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茶碗抿了兩口茶湯潤潤喉，她方接著往下說另一個問題︰“你要在曠廣河找的東西，既不知其詳，那找起來必然是極困難的，你不會連那東西生得何等模樣都不知道吧？”
“知道知道。”黃靖還是沒想拿出黃族長命人快馬加鞭給她送進京的物件圖案，只忙不迭地點頭，又老實地交代，“我也不是非得進屠甦雅間不可，就是純粹好奇你和嶺南三大家族的族長，還能有什麼舊交情可敘？”
“你知曉嶺南三大家族？”孟十三問道。
黃靖嗯聲道︰“知曉，嶺南我與藍之燼都去過，那地方挺不錯的，就是有時候太過霸道了些。”
孟十三不止到過嶺南，還曾在嶺南待過不短的時日，對嶺南也算了解，聞黃靖之言，覺得言之略過︰“比天子腳下還要霸道？”
“那不一樣。”黃靖也說不清具體哪不一樣，總之京城和嶺南于她而言，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我與三位老爺子並無舊交情，與三位老爺子有舊交情的人是我十三姨。”孟十三為了回答黃靖的問題，再次將自己給拉出來擋著。
黃靖恍然大悟︰“我就說嘛，你年紀輕輕的，與那三位老頭子如何會有交情？還是舊交情，那不是胡說故道麼。那明兒個見面，你是代表你十三姨去跟他們見的面？”
“嗯。”
“他們想要說的，你能轉達給你十三姨？他們想要問的，你能替你十三姨當場就答了？”
孟十三看著黃靖︰“你怎麼這麼關心這件事兒？”
“我想湊個熱鬧，你不讓我去，那我就只好問問了。”黃靖說得十分無賴，好似不帶她去，那孟十三便得理會她的胡攪攪蠻纏。
“大抵能吧。”孟十三當然確定能，但她作為孟良辰，而非孟十三的這會兒，只能先說個大概，畢竟她到嶺南時已然是年月久遠之事，花沙水三位族長到底因何見她，她也只猜了個大概。
大概大概，那便不能說全乎了。
黃靖不甘心只是個大抵，又追問了幾回，直至孟十三嫌煩瞪她，她方悻悻作罷。
掌燈時分，孟十三想要出門一趟，黃靖纏著要去︰“你要去亦可，只是你得有用。”
“有用！”黃靖為了跟著出門，她是豁出去了，不管孟十三要她做什麼，她先斬釘截鐵地標榜自己一定有用。
孟十三是要到李壽私宅看望石椐去，照著石椐的病況，她想著長安眼下正在閉小關，水蛇也剛剛重傷需靜養，山茶雖也是妖，道行卻不深，不一定能完全幫得上，上回她讓馬疾悄進李壽私宅，悄給石椐看過把過脈，馬疾便是無計可施。
無計可施的根源在于，馬疾並不會醫治的術法。
而山茶，她問過，亦是不會的。
這般之下，帶上黃靖此天師去，指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到底，石椐所患重病乃是與邪祟有關，而天師便是專門對付邪祟妖鬼之人，或能幫她診出石椐具體的病癥何在，及對應的醫治法子。
石椐也不能再等下去了，其性命之憂，已然耗不過這個年關。
石蓮純于這兩日時常讓桂草往孟府遞口信，言道石椐日漸一日地消瘦，進氣多出氣少，石蓮純害怕石椐會在哪個瞬間突然就沒了。
此擔憂，依她瞧著，倒也盡是石蓮純杞人憂天，而是極有可能的。
今晚過李壽私宅，高太醫那邊她已然事先讓高遠遞過話兒，高太醫答應會等她到人定末。
“那好吧。”孟十三應下。
黃靖喜滋滋地跟著上了孟府大車，與孟十三一前一後坐進車廂，桐玉最後坐進來，坐好了，車夫很快起行。
期間黃靖不停地發問，問要去哪里，奈何孟十三就是不回答她，她轉而問桐玉，桐玉更是抿緊一張小嘴兒，連口都不開。
末了，她氣餒了，雙手雙腳放開，整個人攤在車廂里，跟攤一張大餅似的。
桐玉見狀，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孟十三也是忍俊不住︰“似你這般有趣的，也不知藍法師與你打了這麼多年，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就是啊，那禿驢，跟沒心似的。”黃靖提起藍之燼，嘴上雖是沒一句好言好語，說著的時候卻是一雙眼楮笑成月牙兒，不知有多開心。
然而，她毫無自覺。
孟十三看著想著，忽而想到李壽，此前她一心想要抓緊李壽此座靠山，卻忽略了李壽對她的感情，與現下黃靖忽略其與藍之燼之間的情愫，是多少的相似。
她毫無所覺之時，李壽對她是一日過一日的情根深種，待到她有所察覺之時，李壽已然失了繼續等她自個兒開竅的耐心，直接問她可否願意成為他的太子妃，而她的回答，是只能成為他的謀士。
不管是毫無所覺，還是有所察覺，實則無論時間前後，她的答案其實都不會有所改變。
她是妖，他是人，妖與人是不可能的。
縱然她此刻乃是人身，但她的魂魄卻是妖魂，一日未尋到她想要的真相，她無法讓自己進入一段充滿未知與危險的關系。
而這些，她無法與他實言。
她亦知她的拒絕和她的吞吐會傷害到他，可相較起她無法掌控的未知與危險，她寧願在兩人中間劃出一條道，隔開兩個人的致命聯系。
只要她和他不到親密無間的地步，那麼她忽然被雷劈入世，被動成為孟良辰的因果，想來不會牽連到他身上。
作為儲君，他已然從小遇到太多磨難，能到如今還活著坐鎮東宮，是他自身的睿智，是他博得的聖心。
而她的病弱，雖至今無人在她跟前提及，她亦自知如此的她根本就入不了聖眼。
縱然孟良辰此名諱早早被書上太子妃候選的名單上，宗帝亦從來就沒打算真讓從小病弱的孟府大小姐成為東宮女主人，待李壽登基再成為中宮之主。
宗帝太明白，無論是太子妃，還是國母，拖著一身病弱的她都不是最佳人選。
換句話說，即便李壽執意要她，她也只能進東宮成為太子側妃，而絕無可能會讓宗帝點頭，讓李壽娶她為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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