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都皇宮的皇帝寢殿內，地龍燒得很旺，葳蕤的燭火仿佛能驅散這冬日深宮的陰寒。
重病纏身的老皇帝躺在龍床上，衰老的容顏憔悴不堪，那雙眼楮卻依舊犀利鋒銳“你想好了嗎？”
藺孤君眉眼間情緒淺淡，平和地嗯了一聲，答“孤親自動手。”
“好。”老皇帝咳嗽了兩聲，“禪位聖旨已經交給你，你自行去準備吧——宣雲相覲見。”
淮南王府。
密密麻麻的軍士涌入了進來，將府邸內的主院圍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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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一身黑衣勁裝，墨發高高束起，一向懶散閑適的氣質驟然變得肅殺冷厲。
只是她的眉目間依舊含笑。
她一揮手，衛兵們披甲持刀魚貫而入，包圍了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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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護衛們統統被繳械押在了一起。
下人們也都瑟瑟發抖地跪在大廳里，擠擠挨挨的，恐慌的氣氛在蔓延。
一個強壯魁梧的家丁臉色慘白，嘴唇翕動，滿頭冷汗。
紀緋朝他多看了一眼，系統101說他幫府里的小姐藺思如做了許多欺負藺孤君的事，比如冬天把他推進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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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你們怎麼敢對本世子動手！”
平日里志得意滿的淮南王世子藺裕林狼狽地跌落在地，他瘋狂地推動著來擒住他的軍士。
氣勢洶洶的士兵讓他心驚膽戰，但藺裕林像一戳就穿的紙老虎，依舊用高高在上的態度面對這一切。
他恐懼自己一旦露出怯意，就會被這群家伙拖入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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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目眥盡裂，一直在大聲嚷嚷“本王要面聖！誰敢動手！”
“皇兄選了本王的兒子當太子！本王乃是太子親爹！”
淮南王的武道境界也不過是靈師巔峰，驕奢淫逸多年，未曾積累下豐富的戰斗經驗，沒撐過幾招就被訓練有素的禁衛軍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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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紀緋風度翩翩地拱手道“王爺，本官也是奉命行事。”
藺裕林冷笑“本官？你只是太尉之女，也敢冒犯皇族！”
紀緋並不生氣地笑了笑，她公事公辦地朝淮南王遞上明黃的卷軸“王爺，聖旨在此。”
我為刀狙，你為魚肉，有什麼可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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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顫抖的手接過聖旨，心神恍惚地看了起來。
藺思如瑟瑟發抖地依附在淮南王妃身邊，小臉上滿是害怕驚懼。
王妃倒是風輕雲淡地問“他真是一點臉面名聲都不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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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所說的“他”，自然是指藺孤君。
自從圍獵過後，這五年里，藺孤君再也沒有回過淮南王府。
龍都里漸漸起了些閑言碎語，傳言這位一步登天的庶子馬上就要為了唾手可得的飛天機會拋棄淮南王府，當那不認親爹的無情無義之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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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在乎藺孤君原本在王府里過得怎麼樣，只會記得他在王府里長大，淮南王是他親爹。
老皇帝好端端地怎麼會朝兄弟動手？
只能是心有怨氣的新太子從中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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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笑了。
名聲？名聲有什麼用？可以吃嗎？
陛下是要當暴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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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老皇帝行將就木，原本想在最後的時刻幫藺孤君鏟除掉淮南王府這個包袱，免得留下口舌是非——
藺孤君拒絕了。
他選擇自己動手。
報仇反而能讓他念頭通達，心境順暢，說不定武道之路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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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也是如此，只是藺孤君此時人在宮中，事情交給紀緋來辦罷了。
看了聖旨，淮南王偃旗息鼓焉了吧唧不再吭聲，藺裕林倒是叫著鬧著要面聖了。
藺思如哭哭啼啼，被听得心煩的王妃扇了一耳光安靜了。
被他們吵得頭疼的紀緋讓禁衛軍將他們統統拿下關押，等待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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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人都關押好了。”
一陣兵荒馬亂後，派人守好藺孤君舊居的紀緋慢條斯理地放下瓷杯，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吧，去雲家。”
新官上任的紀大人望向那飄飄揚揚灑落的鵝毛大雪，悠悠道“又到冬天了啊。”
皇宮椒房殿。
看著從牆後走出來的同僚，雲維了然“原來這是鴻門宴。”
紀堯滿臉肅穆“雲維，身為宰相卻伙同皇後謀害太子，你可知罪？”
雲維眉頭緊蹙，一副被污蔑的憤憤之色“莫須有的罪名，本相為什麼要害自己的親生佷兒？是誰構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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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廢話。”紀堯打斷他的辯駁，“多年同僚，本官建議你束手就擒，不要負隅頑抗。”
雲維冷笑“紀堯，匆匆忙忙把本相騙進來，這皇宮里只有你吧？大供奉還在閉關，司馬潤那老頭子恐怕還不知情？你有自信攔得住我？”
璧月有三大亞聖，柳惜風，皇室大供奉，以及江湖門派天山派的太上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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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大供奉年事已高，在皇城外的終南山中潛心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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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維和紀堯都是大靈師巔峰的宗師境界。
但雲維是修煉雲家絕學《素問心經》的大宗師，真氣綿延，持久戰斗也不會枯竭。
這一時半會兒間，若不以命相搏，紀堯還真拿不下雲維，最大的概率是讓他負傷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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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孤呢。”
屋外傳來熟悉的清朗男聲，心生不妙的雲維幾乎是聞聲的一瞬間就身影一閃向外突圍！
轟！
磚石開裂，屋瓦亂飛！
來人強勢的真氣蠻橫地阻隔了他的去路！地面拖出長長的痕跡，雲維被擊退逼回了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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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相臉色凝重地看著閑庭信步般走進來的玄袍青年。
“你竟然……”
紀知隱提前帶人去了雲家，雲家護衛和客卿的抵抗已經被鎮壓。
紀緋趕到的時候，還能听見一群人在大廳里哭天喊地的動靜，從聲音就能想象出里面已然亂成一片。
亂是正常的，慌也是正常的。
因為陛下說了，里面的人都別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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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處理像是雲家人這些“逆賊”的世家？
處死還是發配苦役？
如果確定能讓對方一刻不停地苦役服刑，這懲罰方式的確比直接處死更加殘忍。
但是如果不直接殺死對方，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總會擔憂這些人會不會有漏網之魚在等待時機卷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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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本世界男主角的回答是——都殺了。
這也是藺孤君擁有“暴君”罵名的原因，此人上輩子登基之時殺紅了眼，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世家、皇親國戚，都迎來了末日。
他要所有人的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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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雲維宰相比淮南王這個手上並無實權的王爺更有實力。
禁衛軍能在淮南王府長驅直入，卻在雲家遇上強力的客卿產生了傷亡。
紀緋與紀知隱交接過兩隊人行動的信息——一切盡在掌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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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堂兄點點頭“那我去見一見眉姐姐。”
紀知隱隨手拂去濺在甲衣上的血，態度恭敬又關切“請大人小心。”
雲輕眉如今的境界還是大靈師中境，自從年初京城里流傳起雲家嫁女的傳言，她的武道修煉就陷入了瓶頸。
雖然師從亞聖柳惜風的雲大小姐對付起來有些困難，但數位在生死之間戰斗經驗豐富的大靈師合力之下，依舊在短時間內將她成功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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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交代過要特別關照，不可怠慢的雲輕眉被封穴堵住了真氣，單獨束縛關押在閨房里。
吱呀——
黑衣女子推門而進，被綁在椅子上的雲輕眉倉皇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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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妹妹。”雲輕眉凝視著幼年玩伴、少年好友，嘴唇顫抖，“你這是……”
她問不出口了，事情顯而易見。
其實她見到指揮禁衛軍的紀知隱時就有所預料，紀知隱和紀堯的立場絕對是一致的，而紀緋也不會和他們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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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是君主的擁護者。
她們站在對立面。
“雲家犯了什麼罪，需要禁衛軍夜闖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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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沒賣關子，吐出駭人听聞的兩個字“謀逆。”
“荒唐。”雲輕眉下意識反駁，她身為雲家大小姐怎麼從來不知道這事，“雲家冤枉。”
紀緋“三庭會審時，一切真相自會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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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怎麼會因為這個荒唐的理由動手？”
“皇後呢？”
皇後殿下若是知道，怎麼可能會不提前警示雲家？！
“太子，是太子對不對？”
“他藺孤君剛剛得勢，就要第一個拿雲家開刀？他能承受得起所有世家的怒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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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微微彎眸“其實首當其沖的是淮南王府。”
雲輕眉一怔，她緩慢地眨了眨眼。
紀緋體貼地給委托者補充了後續“現在淮南王和王妃、世子都被關押進了天牢，等候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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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輕眉眉頭緊皺，太荒謬了——
掌權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親爹一家子都下獄，完全不顧及名聲的嗎？
什麼人吶。
但說實話，這還挺符合雲輕眉對藺孤君的刻板印象，她苦澀地說“倒真像是他做得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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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妹妹，我知道你和藺故君私交甚篤。”
“但是他的品性，你也見到了。”
雲輕眉雖然是在試圖挑撥紀家與藺孤君的關系，但她也是真心實意地質疑藺孤君的人品。
“他連自己都親生父親都敢下獄，罔顧親情人倫，忘恩負義之輩，值得紀家的信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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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卻只是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品性？”
“眉姐姐。”紀緋頗有些感嘆地開口，“陛下是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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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亞聖？！
雲輕眉甚至來不及去震驚老皇帝還沒駕崩，藺孤君這個太子怎麼就是“陛下”了，他已經踏破宗師境界，超凡入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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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楮，父親雲維責怪自己修煉境界不如藺孤君的話語猶言在耳，一轉頭他就超越宗師，成就亞聖了？
一輪戰畢，椒房殿內的三人對峙著。
藺孤君匆忙突破，境界並不穩固就來同紀堯強留雲維這個擅長持久戰大宗師，並沒能碾壓式地拿下他。
但他們也並不著急——
雲維走不了，而龍都正在發生翻天動地的變革，著急的該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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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留手，雲家謀逆證據確鑿，擒住雲維，死活不論。”
血染紅了雲相的袍角，他拭去唇邊溢出的鮮血，望著面前的人苦笑一下“藺故君，你竟然已成亞聖。”
璧月原本總計有三位亞聖，如今再添一位藺孤君，毫無疑問將成為武道最強盛的國家，世界格局都要為此動蕩。
另一邊的雲府里，雲輕眉忽然聯想到了被召進宮中的雲維“我父親他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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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做出思考的神情“如果雲相接受現實，應該也是下獄等候發落。若是背水一戰……那就凶多吉少了。”
雲輕眉明白了“紀太尉也在宮里嗎？藺故君許諾了紀家什麼？”
她叫不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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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默默垂眸，像是展現自己般悠悠抬高手，露出腰身，雲輕眉順著她的眼神望去——
方才兵士在夜深人靜時刻闖進來，府里人仰馬翻亂作一團，閨房里燭火昏暗，她沒能看清紀緋腰間那明晃晃的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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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綬金印，正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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