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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韶山的第二晚,陌奚在房中等著茯芍來找自己。
他當然明白,此時茯芍的熱情不是對他,而是對任何能與她交流的生靈。
只是恰巧,他成了那個她生命中的第一個而已。
不管這份熱情能維持多久,他要做的,是盡可能將其延長。
他適當地給了茯芍一些甜頭,再演繹了一場半真半假的逃離後,使茯芍的注意更加集中在自己身上。
陌奚以為,憑借這樣的小手段,茯芍對他的興趣起碼能延續三年左右,但僅僅是第五天,茯芍就沒有再來找他了。
前一天還因為他的擅自離開而暴怒的茯芍,整整一天都沒了蹤影。
陌奚起先懷疑她是在晾著自己,他很快推翻這個想法,茯芍沒有這樣的心計。
從黃昏等到皓月當中,茯芍都沒有敲他的門。
將陌奚抓回來之後,茯芍在門外守了許久,確定陌奚暫時不會逃了才回到自己房中補眠。
她眯了半個時辰就又要去找陌奚。
“小姐”出門之前,茯芍被老蛇一臉嚴肅地攔下,“你要出去做什麼”
茯芍不假思索道,“我要去找姐姐。”
“小姐”老蛇擰著眉頭,“你可還記得自己已經幾天沒有修煉了”
茯芍一頓,心虛地別過頭去。
老蛇恨鐵不成鋼道,“自那條外地蛇來了以後,你就變得心浮氣躁,前幾日你說要照顧她,如今她已經痊愈,昨天你又說要帶她熟悉領地,今日呢今日莫非還要耽擱不成”
“可是”“小姐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人家想想。”老蛇說,“雌蛇普遍孤傲獨立,並不喜歡時時刻刻都和別的蛇待在一起。”
茯芍想起昨天分開時陌奚那冷淡的態度,還有那分不清真假的逃離。
她一下子喪了氣。
姐姐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同類,但對于擁有廣袤天地的姐姐來說,她只是條隨處可見的雌蛇而已,不,說不定他還覺得自己很笨很煩人,連最簡單的常識都不知道。
自己或許真的讓他厭煩了,所以才會想著離開。
如果陌奚的修為在茯芍之下,茯芍自然不會因此而為難,她會將陌奚禁錮在自己身邊,直到她離開韶山。
但偏偏來的是一條修為遠高于她的蛇,她無法粗暴地解決問題,必須尊重他的心意。
“好吧”茯芍懨懨地回到房里,不再想著去找陌奚,只用听識檢測他的動向。
老蛇這才滿意,他繞到茯芍手腕上,指揮她入定。
晚霞沉落,月光將出,這是蛇類吸收日月精華的最佳時刻,在陌奚到來之前,茯芍的生活非常單調。
傍晚和黎明這樣日月同輝的時刻,她用來入定。
中間看書寫字、保養玉器,消磨一下時間,再去領地里巡視一圈,順便狩獵。偶爾還會睡個午覺小憩。
相當恬淡的生活,日復一日重復兩千八百年,就變成了無趣。
新來的姐姐就在隔壁,她卻不能找他,還要繼續之前死水一潭的無聊日程,茯芍有些定不下心。
她真如老蛇所說,心浮氣躁了。
茯芍熬過入定的時刻,馬上出門狩獵。
既然靜不下心,不如動起來。
和戲水一樣,狩獵是茯芍為數不多的另一項游戲,和“需不需要進食”無關,作為捕食者,她喜歡的是狩獵本身。
但今天的狩獵有點空虛。
茯芍心不在焉地游過樹叢,蛇信捕捉到方圓二里有鳥雀、有野兔,還有一窩狐狸。
她都不是很感興趣,她只想陌奚。
接連放跑了幾次獵物,她才百無聊賴地隨便圈了一只田鼠。
肥碩的田鼠吱吱尖叫,黃玉色的蛇尖在它肚皮上繞了兩環,舉到了茯芍眼楮前。
她和那只田鼠四目相對,吐出了蛇信。
靈敏的蛇信在田鼠身上嗅到了一絲血氣和奶腥。
這是一只剛生了崽的母鼠。
尾尖一松,田鼠立刻掉下了下去,摔在茯芍卷起的蛇軀上。它倉皇地摔了兩個跟頭,踉踉蹌蹌地飛快往暗處跑去。
茯芍舔了舔尾尖上殘留的鼠味,放開神識,分出一絲精神力追蹤那只田鼠。
等待了一會兒,她在神識里看見它跑進了洞穴。
茯芍這才施施然扭動蛇身,往洞穴處游去。
春暖花開,鼠群誕下幼崽,那一處洞穴下的田鼠都產了子。
茯芍立在洞外,縴細的蛇尾尖尖往洞里探去,一下圈了二三十只粉嫩的幼鼠上來。
粉嫩的幼鼠連骨肉都是軟的,撐不住身子,薄薄的外皮晶瑩柔韌,包裹著一腔多汁的血肉和軟脆的嫩骨。
田鼠和老鼠不一樣,它們更干淨,帶著一股水果谷物的香甜。
沒有蛇能拒絕幼鼠,起碼茯芍不能。
但今天不同。
她從儲物器里拿了個小花籃,把二三十只幼鼠放了進去,用花布一蓋,拎在了手上。
狩獵還在繼續。
等茯芍回到小樓後,已過了子時,她的小花籃里滿滿當當,裝了幼鼠、鳥蛋還有一束黃燦燦的苦 菜。
路過陌奚房門的時候,茯芍踟躕停下。
她低頭看了看懷里的籃子,最終還是決定晚點再親手交出去。
正準備游走,那緊閉了一夜半天的房門倏爾打開。
門里美艷的雌蛇一開門便看見了她,露出兩分帶笑的驚訝,繼而道,“晚安。”
他笑得大方,仿佛昨天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茯芍頓了下,馬上回應道,“晚安”
陌奚的視線下移,落在她懷里的花籃上,隔著布,嗅到了里面的東西。
“你去捕獵了麼”他往前幾步,游出了房間,自然而然地與她寒暄。
茯芍迅速抬眼看了下他,接著把手一伸,將花籃送到了陌奚身前,“我也給你帶了一份。”
陌奚沒有接過花籃,而是俯下身,抵著茯芍的額,探出了蛇信。
低緩的嘶嘶聲鑽入了茯芍的耳朵,在陌奚靠近的瞬間,她便被他身上那甜膩的氣味所包裹,甜得她暈乎乎的,又有點臉熱。
片刻,茯芍听到了輕輕的一聲反問“也”
她暗道一聲糟糕,被識破之後紅著臉退開,手足無措地擺手,“我不餓啦”
她還記得要給陌奚一點兒清靜的決定,于是將花籃推到陌奚懷里,低頭快速通過走廊,進了自己的房間,只在關門前扭頭說了一句,“有事叫我,我一直在的。”
空蕩的走廊上,只剩下陌奚一蛇。
他看了會兒茯芍緊閉的房門,隨後挑開花籃上的布,看見了里面的東西。
一束金黃的苦 菜被幼鼠擠在角落,縱然落了幾片花瓣,可那鮮明的顏色依舊不容忽視,讓人驚嘆。
蛇不吃花,但茯芍記得,陌奚喜歡。
即便她知道他昨日出門折花大抵是假的,可還是為他尋來了韶山中最璀璨的花卉,和陌奚蛇毒一樣顏色的花卉。
陌奚用舌尖抵住獠牙,注射孔隱隱發癢。
連著幾天,陌奚都沒怎麼見到茯芍。
她不再纏著他,偶爾巧遇也都是聊個三兩句便離開。
陌奚很容易明白她為何會有這樣的轉變,韶山六百里,唯一能改變茯芍態度的只有那條老蛇。
那條遲緩的老蛇,看起來沒有幾天可活了,陌奚也就並不把它放在眼里,只是眼下接連幾天不能和茯芍親近,讓他有點失去耐心。
對著水鏡,陌奚勾了勾自己變幻出來的微卷長發,外頭春光正好,陽光正烈。
他轉身出門,第一次叩響了茯芍的房間。
他不喜歡事情脫離他的控制,人也好,事也罷,最好按照他的步調進行。
在陌奚敲第三下的時候,房門緩緩打開了。
開門的不是人手,而是一條細細的蛇尾。
偌大的房間上空,玉桿橫豎,長短不一的桿子上盤繞著一條巨大的黃蛇。
蛇軀男子腰粗,長度超過八丈,霸佔了整個寢室的上空。
圓潤秀美的蛇首搭在光線最暗的角落,那雙琥珀色的蛇瞳尚不清醒,還有兩分惺忪。
陌奚叩門的指尖一頓。
嗯這可不是他意料中的場景。
前後兩世,陌奚都未曾見過茯芍的原型。
他迅速掃了眼屋內,如他所想,老蛇並不會和自家小姐睡在一起,這間屋子到了白天就只有茯芍一蛇獨居。
“姐姐”茯芍清醒了過來,巨大的蛇首自上空俯下,湊到了陌奚身前,虛虛繞了他半圈,疑惑他這個時間為什麼會來找自己。
陌奚抬手,覆上了碩大的蛇首。
靠近之後他才注意到,茯芍的蛇頸之前有一對白色的耳鰭,中間撐著幾根長長的黃玉骨,像是兩把折扇,放松地貼攏蛇頸。
陌奚被那兩對耳鰭吸引了注意力,這對白色的鰭,給茯芍平添了一絲奇幻仙逸,像是上古神獸圖鑒里的存在。
她不是邪妖,她修的是仙道。
陌奚臉色憔悴。
“我”他咬著下唇,似乎有些難言啟齒,雌化的臉上脆弱無比,半晌,才低低呢喃,“我夢見了被那些修士追殺的場景”
茯芍的睡意褪去,心疼地磨蹭陌奚的臉頰。
她變回原型後身體大了很多,這一磨蹭,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還是怎麼了,陌奚陡然一僵,片刻才又抬起眼,�]�u地看向她。
“姐姐別怕,”茯芍沒有注意到那點僵硬,安慰道,“韶山很安全,不會有人來的,我會保護你。”
她雖然不知道那些修士到底有多少厲害,可兩千八百年了,從沒有人能突破父親的結界,應當是沒有大礙的。
“我知道,可我還是害怕”陌奚抱著雙臂,瑟縮著垂下頭,蒼白的臉被兩側墨發遮蔽,他顫抖地吐音,“火、好大的火,他們用火燒了我的巢,用雄黃割我的肉,我被舊皮蒙住了眼楮,什麼都看不見”
茯芍听著,連她都開始害怕了。
黃玉色的蛇首在他身邊轉來轉去,有點著急,“那、那要怎麼辦呢”
她也沒有安慰蛇的經歷,只能由衷地罵上兩句,“這些卑鄙的人類,怎麼能這麼惡毒”
陌奚沒有回話,屋里只有低低的啜泣。
茯芍心疼急了,她珍貴的、唯一的同類,要是哭壞了可怎麼好。
她不斷用蛇首去蹭陌奚,“姐姐、好姐姐,你想吃點什麼嗎”
這是她唯一知曉的安慰手段了。
“我不想吃東西。”陌奚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淒楚地抬頭,剔透如綠寶石一般的蛇瞳四周泛起了可憐的紅意。
他輕聲說,“我不想單獨待著。”
茯芍茫然地偏首。
那雙玉築似的手抱住了她,像是兩片輕柔的雪。
美艷的雌蛇在她耳旁呵氣,“纏緊我求你。”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