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的一百億個夜晚

第四十七章 銀河是誰的故鄉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智能寫作機器人 本章︰第四十七章 銀河是誰的故鄉

    水沸騰了。

    人們卻問水它是為什麼而沸騰的?

    水汽向上升去。

    人們以為自己可以控制它,把它充當自己的蒸汽機的動力。現在,這個宏偉的機器確實已經發動了,但它推動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人類世的物理學家們說宇宙沒有盡頭,不過達生世的社會學家們則更明白生命乃是永無止境。

    在古代,星球上的地質學家們按照星球的岩石和地質面貌它形成的順序和時間對星球所經歷的時代進行歸類。越新的岩石越年輕,在更靠近地表的地方生成。岩層中包裹著一個時代的殘骸,它的化石,它的痕跡,它的碳氧含量,它與其他所有時代不同的自然。

    于是時間就像是岩石一樣,一層層地堆疊在了星球的表面。

    到了宇宙,也是同樣的道理。

    公元第二十二世紀到第二十萬世紀之間,第一艘人類的光速飛船發出了,接著是第二艘。光速飛船到達了一個新的星球後,經過十年或者一千年,又有新的光速飛船的發出了,接著是第二艘,于是一直到宇宙的末世,仍然有來自人類世前一百萬年的光速飛船,也有來自人類世最後一百萬年的光速飛船。一千年前的時間和一千億年前的時間,同時在光中靜止,同時在宇宙中飛行,便成為了宇宙無盡歲月中最重要也最不可忽視的一段面貌——

    人類世的面貌。

    時間就像岩石一樣層疊在了宇宙的表面。現在我們從太空的遺影中回顧人類世的歷史,因為它的漫長,因為它的時間密度之大,因為它前後的截然不同仍然需要把這段歷史分為三段來講。第一段的歷史,它起始于人類離開太陽系,而終結于人類回到太陽系。第二段的歷史永遠繞不開玄樞之門的建設,它扭曲了宇宙表面的時間圖景,打破膜的孤立,聯通其他維度,使得人類世的中期猶如重山疊嶂的迷霧,最終卻結束于地球的淪陷。接著,就是人類世的第三段。這段歷史圍繞著定形與不定形的斗爭,達生世的面貌已經徐徐展現,人類徒勞地去抵抗,去嘗試打倒這種面貌,想要維持人類認同的繼續,想要延續一個已經死亡了的東西的命運。但他們失敗了,可也正因此,人類世沒有結束,而是在掙扎中以僵硬的尸體的形式存續了接近四十億年的時間,它的碎片一直到千百億年後仍在宇宙光錐的盡頭存在,甚至數度閃現了耀眼的光華。這段時間就被稱為人類世後期,也就是原物的彌留紀。

    這是一個至今沒有結束的季節,定形世界的殘片就像古腔棘魚一樣,至今在無人知曉的遙遠深空中游曳。

    人類世後期第九年到第十年,太陽系被不定型的曲線封鎖。所有的物質一旦到達世界的邊境,就會越走越慢,直到劃到包圍圈的另一側,而終究逃離不了包圍圈。在一顆以萬象旬始命名的行星上,停留著一艘藉藉無名的小船。

    李明都向丹楓白鳳伸出了手。丹楓白鳳便同樣微笑了,投影的光線從李明都的指尖溜過,氣體粒子被場帶動形成了壓力。

    周圍是如此黑暗,只有丹楓白鳳的人形是明亮的。她抬起自己弧線畫作的眼簾,莊嚴地承諾道︰

    “只要是為了定形與不定形謎團的開解,我都會站在你的身邊。”

    而當他轉頭伸手向身後,遙山幾微第一個領悟了他的意思。

    這個機器的人一板一眼地說道︰

    “這還用問我嗎?只要能見到原形人類,那我就會一直跟著你。”

    本巴那欽強撐著身體,靜靜地注視著李明都,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卓瑪把驚惶與膽怯的目光瞥向了多吉,卻看到多吉因為興奮而漲紅了臉。多吉扯著喉嚨喊道︰

    “我們要做的是讓所有人都要贊美的事情,誰會去退後呢?”

    說完,他就和李明都的手堅硬有力地握在了一起。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人們就這樣匯到了一起,一個微小的聯盟就這樣在無人知曉的飛船中成立了。

    不過,在旬始星上,丹楓白鳳就能組織生產,就能制造飛船或者“干點事情”嗎?

    答案是否定的。丹楓白鳳本體再現,也要與六師做過一場,一個分體自然什麼都做不了。這顆六師的星球除了人以外的一切資產都屬于六師。而六師沒有被李明都說服。

    但李明都比誰都明白,不能以常理揣度“生產者”的實力。生產者和產品已經變成了兩個境界的存在。

    他想得沒有錯,丹楓白鳳留了一手。這一手非常簡單,它是一顆未被引爆的“星橋引信”,足以穿透不定型的第四類視界。過海號隱去身形,飛入太空,在真空中盤旋一年。這一年的時間,過海號提取了足夠的零點能將引信引爆。光輝在透明的匣子中炸響,在流動中變成像是折射的鏡子一樣的星橋。

    星橋傳遞了丹楓白鳳的話語。

    無限制星橋的原理也就這樣傳到了外界,傳進了人類世界,更準確的說,是丹楓白鳳過去生產的後代們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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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後代”在群星間棲息,其中一支靠近近地包圍圈,處在天蠍座方向的罰宿。罰宿有個可怕的控制者,在人類譜系中被叫做反熵核至尊首,原本是戴森球的主控大腦,在人譜中更靠近丹楓白鳳。

    戴森球的構想古已有之,到了人類世被實現,變成一種很偶爾很極限的情況下才會被人類采用的巨型天體結構,它有點像是一個球,從外部部分包裹或完全包裹了恆星,從而獲取了恆星大部分乃至全部的能量輸出。

    恆星有其壽命,戴森球也會迎來終結。在長達十三億年的人類世中期,已經有不計其數的恆星滅亡了。在那極少數的恆星邊緣,自動運行的戴森球的智慧也在思索自己的出路。至尊首的前身包圍的罰四是在近十億年內誕生的藍超巨星。它用了十萬年的時間不停地自我復制從而完全覆蓋了這顆恆星,在接下來的一千萬年中始終為其他的人類世界以及自己體內的人類世界提取能量。到了罰四的膨脹階段,不甘心滅亡的戴森球三管齊下,在內是用引力波改變恆星內部壓力平衡,在中是剝離質量,在外是構造殼內場視界真空場,從而抵御超巨星的膨脹、收縮與爆發。至尊首轉變為了捫天井式的黑洞引力能提取裝置,自此以後就一直在罰宿緩慢地游蕩。

    它是一個生態圈。沒有任何東西能比一個生態圈更復雜。數以千萬億計的人類、動物、細胞機器以及基因自動機在至尊首的體內出生、運作、繁衍與死亡,與這個戴森球同生共死,作成了這個宏偉機器的一部分。

    于是反熵核至尊首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人譜中不可思議的一頁。

    從丹楓白鳳的角度看來,它是一顆無比宏偉的大腦,里面存在著從底層的電磁波開始,到部分區域部分連接使用的神經系統,在十萬倍太陽的表面積上游蕩。綿延密布運行陣列的亮光猶如它的一千一億顆的眼楮,而從它的表面升起的巍峨的天梯,就是它的一千一億只手。

    它是一個千手千眼的大腦,也是如今罰宿的庇護者。

    反熵核在丹楓白鳳分體的腳底。變形了的飛船在至尊首見不到盡頭的表面滑翔,落到了它的一顆紅色眼楮之上。

    也就是在這里,丹楓白鳳的分體獲知了前線世界的行動。

    “可是我仍然有個疑問,反熵核,不定型真的能夠抵抗前線世界嗎?”

    在丹楓白鳳身下的眼楮里,流動著細胞機器的池水。在它們的旋轉中,呈現著過去的宇宙。因為宇宙本來有缺,過去也變得無比恍惚。

    至尊首的單眼審視著丹楓白鳳︰

    “在我闡釋我之前,你應向我展現你自己。”

    丹楓白鳳眺望著天邊,這時的星空還倒映著數百年前前線世界的勝利。她知道至尊首是在詢問她對這場曠古大戰的看法︰

    “前線世界當然能贏。但是……”

    不定型不一定會輸。

    丹楓白鳳輕巧地落在細胞機器的水面之上,浸入到至尊首的網絡空間,在這個龐然的存在面前低下了聲音︰

    “誰也沒想到原形人類的地球居然真的如此孱弱,六師已經不如以前。但地球之中又存放著解釋人類世界最後謎題的秘藏。假設前線知曉,那麼銀心的純人格人早就會迫不及待地會造訪這個古老的星系,捧起人類的豐碑。”

    然而至尊首卻只對丹楓白鳳說︰

    “那麼,在你看來,銀心的純人格人與邊陲的細胞機器人,就當是定形嗎?你和不同人系的接觸比我更多,理應更加知曉其中的答案。”

    從這時開始,丹楓白鳳知道不是她找上了反熵核,而是反熵核找到了她。她不能像是原先那樣,看著能夠全身而退了。

    在許多個世紀前,她曾拜訪過反熵核,在私底下和它討論了不定形和定形的界限,並為反熵核走私了一系列大逆不道的商品,其中包含了許多具有不定形認同的人。

    這種人既有自上而下的,也有自下而上的。

    自上而下者的典型在于他們拋卻了身體的執念,將自我完全寄寓于抽象認識中。如果問一個人,把他們的記憶復制了,再把原來的自己消滅了。那麼這個復制人還是不是自己?

    許多的“正常”人會回答不是,因為他們的認識仍然基于物質。而自上而下的不定形則已經失去了這種認識,他們會回答是的,是的,萬分之是,人之綿延正在于記憶的連續和思想的不變,肉體只是一艘不停在更換零件的破漏的船。

    自下而上者的典型則常常出現在去中心人中。在去中心人中,不存在絕對的大腦的觀念,他們往往是納米機器的聚合,細胞機器的分化,他們的先祖都來源于地球的基因,但他們已經變得更加廣博,甚至可以出現“多個人融合為一個人”的死亡現象和“兩個人被拆出三個人”的繁衍現象。

    而反熵核就是踏在這個邊界上的人,他是一個無與倫比的聚合體。它的體內存在著復數的意志,甚至數個微型社會。這些微型社會有的和古老的人類世界一模一樣,有的則像是原始星球上的真菌和寄生蟲。這些全部在反熵核廣博的地下空間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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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楓白鳳清楚人類世界的前線對這一事態的容忍度越來越低。如今前線撤回銀河要硬保地球的情況下,反熵核固然有功,但也可能會被清算。因此,她來到這里,就是想把反熵核至尊首一起拖進太陽系與地球的事情中。

    那麼反熵核答應了嗎?

    從歷史的結果來看,它給丹楓白鳳提供了最多的資源——一顆年輕的完整的恆星。這顆恆星被反熵核包容在自己廣博的體內,充當照耀一片世界的太陽。

    他用人造的冷光盤代替了這顆太陽,將其從自己最大的眼球中擠出。丹楓白鳳的分體隨即著手活剝這顆恆星,強迫恆星過燃,從而方便在質能轉化機器中竭澤而漁,力求在最短時間內制造第十艦隊。

    第十艦隊復習了人類世界過去在星橋上的種種失敗,按照李明都的敘述,制造了特定條件的真空,然後在這一真空中,用視界擠出方法制造反德西特膜。

    視界方法是現今一切制造空間膜手段的理論基礎。在視界方法中存在多種不同的分支。擠出法的意思是用質量點逐步扭曲空間曲率。空間就會像吹起來的氣球一樣,開始下凹,形成猶如太陽系六垠的奇觀。

    不過反德西特膜與太陽系的六垠截然相反。從遠處觀察六垠,實際上並不能看到六垠的出口,而會因為引力透鏡,看到六垠背後天體的影像,並且是四個一模一樣的影像,堆成地分布在六垠的四周。對于反德西特膜,同樣看不到反德西特膜本身,但是會看到一圈巨大的光暈,這一光暈同樣是反德西特膜背後的影像,只不過是這一影像在膜附近反復疊加反復扭曲的成果。

    反德西特膜本身是不穩定的,在前線世界通常被用來制造武器,想要用它來中和星橋的不穩定必須要在真空退化的環境中,甚至對退化到什麼程度的真空也有詳細的要求。

    為了做到這一點,丹楓白鳳站在人類十三億年、不定型的間諜情報,以及未來百億年一窺的基礎上,仍然花費了超過二十年的時間。

    但對于真正意義上的無限制星橋裝置,不論多少時間都是值得的。

    在達生世,一個普遍的說法認為,丹楓白鳳關于無限制星橋的所有工作都是在反熵核的體內完成的。通觀倒映在我們天上的銀河歷史,這個說法非常有可能。

    因為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這一人類世界所最初使用的星橋的痕跡。

    也就是說,它必然處于一個封閉的空間,這個封閉的空間甚至不曾有任何東西在往來中泄露它的信息。能做到這一點的封閉空間非常少。不定型用的是他們最偉大的天球,而對于丹楓白鳳,距離她最近的也只有反熵核了。

    不過這又引出了一個新的問題。為什麼反熵核也沒有匯報這個技術?這已經無法考證了。

    人類世後期第四十年,丹楓白鳳的第一千多次實驗開始了。

    原本傳遞的信息,像是鎖眼中凝固的一窺。

    而現在,她在推開一扇門。

    一扇人類迄今為止還未推開過的門,一扇真正的星際之門。

    從前方吹來了過海號的風。驚呆了的卓瑪起身,看到了星橋外部的束縛裝置還原成了原始形態的納米機器,變成了引導的巨環。

    外在的束縛撤銷的瞬間,星橋的鎖孔開始不穩定的波動。然而內在的束縛在此支撐了它的存在。退化的真空開始向宇宙的另一邊蔓延,卻被反熵核的重力壓制,被限制在星橋的表面。

    宇宙無聲無息地破了一個窟窿。

    門到底是被她推開了。

    第十艦隊的先鋒官安然地探出了自己的腦袋,成為了一粒種子。種子扯著反德西特膜,形成了中和的邊界。

    “一切都已如她所願。”

    因為推門的動靜會被發覺,過海號停留在六師用來遮掩一切的暗體之下。站在白堊色的電路山脈上的李明都踩著一塊突起的岩石,憑借電子眼看到了空中引力波的變形。

    原本過海號的引力波是接近球對稱的,從四面八方放出的引力波接近于一個完美的對稱的球體,不停地向外膨脹。

    但從門推開的那個時候,引力波的形狀就改變了。它變成了軸對稱性,是以旋轉中的星橋為中心軸,在不停如漩渦般的轉動。

    “丹楓白鳳只是暫時和我們站在一起。我覺得她很危險。”

    本巴那欽在李明都的身後低聲說道。

    李明都轉過身來,背對了天上的河流。憑著天上的星光,本巴那欽看清了那張在玻璃球罩里的面容,听到他說︰

    “沒關系的,她相信了我,我就不會辜負她的信任。”

    接著,天上的河流解開了自身,變成漫無盡頭的水珠。水珠終于進來了,進到了包圍圈的邊境,進到了旬始星的外沿,它飄蕩在無際的太空中,像是一條無形無色無始無終的星環。

    那就是丹楓白鳳盤旋的機器分體們,時而聚攏,時而分散,每天每日都在增多,但和六師一樣都在等待著時候的到來。

    那個時候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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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定型的近地視界包圍圈里看不到,然而如果在外界的話,就會看得一清二楚。貫穿了獵戶座懸臂的星流,已經變成了攪亂仙女與銀河的漩渦。

    一個東西,一個可怕的東西既在包圍圈外,也在包圍圈內,它們正在接近彼此,向著彼此緩慢地靠攏,它們要踫上了,要見到了,要意識到彼此了。

    這就意味著,那個時候已經愈來愈近了。

    卓瑪不詳的預感越來越深。

    她看不到包圍圈外的景象,不知道毀滅早就存在了。但她每日每夜都在做噩夢。在夢中,她好像能听到一陣接著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一陣腳步聲往前去了,一陣腳步聲正在向她靠攏。

    那她是什麼呢?

    她是一塊碎片,在大地上。現在,養育生命的大地在震動,于是她也無規律地、無知地在顫抖。

    生活在大地上的動物憑此預言有一種事情即將要到了。

    誰都知道事情即將要到了。

    可是會是什麼事情呢?

    人類世後期第九十年,卓瑪再次從冷凍中脫身。她站在投影的窗戶面前,看到過海號正緩慢地在旬始星卷筒似的船港中穿行,遍布在遠處環形大地上的人點像是一群沒有面孔的影子。

    而在過海號的頂上,還站著一群有面孔的人,其中既有李明都,也有本巴和多吉。他們正在學習一種方法。這種方法是——如何把自己變成工具。李明都在和他們討論關于地球、人類世界和不定型世界的事情,在考慮歷史進化的法則,在思慮變數的到來。在他們的暢想中,仿佛存在著一種極為美好的未來,不定型將被驅逐,而他們將會成為陽光。

    丹楓白鳳在卓瑪的身邊落下了自己的投影,提醒道︰

    “冬眠結束,你該檢查身體了。”

    卓瑪便說︰

    “這些人是新加入我們的?”

    “當然。”

    丹楓白鳳說。

    人就是資源,是最復雜的、是能動的、是可以自我復制的資源。還在六師這條船的人,都具備著獨特的才能。

    然而在卓瑪的眼里。這只是一個龐然大物,從另一個龐然大物上挖下它的肉來填充自己。

    這兩個龐然大物在互相奪取對方,在互相傷害,可再怎麼傷害,它們都是落在同一個陷阱里的困獸。六師得不到足夠的補給,丹楓白鳳同樣得不到真正的補給。銀河是有數的,定形和不定形的世界,它瘋狂的擴張,早已吸干了整個銀河。

    “我不理解。”卓瑪低沉地說道,“為什麼男人們都想去死?”

    她自顧自地說道︰

    “本巴與六師的合作,我沒有制止他,當時我也信了他的話,相信他的決定。可現在,他已經受過傷了,為什麼還想著去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業。現在的我真的萬分後悔,央拉她們才是正確的,就應該離開,從這個銀河系離開,在靜止的時間前往更遙遠的、更純淨的世界里——”

    “你不贊同他們?”

    丹楓白鳳低下了自己的頭,那張由線條組成的透明的面龐,對上了卓瑪的眼楮。彎曲的弧度面含笑意。卓瑪卻猛然退後一步,脫口而出︰

    “如果沒有你就好了。”

    “哦?”

    “你——歸根結底,第一個壞人是李明都。第二個壞人不就是你嗎?在我們坐牢的時候,你就在利用我們。到了現在,你還假模假樣地要和我們站在一起,是你,作為生產者,用力量給了他們希望。”

    丹楓白鳳的人形輕輕地笑了。她捧住卓瑪的臉。明明只是投影,但空氣中被投影吸聚的納米機器不停地穿透皮膚,模擬出了可怖的抓握效果。她迎著卓瑪憎惡的目光說︰

    “明哲保身,是一種偉大的智慧。小東西,你是銀河里最聰明的一批人里的一個。但你做得了什麼呢?”

    卓瑪忍不住嗚咽了。

    人就像水一樣,在物質和時間的表面流動。

    不同的人就像是不同的水,想要向不同的方向流。但歸根結底,能流動的方向是有限的。

    它們就變成了幾股,許多許多股,但仍然是有限的力量,無形的趨勢。

    人開始聚合了,但李明都並不感到驚奇。人們把命運交給了他,但他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沉重。他突然有種感覺,他正在擴充,正在延伸,正在變成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驅趕,乃至化身成了一條河流。

    人類世後期第一百年。在十六億年前,一百年猶如天塹。在十六億年後,一百年只是一個瞬間。

    在這一年中,李明都陷入冬眠狀態,接受了丹楓白鳳的“改進”。

    這一改進旨在保存原身的情況下,在身體的表面用細胞自動機,組織成一層外在的骨骼。這種生產據說在人類世的早期還比較常見,但到了當今已經消失殆盡。因為生物改進這一行動已經完全落後于生命的重建。

    李明都被喚醒後,第一眼就看到了覆蓋在自己身上的生物質。他握了握拳頭,生物質便沿著皮膚開始瘋長,形成堅韌的外殼,長出細密的毒刺。連接神經的納米機器精準地反饋了環境的感覺,要比人類自己更加清楚、更加活躍、更加生動、更加接近物質的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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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前線世界所使用的微型視界技術嗎?”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投影。李明都可以清楚地看到無處不在的丹楓白鳳,它的肢體就是散布在空氣中的無數的單元,是一個巨大的生物場。他在過海號中,猶如身處在丹楓白鳳的掌上。

    她綿延宏偉的存在,在內穿過星橋來到了宇宙的另一邊,在外漂浮回蕩,仿佛無所不在。

    “這時一個分子大小的微型視界,里面打下的勢壘會緩慢地釋放能量,即使沒有補充,也足以支撐生物質高強度活躍上百萬年。”

    李明都笑了一聲︰

    “它用了多少力量。”

    丹楓白鳳說︰

    “沒有太多,只是一顆行星的湮滅。”

    李明都並不驚訝于未來人的浪費。他站起身來,對著無處不在的丹楓白鳳說道︰

    “這是你從包圍圈外得到的。”

    “確是如此。”

    他往外走去,又問︰

    “那麼,人類走到了哪一步?”

    “他們在包圍圈外,創建了捫天井,用時空的漣漪來干擾跨越的星橋。”

    “看樣子,你直到今天也沒有把無限制星橋告知前線世界。”

    丹楓白鳳只是微笑。

    李明都同樣笑了一聲︰

    “你做得也是對的。畢竟人類的前線世界也不一定和我們就能站在一塊了。他們到現在都沒有接受我們的投誠,就說明他們不覺得我們能做到什麼。我們是想和他們站在一塊的,只要能夠徹底地從銀河和地球上驅逐不定型。奈何他們不答應,他們始終不答應。”

    他靠在窗邊,握緊了拳頭。窗外的夜空,回蕩著一百年前的夜景,那是不曾能逃脫視界的一百年前的光。

    然而今時今日,里面閃爍著一百年前不曾有過的繁星。

    它們是過去太陽的留影,卻像是未來的預兆之星。

    可是預兆真的是預兆嗎?

    一件事情已經發生了,它已經發生了那麼久,已經醞釀了不知幾何的歲月,人們卻把它最後的跡象、它最後的結果叫做預兆,這豈不荒謬嗎?

    未來的星星與過去的星星在同一片天空下,好像還是可以改變的事情。在這之中,既然清楚地見到一百年後捫天井在視界外的建成,也能確鑿無誤地看到一百年前六垠崩潰的散光,就仿佛六垠的崩潰是在捫天井的建立之中。

    直到四十億年後,這種在時間上不均勻,在空間上不平衡的光景,仍然在宇宙的背景中飛馳,匯成了未來的生物既不理解結果,也不理解目的,不能明確地知曉過程,卻要為它的偶然性與它的必然性爭論不休的歷史。

    在這一段歷史里,匯聚了兩個世界不知幾千萬億的基因生物,包括他們全部的野心與理想、熱愛與憎恨,屈辱與悔恨的結果,也就是這一場定形世界和不定形世界最大的戰役,在永恆的時間中終于開始了最後的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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