毒不管是下在賀九蓁,還是隋敬之身上,她都會去求他,而現在他選中了讓她最為在意的姬冥修。
他明顯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只等著她落入他的圈套。
他真的好卑鄙...
籌謀三年的地道,沒有取得預想中的成果,黑甲衛和那些北燕精銳更是只余不到七千,他接下來的憤怒可想而知。
她之所以沒有下令去追那些殘兵敗將,是以防他們在地道中做了手腳,比如暗置了硝石或機關什麼的,一旦進去,後果不堪設想,倒不如直接炸封更為妥善安全一些。
馬車緩緩行駛在官道之上,消融的積雪混合著泥土翻卷而出。她望著泥濘的山路,一顆心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拓跋聿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她以為那次在朧月閣已經說得很清楚明白了,卻沒曾想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執迷不悟。
回到寧川,已是七日之後。
當然,還有與他們幾乎同時到達的影六,以及他抱著的球球。
得知姬冥修中毒的那一刻,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球球。
三叔公說,它的精血可以起死回生,那是不是意味著還可以解萬毒?抱著這樣的希望,她當時立刻飛鴿傳書于景嚴。
影六累死三匹馬才從盛京將球球帶來,小家伙和影六一樣,一看就在路上受了不少苦,她心疼得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寄希望它的血對姬冥修有效。
沈黎硯在見到度亦琛時,自是萬分欣慰,有他駐守寧川,她十分心安。
申太醫在給姬冥修看診之後,眸中一時震驚萬分。
沈黎硯憂心忡忡,“申太醫,他究竟中的是什麼毒?”
申太醫面容沉肅︰“王妃娘娘,如果老臣沒有料錯的話,王爺中的應是天狼毒。”
天狼毒...
她怔神片刻,根本沒听說過這樣的奇毒。
“此毒由天狼草的草汁提煉而成,這種草,原先生長于北燕極北之地的荒原之上,毒性甚烈,發作得極快,有見血封喉之效。”
申太醫自是看出了她眸中的疑惑,“下毒之人應是加了其他的輔藥,延緩了毒藥的發作時間。”
沈黎硯心尖微顫,她知道拓跋聿為何會這麼做,他要等著她去求他。
“天狼草自問世以來,因其致命的毒性引發了諸多民間乃至後宮的毒殺謎案。七十年前,北燕第五任皇帝拓跋峻派人焚燒滅絕了此草,自那以後天狼草便銷聲匿跡,只是不知為何會再次出現。”
“可有解毒之法?”
申太醫捋著胡須沉吟片刻,“欲解此毒,唯有北燕皇室的至寶冰烏草。此草,可解北燕荒原上的萬毒,亦是天狼草的克星,因而被北燕視為國寶般的存在。”
沈黎硯這會兒也不在申太醫面前藏著掖著了,“如果不用冰烏草,而是服用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神獸精血呢?”
申太醫震驚地看向沈黎硯,“王妃娘娘說的話,老臣听不太懂。”
她將球球抱出來,她沒有與申太醫多說什麼,只說自己懷中的球球,是薛神醫親自鑒定過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神獸,問他可否用球球的血一試。
申太醫听了,面上自是驚奇萬分,但現在還不是滿足他好奇心的時候,他神色肅沉地沉思了片刻,才徐然道︰
“理論上來講,具有起死回生之效,應該能解萬毒。不過...”
“不過什麼?”
“這樣的效用對某些毒草卻起不了作用,或者說這些毒草對這種效用免疫。所以,老臣不敢保證它的血能否對天狼草的毒性起效。”
他輕捋胡須,“我們姑且試上一試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