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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醉，醉三杯。
“忘記並不是唯一的選擇。”琉璃忽的站起身，端起放在案上的那壇清酒，“喝了它，清漪永遠都會在你的腦海中，永遠都不會離開。”
“這是什麼？”長明替張蕭問道。
琉璃淺笑，“既然你能叫人忘記，我就能叫人銘記，張蕭，你要選擇哪一個？”
張蕭將手慢慢從長明手中抽離，覆上了那壇酒，“它能叫我銘記？不忘？”
琉璃重重地點頭。
“此為何物？”長明喉結滑動。
“紅塵醉！”琉璃的臉上竟滿是勝利者的姿態，“張蕭不瞞你說，我也曾勸慰過清漪，她和你一樣痛苦百般，只是她沒你這樣的覺悟最終還是選擇了忘記你，我把她當作朋友一樣看待，如今你喝了這杯酒，不僅是對九泉之下清漪的寬慰，也是對我的寬慰。把她深深記在你的腦子里，永遠別忘，這樣，她就是在以另一種方式陪伴著你，你說對嗎？”
張蕭的手顫了顫，轉臉看了眼長明，“館主，這位姑娘說的有理，我。。。”
“也罷！”長明的語氣里帶了些許怒意，他支起身子，“一切由你自己決定，本館主不會干涉，只是凡事要想清楚，可別再變了才好。”
張蕭拼命的搖頭，“張蕭是個懦夫，本以為和清漪有一樣的選擇便可拋卻痛苦，但是我親眼看到了，就算忘記了一切，清漪還是那麼不幸，琉璃姑娘說得對，唯有永遠將清漪印刻在我的腦海之中，才能不負這段情，才能與她廝守。”
“荒唐。”長明嘟囔了一聲。
琉璃看著長明，欲言又止，“既然這樣，張蕭你就喝了這紅塵醉，三杯下肚，銘記在心。”說罷便取了一口杯，滿上之後遞給張蕭。
張蕭神清決絕。
“你可真的想好了？”長明多問一句。
張蕭仰頭喝了個干淨，接連三杯。眉頭深蹙，眼角嗜淚，而他的嘴角卻微微上揚，苦澀之中帶著釋懷一般的笑容，喃喃著︰“清漪，我的清漪，如此一來，我們便永世不會分開，永世不會將你丟失了。”
琉璃看著他這脈脈的樣子，嘴角也微微牽起，可更多的還是傷懷。
清漪就這麼死了，本以為她能夠重新開始從此快活逍遙，可誰知卻是這樣的悲慘命數。而自己，本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琉璃心中甚至愧疚。抬眼看這長明，他的臉色也不好，緊抿著唇，不知在想些什麼。四目對，琉璃趕忙撇開目光。
要說清漪的死，更應該內疚的應該是長明才對吧！自己只是沒有阻止罷了，而長明，可以說是為清漪的死，推波助瀾了。可為什麼這一次，自己想要罵出口的話全部都堵在喉嚨里出不來呢？
張蕭踉踉蹌蹌的站起身，倚著琉璃出了門去，臉上淚水婆娑，嘴角帶著怪異的笑，這讓琉璃的心里有些打鼓。本是被自己隨便釀出來的酒，也不知道喝下去有沒有副作用，隨便扯了個名字便糊弄了張蕭，“張蕭，你可還好，該不會是醉了吧？”
張蕭甩頭，“姑娘的酒很好，三杯下肚，心里舒服多了，清漪能夠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榮幸。”
“還真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這種話呢。既然這樣，我便不遠送了，你自己也要好生照顧著自己，別叫清漪擔心，回去若是遇到了新的女子，便成個家立個業，畢竟人生路漫漫，後頭的日子還很長。”琉璃婆婆媽媽的叮囑一大堆。
張蕭擺擺手，便扶著那灰白的牆，消失在巷尾之中了。
夜色降臨，雨也停了，空氣之中騰起薄霧，朦朦朧朧煞是安靜，整個雨霖城，都安詳了下來。
“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長明放下手中的筆，突然長呼一口氣，“你啊你。。。”
“我怎麼了？”琉璃坐下架起了二郎腿，手里還拿著一個隻果，吃的津津有味。
相比于她，長明的神情可就苦悶多了，“這個張蕭，真是個懦夫。”
琉璃把手里的果子朝後一扔，“懦夫？我怎麼覺得他勇敢的很啊，畢竟可不像門外的那些有求之人，一心想著忘記。你這麼說該不會是怪他沒有選擇你，而選擇了我吧？”
“我說他是懦夫，並不是因為今日之事，而是他對輕易的所作所為。真正的勇者敢于放下，他卻因為這份執著，間接的害死了清漪。何為情，這般相逼難道就是所謂的情嗎？”
“嘖嘖嘖，何為情？長明你又知道？怕是又是從別人的故事里總結出來的沒有無經驗之談吧。”
“你說得對，我的確沒經驗。”
“再者說，他要是知道，你在汲取清漪記憶之時便知道他並沒死，恐怕就不會像今日一樣畢恭畢敬，怕是提著劍找你拼命了。”
長明的喉結動了動，眼眸下沉，突然勾起了嘴角，“一向脾氣火爆的你，今日居然沒有告訴張蕭這件事，看來我還要多謝你呢。嚴格來說，若不是我拿走了清漪的記憶，事情也不會發展到今天的局面，換做是以前，你定是比張蕭還要激動，跟我拔劍相向了。可你卻並未這樣做，為何？”
琉璃站起身拍拍手，“我這個人雖然人品不怎麼樣，有時候也不怎麼明斷是非，總之一切都隨著性子來，我不高興就同你理論，高興了就不想找你麻煩與你爭論。”
“就這麼簡單？”長明自然不信。
琉璃緊盯著長明，“當然不止這麼簡單。”
長明嘴角的笑意加深，“可都說與我听听？”
琉璃有些躊躇，但還是張開了嘴，“人各有志，想法也各有不同。也許是我之前不太了解你，所以你我之間有了分歧便是一萬個不舒坦，但是我看見了你今天的表情，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長明莫名的有些緊張，今日他總算是能听到琉璃口中的自己是怎樣一個人了。“什麼話？”
“在其位，謀其職。”琉璃的眉眼之間閃過一絲酸楚，隨即又變成笑顏，“長明，謝謝你今天沒有阻止我，不像上次那個陸離，我想，你大概是心里也在認同我的觀點吧？”
“胡說，我怎麼會認同你的觀點！”長明立刻矢口否認。
琉璃淺笑，“別裝了。”
“我的原則堅持了千百年，怎麼可能因為你的三言兩語而有所改變和動搖呢？”
琉璃白他一眼雙手插腰，“哼，總有一天你會承認的。”
“承認什麼？”
“承認姑奶奶我改變了你，打破了你的那些破規矩破原則。”琉璃一臉自信。
長明頗有意味的看著她，“你的口氣還真是不小啊。”
“本來就是，一個人的固執都是建立在他的見聞和經歷之上的，你雖說有著那麼多的記憶，可是卻沒有一段是屬于你的，所以你的固執，吹彈可破。”琉璃一字一頓。
長明有些語塞，轉移話題，“說說你的那紅塵醉吧。”
琉璃搔搔頭轉了轉眼珠子，“你有你的青燈一盞，我有的濁酒一盅；你有的執念，我有我的辦法，怎麼樣，這紅塵醉就是用來抑制你的，看看這些有求之人，到底是遂了你，還是遂了我，遂了這紅塵醉。”
“紅塵醉，醉三杯。”長明呢喃著，“可否叫我嘗上一場？”
琉璃使勁的搖頭，“世人都可醉，唯獨你不行。”
“為何？”
“我，怕你會死。”
“你下了什麼毒?”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是怕這東西與你相生相克，你要是喝死了，我怎麼辦啊！”琉璃胡亂扯上一通。琉璃突然湊近著看他，“不過你可別想多啊，我才不是關心你呢，你不是在等那個可以泯滅你青燈的人嘛，那個人肯定是我！”
長明的心跳漏了半拍，突然抓住了琉璃的手。
“喂，你干什麼？”琉璃掙脫不開，“你想阻止我？”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失控，長明趕忙松手背過身去，“你這個女子真是厚顏無恥而且啊還很自負，小心牛皮吹破了就可丟人了。”他偷偷瞥了眼琉璃，卻正對上琉璃的目光。
清澈見底。
“對了，我不是承諾過教你識字的嘛，現在可以開始了。”
琉璃一臉期待，“不愧是青燈館主，言而有信，那我們快開始吧！”
“你以為識了幾個大字，就能從我這里得到靖靈神脈的秘密？可別高興的太早，小心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長明澆了盆冷水。
琉璃滿不在乎，“看來你自己都不知道呢。”
“知道什麼？”
“既然你已經決定要教我識字，就說明你心中那固執的大石頭已經被我撬了一塊了，怕是你自己還以為這大石頭完好無損呢。”
長明搖搖頭，“你的這張嘴，何時能閉上，我的耳朵好久都沒清靜了。”
琉璃隨著長明的步子來到高台之上，兩人並肩而坐。“那是你覺得你說不過我，不過我倒是發現，長明你的話倒是越來越多了。”
“我有嗎？”長明拿起手下的筆，嘴角含著些許笑意，提筆寫下蒼勁有力的兩個字︰琉璃。
“你這是在干嘛？”
“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你怎麼行走江湖，所以還是先學自己的名字吧。”長明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琉璃托起腮幫子，“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你為何要笑？”
四目相對。
“長明，你笑起來的時候，還挺讓人著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