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可不是輕易就會放棄的人,更不是人家逃婚就大度放手而不爭不搶的父皇。
父皇到頭來得到了什麼?是他撫著畫像十年如一日的自苦自抑,還是找了個替代品的自我安慰與解脫?
呵...他暗自輕嘲,他才不會那樣苛待自己,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無論什麼代價。
父皇既然舍不得,那他就幫幫他,總是要解決了拓跋泰的。
否則將來登位後,他還得在群臣面前費心扮演兄友弟恭那一套,他光是想想,就覺得厭煩。
倒不如提前釜底抽薪來得更安心干脆一些。
立功不一定非得去戰場,去剿匪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安全系數高一些,正匹配他那位好弟弟。
姑墨到寧川的必經之地,近來出現了一撥打家劫舍的山匪。
自他接手姑墨以來,因著政令嚴苛,有些好吃懶做的地痞無賴長期被官府壓制管束,于是在鋌而走險偷盜了一些富貴人家的錢財之後,逃竄到了兩城之間的必經之地望月谷。
那批地痞去年還尚不成氣候,不到一年竟劫掠了來往車輛的不少銀錢,整日里都在喝酒吃肉,儼然過起了土皇帝的逍遙日子。
今年秋狩之時,他本想著趁機剿滅了的,雖然因其他瑣事一直耽擱到現在,不過留給自己的好弟弟,倒是再合適不過。
“柘笙,你將望月谷山匪一事想辦法傳到拓跋泰那里,不要走漏任何風聲。”
“殿下放心吧。”
柘笙退出後,拓跋聿斜倚著身後的軟榻闔目凝思起來,前去儋州查探消息的人已經核實,馮瑜的身份並未作假。
不過,他向來只相信自己的直覺,那個馮瑜絕非表面上查到的那些,若她真要耍心機,阿稚絕不是她的對手。
若放在東宮,他有的是手段讓她立馬現出原型,但她是在榮王府,而阿稚近來又對她稀罕得緊,他也沒必要橫加干涉,免得惹阿舅不悅,斥責他手伸得太長。
連向來將女子當作耍玩之物的阿稚,這一次都動了真格。
他自嘲一笑,他不願像父皇那樣,找個替代品自欺欺人,所以只能生生忍著。
他自床頭的暗格內取出一張畫軸,畫上的女子靜雅出塵,就那樣笑看著他。
他兀自撫摸著她的眉眼,痴痴道︰阿硯,你真的好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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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王府漱心居內,兩名內侍高舉著一幅畫像,滿含希冀地看向太師椅中的男子。
耶律烏稚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中的匕首,神色早已不耐︰“下一張。”
身旁的陽寶欲哭無淚,一張笑氣十足的臉秒變苦瓜︰“世子爺,這已經是最後一張了。”
這些日子,王妃費心費神為世子爺物色了這麼多名門閨秀的畫像,結果他家世子不是嫌人家長得丑矬黑看著像智障,就是嫌人家穿衣搭配沒品看著像老鴇。
這天樞城的貴女被他挑了個遍,甚至包括太子殿下慷慨相讓的預定太子妃,都沒讓自家這位口味刁鑽的世子爺多看一眼。
陽寶郁悶了,不過王妃下了死令,今日若不選出一個來,他就休想繼續當世子爺的獨寵內侍了。
于是,他使盡渾身解數地發揮自己的舌燦蓮花,“世子爺,您不是喜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嗎?王妃今日可是邀請了不少世家小姐,來參加王府舉辦的菊花宴,您要不要去陶冶下情操?”
“你的意思是,本世子的品味和境界都比不上她們?”
“怎麼可能?!世子近來的琴技那是突飛猛進,她們哪里是您的對手,咱們啊...是去切磋。”
耶律烏稚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他將匕首別到腰際,起身拂了拂自己毫無褶皺的袖袍,這才頗有興致地朝前走去。
陽寶偷偷松了一大口氣,總算將這位爺給說動了。
幾人剛走到榮王妃的蘅蕪居時,便听到一陣琴音從院牆內若有似無地飄蕩而出。
拓跋聿駐足听了一小會兒,感覺也就那麼回事,正要離開,卻听院牆內傳來母妃的聲音。
“林側妃,本王妃看你听得心不在焉,是覺得剛才這幾位世家小姐的琴音,都入不了你的法眼嗎?”
“回王妃,妾身覺得她們彈得甚好。”
“哦?比之你那位遠房外甥女如何啊?”
“小瑜的琴技根本無法與諸位千金相提並論。”
“那本王妃怎麼听少旭說,他這位表姐的琴技在整個天樞都無人能及呢?”
林晚的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慍怒,她這是在借著馮瑜的事情,給她樹敵呢。
畢竟在場的各位世家千金都身份顯赫,一旦得罪,恐怕會成為她日後發展的攔路虎。
“都是小孩子鬧著玩,童言無忌,還望王妃與諸位千金見諒。”
在場貴女听了之後,面上自是多雲轉晴,還算這位林側妃識趣,懂得避重就輕。
榮王妃知道她是在轉移話題,可她並不想就此放過她。
“童言無忌是不假,不過,孩子說的話,往往都假不了。不如,我們請馮瑜出來為大家彈奏一曲,听听是不是真的無人能及,林側妃,你意下如何啊?”
林晚心下一陣惱恨,卻笑著道︰“王妃既然如此看得起小瑜,那妾身這就讓人叫她來。”
她側首對貼身侍女桃紅使了個眼色,桃紅便躬身退了出去。
榮王妃見目的達成,自是端起茶盞輕抿慢飲起來。
陽寶叫人來稟,自家那個寶貝兒子就在院外听著呢,這讓她面上露出了不少笑容,也不枉她今日費心舉辦這個賞花宴了。
桃紅去請甦靜綰時,見她正在教良兒畫畫,畫的是庭院牆角下的一只綠螳螂。
良兒觀察得仔細,甦靜綰教得認真,儼然是一對親姐弟。
桃紅不忍打斷這麼美好的畫面,卻還是不得不道明自己的來意。
甦靜綰听後笑笑,側首對看著她的少年道︰“阿良先把小螳螂畫好,等姐姐回來,再陪你畫一只美麗的黃雀,好不好?”
少年點了點頭,乖順道︰“那阿良等姐姐回來。”
甦靜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才起身隨桃紅出了院門。
剛到蘅蕪居,便見到滿院子的綠肥紅瘦,倒將那些黃白相間的菊花給生生比下去了。
她不卑不亢地行了禮儀,笑看著主位上的榮王妃,“听說王妃娘娘夸小瑜的琴技在整個天樞都無人能及,小瑜真是受寵若驚。今日得您特邀助興,真乃小瑜三生有幸。”
榮王妃面上有些掛不住,這小蹄子,她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了,這分明是在禍水東引,在場的世家貴女听了,不都會認為她是在借著馮瑜貶低她們而抬高榮王府麼?
特邀?還真當自己是個角色了,也不看看身份相貌皆無的她,夠不夠格站在這里。
她將特邀兩字說得那般重,不就是在暗示在場眾人,她堂堂王妃肚量小,特意借機找側妃和她這個孤女的麻煩麼?
這小蹄子分明是在明褒暗貶,看在場眾女或明或暗的笑意,就知道她的用意了。
不過,她可不是個輕易就被激怒的人。
“小瑜既然也這樣認為,那就為在場之人助興一曲吧。”
“小瑜當然會為王妃娘娘爭到這個面子,只不過...”
爭面子?榮王妃輕嗤一聲,她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他們榮王府是沒人了還是什麼,還得她來爭面子,真是無知狂妄的鄉野丫頭。
但她還是壓下心中的火氣,笑容可掬道︰“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我這天樞第一,想要彈奏出極妙的琴音,須得配更好的琴,您說是也不是?”
“你的意思是?”
“听說王妃最近得了一把失傳已久的七弦琴,不知小瑜和在場諸位貴女,可否有幸見識一番?”
榮王妃眸中氣怒,她的琴前日才剛入庫,自己都沒舍得摸一下,這個小蹄子是怎麼知道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