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後妖王帶崽找上門!
灼灼日光下,女子靈秀出塵的身影在不大的院落中揮袂生風,意氣風發,比高懸的驕陽還要耀眼奪目,手中輕薄的竹劍被她舞出了青綠色的殘影,劍刃破空聲,悅耳錚鳴。
用這沒開刃的玩具劍都能舞出劍意來,太可怕了。
花妖跟方遙打過一架後,一見到她拿劍,心里就慫得厲害。
方遙舞完一招,轉過身來,看到謝听站在廊檐下,當即一個利落的收勢,將竹劍負在手臂後。
“謝听,你回來了”她大步朝他走來,起伏的胸口氣息未定,渾身暢快淋灕,“好奇怪,這些劍招我明明沒有任何印象,一摸到劍柄,就自然而然地使了出來,難道我失憶以前是個劍客嗎”
方遙手里一拿著劍,整個人都要有了鮮活的神采。
“”
謝听看著她興奮激動的神色,心沉得如同掛了個千斤墜,勉強彎起的眉眼掩去了他的異樣“可能罷。”
這些劍招已經刻進了她的骨子里,盡管失去了記憶,盡管已經兩年多未踫劍,在一踫到劍柄時,她就不自控地使出了這些曾被她練過成千上萬遍的劍招。
“我莫名感覺劍好像對我很重要,或許多練練,我就能找回記憶了,”方遙笑看著手里竹制小短劍,心神都被牽走,也沒注意他掉在腳邊的藥簍,
“不跟你說了,我再去多練一會兒”
說罷轉身繼續在院子練起了劍,謝听默默看著她的身影,喉嚨仿佛被堵住似的又苦又澀。
她舞劍時的身姿輕盈如燕,似輕雲蔽月又似流風回雪,一招一式凌厲絕塵。
他也喜歡看她舞劍。
可是她練劍的樣子,也在無比強烈地提醒他,這才是真正的方遙前途無量的劍修,靈霄宗被寄予厚望的大弟子。
人族劍宗冷情自持的大師姐,和妖界位高權重的狐妖王,若非將她拉扯入幻境,再花上三百年,他二人也難有交集。
再者反推,如果阿遙恢復了記憶,必然是要回她的靈霄宗追尋大道的,怎麼肯留在幻境里與他過著凡人一家四口的平淡日子。
一想到這兒,謝听便患得患失,失魂落魄。
于是到了夜晚,等倆崽子熟睡後,更是痴纏著她要了很久。
男狐妖眼尾通紅,眸色晦暗,難得露出尖而利的犬齒,啃咬舔舐著她圓潤雪白的後肩,嗓子嘶啞得厲害。
“阿遙,如果某天,你恢復了記憶會不會不要我和崽子們了”
“怎麼會”方遙不解他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感受到肩後的微微刺痛,睫羽輕顫,“你輕一些。”
一番毀天滅地的戰栗後,感受到他依舊在危險區域游移灼熱的掌心,方遙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狐耳,臉頰上的緋紅未褪,“謝听,我今天有點累了”
以往他在此事上都是極盡溫柔,以她為尊為先,今晚卻莫名有些反常的凶性,比平時的力道
更深重三分,連帶著床板連接處,都在咯吱地震響,她甚至有些擔心會把崽崽們吵醒。
她身上的薄汗出了好幾輪,今日練了大半日的劍,本就有些腰酸背痛,實在有些捱不住他這樣折騰。
謝听在黑夜里的眼眸格外地亮,定定看了她一會兒,額角青筋直跳,還是順從了她的話,收回固定纏繞在她腰間上的狐尾,咬牙緩緩退出來。
親了親她的額頭,響在她耳邊的壓抑嗓音恢復了往日的低柔溫和“那便早些休息。”
有力的雙臂取代了狐尾,緊緊圈抱著她,似是想把她融進骨血里,方遙是真的又累又困,枕在他懷中,與他緊擁著睡去。
而她身側的男人桃花眼半睜未闔,閃動著晦澀不明的暗光,心中的郁結並未因她肯定的回答有所好轉,反而愈發輾轉難眠。
翌日晌午,用完午膳後,方遙再次提著小竹劍去了後院練劍。
謝听在旁邊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心堵得難受,怕她看出異樣,找了個借口出門散步,避開她練劍的時辰。
花妖對他說你不必擔心,除了我的葉子,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和丹藥能抵消水月境的記憶消抹,她再練上一百年的劍,也是想不起來的。
謝听不光是擔心她恢復記憶,他更難受的是,他的阿遙不是金絲雀,是本該展翅翱翔的仙鶴,如今卻被他困在這一隅幻境,連練劍都只能用尋常小孩子玩的竹劍。
濃烈的負罪感和愧疚感在心頭繚繞,如同一根利刺橫亙在他心間,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著實憋悶的難受。
當初明明是他潛心設的這局,如今卻讓他身陷迷惘。
花妖獻上一計你要是實在想不通,我告訴你去一個地方,或許能開解到你。
謝听將信將疑地按照花妖的指引,去往城鎮中,穿梭過兩條街巷,找到一家平平無奇的酒鋪。
經營酒鋪的掌櫃是一對夫妻倆,丈夫正在從店鋪里往外搬酒壇,看著身強力壯,五官端正,那老板娘拿著酒提子,正動作麻利地給客人們舀酒。
收下銀錢送走客人後,老板娘連忙轉身,拿著手帕給搬酒壇的丈夫擦著額頭的汗珠,一派夫妻情深,恩愛非常的景象。
這有什麼特別的
謝听蹙眉道,莫非這花妖的開解之法,是讓他買酒喝
你仔細看那老板娘的裙底。
“”
謝听循聲往瞥了眼那老板娘的裙擺,這一看,登時露出些驚訝之色,只見那曳地的長裙下居然遮掩不住地露出了一截烏黑的蛇尾。
他們已經在幻境里呆了五百多年了,那蛇妖痴心一片,可那修士卻是抵死不從,因為那蛇妖曾經把他的師父給害死了,修士心里過不去那個坎兒。
後來,那蛇妖找到我,將那修士騙入幻境,如今這倆口子恩愛情深,不也過得挺好的。
花妖不住地在神念里給謝听洗腦只要能騙一輩子,那就不叫
騙。當美夢永遠不會有甦醒的那天,美夢就自然成了真,所以有什麼可糾結的
五百多年他們竟然能在幻境里生活了那麼久
謝听挑眉你不是說維持幻境很廢心力
花妖一噎。
當初它這麼說,不過是為了讓謝听更痛快地獻出修為罷了,沒想到他還記得這茬。
它原本只是生長在潭水邊的一條普通藤蔓,受幻境的靈氣滋養才幸運地成了妖。因為它的根須扎在潭水底,而花朵卻開在潭水幻境之外,有自由穿梭幻境和改變幻境的能力。
這些年來,想要進入水月境的人也給它送了不少的修為,它才逐漸長成了有靈智的大妖。但幻境並非因它而生,即使它不在,這幻境也能自己運轉下去。
費不費心力啥的,咱們另說,咱這是公平交易啊。人家夫妻倆可是把所有的修為都給了我,才換得永遠在幻境生活。
花妖循循善誘若是你們也想永遠留在幻境,條件也一樣,反正你們不出去了,修為對你們來說無用,不如統統給了我
不僅是他所有的修為,還有方遙的。
用全部的修為換得一輩子美夢成真,這個誘惑的確很讓人心動。
謝听站在巷口角落的陰影下,看了那賣酒的蛇妖夫婦良久,心中仿佛做出了某個決定,無聲地離開了。
“什麼幻境你在說什麼”
謝听回到家的時候,方遙已然練完了劍,俯身在嬰兒床邊,逗弄著倆崽崽。
她把竹劍重新放回到崽崽的懷中,阿正摟著劍柄,笑得只見乳牙,不見眼楮身為娘親,總是搶崽崽的玩具劍玩,還挺不好意思的。
方遙還沒來及細問他去了哪里,就听到他開口一句驚雷,說他們這三年時光都是生活在幻境里,這讓方遙有些啼笑皆非“這麼說來,你是幻象,倆孩子也是幻象我們都是不存在的人你莫不是被哪個算命先生給忽悠了”
“不,你我是幻境中的真實存在,倆孩子也是,但除了我們四人,還有在城中一對賣酒的夫婦,其他所有人以及你所見、所听、所觸,都是幻境虛像。”
謝听握住她的手腕,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不似在玩笑。
方遙注視著他的雙眼,唇邊的淺笑一點點消失。
當一面脆弱的鏡子被擊穿,哪怕是小小的孔洞,都會延生出無數條裂痕。
方遙猛然想到兩年多前的某日,她獨自走在花田里,無意看到花田被無形的屏障隔開的離奇一幕,當時她只道是自己眼花,難道這里真的是幻境
方遙一瞬間手指發涼,反握住謝听的手,卻發現他的手心比自己更涼。
她閉了閉眼,緩了片刻,立馬想到另一個關鍵處“所以,我的失憶是不是也與這幻境有關”
謝听垂眸默認,從袖中取出那片花妖子葉,遞到她面前“你將這片子葉拿在手中,就能恢復記憶了。”
方遙凝
視著他手心里的那片泛著熒光的嫩綠葉片,直覺告訴她,所有的真相都在那片小小的葉子里。
可謝听為什麼會知道這里是幻境,又為什麼會有這片承載她記憶的葉子
方遙想到謝听昨日曾問過她的一句話,如果恢復記憶,會不會不要他了。
欲拿葉片的手懸停在半空中,方遙眉眼凝重地看向面前的男子“這葉子我用了後,可有什麼副作用”
謝听停頓片刻,斂眸低聲“沒有副作用。”
在他話音出口的同時,花妖正在他的神念里大呼小叫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子葉只有一片,你現在用了它,等出幻境時她就會忘了在這里的一切,你是怎麼想的腦子莫不是被驢踢了
花妖引他去那酒鋪的本意,是想蠱惑他帶著方遙永遠留在幻境,把修為都給它,卻沒想到適得其反。
你若不想永遠留在幻境便罷了,我不過是少賺些修為,可你為何現在便要把那子葉給她你可真是要氣死我了。
這三年來,花妖已經習慣看這小夫妻倆的日常,不管是活在幻境也好,出去也罷,私心都希望他們能落個圓滿結局,見不得謝听做這樣的蠢事。
直到謝听在神念里低聲說了一句話,花妖才逐漸安分下來。
听到他的回答,方遙的注意力再度被那葉片吸引,她太想知道自己是誰,以及過往的經歷。
在她過去的認知中,自己如同一張空白的紙,只有這三年和謝听、倆崽崽的相處時光,在白紙留上點點斑斕的色彩,她以為自己會被這樣慢慢涂滿。
直到昨日她握住劍柄的時候,她仿佛感覺到了,除了親情和愛情,她似乎還有其他在意的、重視的東西。
若真心愛一個人的前提,便是找回自己。
那片嫩綠色的葉子在伸手觸踫的剎那,如同消融的雪花,頃刻間便消失在她的指尖。
足足兩百年的記憶如同呼嘯而來的巨浪潮水,轟然撞進腦海。
方遙記起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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