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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兒媳婦都要回娘家，去外婆家拜年這個事，五年前就已經與王昭昭無關了。
自打有孫輩後，謝愛蓮在初二這天也不會回娘家了，讓還沒結婚的兒子去。
因為他們也有女兒要回來啊。
故而，這些年都是王四兵一個人去老謝家拜年。
“昭丫頭，去換身好點的衣服，不是買了新衣服嗎？昨天也沒見你穿……”謝愛蓮突然說王昭昭。
“反正在家里，我這樣也可以……”王昭昭解釋，但話沒說完，就被謝愛蓮打斷了，“今天跟我一起去你姥婆婆家。”
哈？
王昭昭五官皺到了一起，嘴巴張大。
她下意識的去看王大海和王四兵，怎麼突然要帶她去姥婆婆家拜年啦？
“爺爺也去嗎？”好半晌，她才問出一句。
“他不去，家里得留人，總不能讓你姑她們回來，結果門上一把鎖吧？”
“……”那為毛要我去？
王昭昭倒是沒問出來，在王四兵拍一下她的頭，讓她去換衣服時，她乖乖的去了。
這大過年的，沒得因為不想去拜年，挨頓罵的。
再說了，那是她奶的娘家，她硬是不去，讓老太太情何以堪哪？
到了那里，王昭昭才反應過來，差點沒拍自己的腦袋罵自己蠢。
為什麼今年要帶她回娘家拜年呢？
顯擺來了。
王昭昭有點無語，但又有點能理解。
從這些年沒什麼來往就能看出來，這一門親戚，並不怎麼親厚，關系一般。
至少這幾年少有往來。
像王四兵定親那樣的事，正常來說親娘舅是要到場的，就不知道是沒請，還是人家沒去。
“那還真看不出來。”听謝愛蓮看似謙虛，實則高調的說了王昭昭的事，她二姐就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王昭昭，哼笑著說，“就這丫頭片子還是塊讀書的料？”
你禮貌嗎？
要是只嘴上說，王昭昭只會當她放屁，但她同時上下打量，就讓人不爽了。
淦！虧她還喊過一聲二姨婆呢。
不過，如果她如果直接懟回去，怕又會被牙尖嘴利，不懂禮了。
“開年學費都讓學校給免了，你說呢？”謝愛蓮哼笑一聲。
“我說啊……那有什麼用？還不是一個丫頭片子？以後要嫁出去的。”二姨婆對著王昭昭直搖頭。
王昭昭默默的從桌上的碟子里，拿了一顆糖。
“丫頭片子怎麼啦？二姐你有三個兒子，到現在還不是吃著女兒的？”謝愛蓮不滿的冷哼一聲。
二姨婆︰“……！”
“那也是我的本事。”
“是啊，你有本事，看不起女兒，又吃著女兒的，你好有本事喲。”
謝愛蓮陰陽怪氣的說完，又一派正義凜然的道，“我不嫌棄孫女，她能讀書，就送她讀書，以後享受她的孝順，也不覺得虧心。”
“再聰明又怎麼樣？又不能考大學，讀個高中最後也是在家里種田，除非……你們老王家還能弄到工農兵大學的名額不成？”
“說不定能呢？再說了，不讀大學，以後去城里進個廠，也好啊，听說有些廠子會公開招工呢，有初中或高中畢業就能考。”
“哼！那也還是看關系的。”
“至少多一些機會。”
“……”
老姐妹倆你來我往爭起來了，旁邊的人也不勸，跟著看好戲。
王昭昭剝了顆糖自己吃了，又默默的拿了一顆。
見斜對角有一雙圓圓的眼楮看著她，她猶豫一下，把手上的糖遞過去。
那小孩猶豫了一下，怯生生的伸出黑黑的小爪子。
見她接不到，王昭昭稍起身，身子往前傾了傾，把糖放到她掌心。
退回來時，順手又拿了一顆糖。
她這動作並不小，好幾個人注意到了，或者說，一直有人在留意她。
“奶，這個糖有一點桔子味，你嘗嘗。”王昭昭剝了糖紙，把糖遞到謝愛蓮嘴邊。
謝愛蓮順嘴接了，還‘憐愛’的拍了拍她的頭。
王昭昭︰“……！”
哎喲喂，她奶這麼慈祥，讓她汗毛直豎。
不知道說什麼的情況，那就笑。
“嘿嘿……”呲牙一笑，王昭昭又把手伸了出去。
當她再次拿起一顆糖，在場的人幾乎都在看著她，而笑得更大，拿了糖剝開，趴到桌子上，將糖塞到站在對角的小孩嘴里。
她看到啦，先前給的那顆糖，被旁邊她要喊一聲舅外婆的人‘拿’走啦。
“甜嗎？”坐回去後，她遠遠的問小孩。
“好甜。”
“要厲害一點，有吃的直接塞嘴里，別猶豫，沒一步就沒啦。”
“……”
小孩小心翼翼的往兩邊看了看，不敢接話。
王昭昭聳了聳肩，不為難小孩了。
“大嫂，你家的孫子都沒有送書嗎？”謝愛蓮嘴里含著一顆甜甜的糖，放過她二姐，轉向了娘家大嫂。
“我們家可送不起。”謝大嫂要笑不笑的回答。
“又不是大饑荒那幾年，現在好歹也不會動不動餓肚子了，還是要送點書吧。”
“……”
不只謝大嫂他們臉色怪異，王昭昭忍不住看了謝芝蓮一眼。
這個人真的是她奶嗎？莫不是被奪舍了吧？
“讀書明理啊。”謝愛蓮又悠悠的說起來，“不管是不是讀書的料，好歹也把自己的名字還會了，遠的不說，就年前結算工分，領肉、領糧、錢、票，我家就沒一個是要按手印了。”
這倒是真的。
王昭昭在一旁點頭，都是她四叔簽的名。
當時她沒覺得，現在想來，她四叔當時肯定很驕傲。
王四兵三個字好寫，她四叔只學了幾天就會了。
還把其他幾個人的名字也學會了，哦，還有喬麗的名字。
“按手印挺好，多少年都過來了。”謝大嫂淡淡的說一句，不想搭理謝愛蓮的意思很明顯。
可，謝愛蓮想和她聊天啊，“我們這代，和下一代是都這樣過了，可第三代……咱們老謝愛不能世世代代都當文盲，總要有點長進不是？現在已經是新社會啦……”
一顆糖吃完的王昭昭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解甜膩，看了看舅外婆又看了看她奶。
大年初二，出來拜年被打出去的話，有點丟臉呢。
帶了王昭昭回娘家，把兄弟姐妹都得罪了一遍，謝愛蓮神清氣爽。
反手還給她一毛錢……
王昭昭悄悄便宜王四兵，這個能拿嗎？
王四兵一挑眉，傻不傻呀？趕緊拿著，不要白不要啊。
“這是你姥婆婆給你的……”等她拿了，謝愛蓮才說這句話。
讓王昭昭有一種如果她沒要，可能不會知道今天她八十多歲的姥婆婆還給過她一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