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zone.io,最快更新燎原術士歌 !
黑袍青年以及他身旁兩人,自然就是從太微山出發準備趕赴昆侖山的韓棄三人,他們一路北上路經此地,聞得杜氏以及君莫愁的傳言,雖然三人對那杯中之物都並無過多嗜好,但是知曉了這等天下一絕,豈有不來嘗嘗的道理。
于是三人便特意耽擱了一日,早早地來到這杜氏酒樓中佔了三席之位。
三人從清晨一直飲到下午,也都有了幾分醉意,但那所謂的酒中真意,卻是半點都沒有領悟到,饒是以韓棄那等聰慧,也尋不到半點門徑,所以三人也並未對那傳說中的君莫愁有過多奢望。
不過好在杜氏所釀之酒皆非尋常之物,三人這半日痛飲倒也暢快萬分。
韓棄望著那突然闖進酒樓,見到自己後嚇得面無人色,癱坐在地的何通,眼中也閃過一絲訝異,旋即他放聲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我的乖孫子到了,怎麼,還不叩頭叫爺爺麼?”
何通心中大駭,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見這位煞星,反應過來後,他腦海里第一個念頭就是立刻逃得遠遠的,但是眼神一轉,目光又鎖定在了弋冬身上,于是他立刻躲到弋冬身後,用哀求似的聲音道︰“大俠,看在我為您帶路的份上,求您再替小的做一次主。”
弋冬心思電轉,當下也將眼前情況猜了個大概,但是他卻極為干脆地揮了揮手,道︰“不行,美酒當前,就算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想管。”而後他邁步走向韓棄,拱手致謝道︰“這位仁兄,方才你所言可還算數?”
韓棄點頭,表情和善地應道︰“自然算數,在下本就不勝酒力,今日暢飲至此,已是極限,如此倒不如成人之美。”
“兄台爽快!”
弋冬聞言大叫一聲,隨後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在韓棄起身騰出的空位上坐下,手中青竹棍橫置于桌上,也未讓那掌櫃重新置換杯盞,直接用韓棄先前用過的杯子盛滿一杯酒水,雙手端著,先沖韓棄示意了一下,又沖韓不恭和司可冠二人分別示意,便一仰脖子,迫不及待地將杯中之物盡數倒入口中。
“好酒!哈哈哈。”
弋冬大笑出聲,一連飲了數杯,手上的動作才略有停頓,他抬起頭來望向韓棄三人,拱手笑道︰“在下浪子弋冬,還未請教三位。”
韓棄三人相視一眼,隨後還是韓棄先開口答道︰“太微山,韓棄。”
“韓不恭。”
“司可冠。”
韓不恭和司可冠二人也朝弋冬一拱手,各自報上姓名。
這三人剛剛自報完家門,竹樓內頓時一片嘩然。
“韓不恭?司可冠?莫不是那太微四秀?”
“錯不了,難怪模樣如此俊俏,原來竟是玉面公子和華發官人!”
“我听說,最近太微山和昆侖派之間好像有過一場交鋒,而結果,似乎昆侖六子中除了那不敗天驕趙溫尤以外,幾乎全部落敗!”
“的確,我也听說了,據說獨臂老人段是坤,以及昆侖六子中分別排行第三、第五的洪鼎文、林正帆,更是直接在這場較量中丟了性命,昆侖六子,如今只剩下昆侖四子咯!”
看來,月余前太微與昆侖之間爆發的那一場摩擦,如今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中原。
弋冬將這些人的議論聲一一听在耳中,他對這件事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這傳言中的正主,如今就正坐在自己的面前。所以當他再看向司可冠和韓不恭二人時,目光里也不由得多了一絲贊賞的意味。
然而就在他準備與韓不恭二人攀談幾句之時,心中頓時一驚,猛然間抬起頭,目光卻是望向那位相比之下名聲不顯的黑袍青年,一臉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叫韓棄?”
韓棄沒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有些疑惑地點了點頭。
得到答復後的弋冬卻沒有再針對他,右手掌心悄然一翻,輕拍在竹桌之上,那原本安安靜靜放置于桌面的青竹棍霎時間暴射而出,筆直射向小樓的入口處。
入口樓梯處,原本打算趁眾人不留意之際悄悄溜走的何通,卻被面前突然飛過的一記青光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你剛才如何喚他?”
弋冬指著韓棄,目光咄咄,以一種凌厲無比的氣勢逼視著何通。
何通此刻只恨自己的舊主安然為何當初要將他拋棄在東島,最後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呂、呂寒棄。”
“走吧。”
得到答案後的弋冬手掌輕輕一繞,那青竹棍又沿原路掠回至他手中,被他重新置于桌上。
听到弋冬發話,何通不由抹了抹滿腦門的汗水,再也不敢逗留片刻,立即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酒樓。
待何通離開之後,對先前這一幕感到不明所以的韓棄開口問道︰“這位兄台,莫非識得在下?”
那弋冬明顯是在心中思慮著什麼,听到韓棄發問,這才回過神來,沖他拱手笑道︰“的確,東島及時雨——韓棄韓小俠的大名我怎會沒有听過?”
“東島及時雨?”韓棄茫然一笑,“我怎不知我何時有了這麼個外號?”
弋冬微笑著解釋道︰“在下上月剛到過一趟東島,那里正盛傳韓小俠以一人之力,化解東島五巨頭之間恩怨的傳奇故事。都說當初如果沒有你這及時雨,如今的東島恐怕已無安寧之日,是韓小俠你將一場注定要波及整個東島的干戈化為了玉帛。”
韓棄摸了摸鼻子,顯然沒料到會有此種結果,自己當初不過是站出來隨口說了兩句話,竟然就攬了個這麼大的功勞,不過他也並未如何放在心上,有或沒有,都與他關系不大。
只听弋冬哈哈笑道︰“今日能夠一並目睹玉面公子、華發官人,以及東島及時雨三位當世英杰的風采,實為快事,為此當浮一大白!”說罷,他將酒杯棄之不用,直接提起桌上的酒壺就往嘴里灌去,那模樣,哪里像是在品酒,分明就與渴急之後鯨吞飲水的人一般無二。
等他放下酒壺,與他對面而坐的韓不恭舉杯問道︰“其實在下三人也有一事不明,我等三人方才在見到兄台的第一眼後,對兄台的第一印象竟是不約而同,俱是感覺兄台身上似乎欠缺了什麼,卻又無論如何都猜不透究竟是少了何物,不知弋兄可否為我三人解此疑惑?”
弋冬抹了抹嘴,掃視三人一通後,臉上浮現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古怪笑意,然後他哈哈大笑起來,一伸手,那原本靜置于掌櫃桌上的酒葫蘆便直直向他飛來。他舉起葫蘆,沖三人笑道︰“在下乃是一介酒鬼,自然是少了這個酒葫蘆咯。”
韓棄三人相視一笑,明白這是他不願以實相告,三人也不好繼續追問,便就此作罷。
而弋冬似乎並不懂得客氣二字,見到三人不再追問,索性鑽了個空子,將韓棄三人原本沒喝完的酒挨個酒壺倒了個精光,又是一番鯨吞牛飲之後,他一抹嘴沖三人笑道︰“都喝完了,我們再去酒窖里多取些如何?”
韓棄擺手笑道︰“兄台海量,在下不勝酒力,已有些醉意,況且今日在下的一席之位已經讓給了兄台,若是再飲,恐怕就壞了這酒樓的規矩。酒窖就在樓下,兄台不如自行去取。”
弋冬沖他眨了眨眼楮,以手掩口輕聲問道︰“難道閣下對那傳說中的君莫愁,就沒有興趣嗎?”
雖然弋冬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刻意降低了聲音,但是卻依舊沒能逃過竹樓上眾人的耳朵,霎時間眾飲客間俱是爆發出一陣驚呼!
“君莫愁?”
此刻,樓內所有人包括那位酒樓老板杜先生,都將目光一齊對準了這位逍遙醉盜的後人。
這自稱弋冬的年輕人來到這酒樓之後,雖說已經喝了不少酒水下肚,但前後總共也才不超過半個時辰,而且一直都是一副胡吞海喝的模樣,沒有一點在認真品酒的意思,難道他這樣也能領悟出那玄之又玄的酒中真意?
這種事,打死他們都不敢相信。
對此,韓棄自然也持懷疑態度,于是他開口問道︰“莫非兄台已經領悟了那酒中真意?”
弋冬在眾人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視線下笑著點了點頭,拱手道︰“多虧閣下慷慨贈席之情。”隨後他起身走向竹樓入口處的杜先生,笑道︰“前輩,這酒中真意我已領會,現在可否帶我去取那君莫愁?”
杜先生的臉上同樣寫滿了驚奇,只不過比其他人要稍好一些,畢竟他這杜氏酒樓開了這麼多年,慕“君莫愁”之名而來的飲客可謂數不勝數,自稱領悟酒中真意的也不在少數,只見他擺了擺手,道︰“不急,且說說你都領會了什麼?”
“三點。”弋冬伸出三根手指,滿臉自信地笑道︰“第一,飲酒須節制。身為飲客,只在當飲之時飲酒,豈可因為要排隊搶席而一大清早便趕來此處喝酒。一日之計在于晨,若是從清晨便開始飲酒,那這原本可以治愈天下傷心事的酒水,豈不是成了荼毒心志的毒藥?”
“第二,喝酒當有知己。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若是一人獨飲,再好的佳釀入口,其滋味也不過爾爾,可若是有一知己相伴,哪怕他並不會飲酒,便是黃湯入口亦覺無比香醇。”
“第三,美酒當與人共享。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一人獨醉,不如舉世皆迷。方才我為酒癮所困,這位韓棄兄弟甘願放棄自己品嘗美酒的機會成全于我,正合此理。”
“不錯,不錯。”杜先生鼓起掌來,贊道︰“想不到時隔四十余年,我竟能再次听到此番言論,你倒真不愧是他的後人,甚至可以說是青出于藍。當初你祖父在我這竹樓喝了半日,方才悟出這三點,而你卻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
弋冬輕輕一笑,抬手一指韓棄三人的方向,道︰“全賴有這三位知己在此與我伴飲,兼有韓棄兄弟贈席之情,小生方才僥幸悟得。”
後方的韓不恭听他將自己三人引為知己,似乎有些不悅,雙眉一挑插話道︰“這位弋兄弟,你我雖同桌飲酒,卻不過露水之緣,知己二字,我三人委實不敢高攀。”
韓不恭此話出口,酒樓內其余幾位飲客不禁爆發出一陣哄笑,滿滿的都是對弋冬此番不自量力之言的譏諷。想想也是,韓不恭和司可冠這兩位,不僅出身術士名門,更是一齊位列不久前因為力挫昆侖六子而聲名大噪的太微四秀,無疑是這中原新一代術士中最為耀眼的兩位年輕天才,怎會自貶身價與你一介盜賊之後結為知己。
面對眾人的嘲笑,弋冬並未覺尷尬,反而回頭沖韓不恭報以一笑,應道︰“就憑方才三位能看出我身上少了些什麼,這知己二字,便是當之無愧。”
韓不恭癟了癟嘴,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罵道︰“我倒是問了,你卻不肯以實相告,哪有像你這樣交知己的?”
杜先生此時卻突然語氣一變道︰“不過可惜呀可惜,你父親當年也是悟出了這三點,剩下最後一點卻始終沒有悟出,因此與那君莫愁失之交臂,不知道你能否彌補他當年的遺憾。”
听到這話後,前一刻還自信滿滿的弋冬,表情立即如遭雷擊。
“還有第四點?怎麼會這樣?”
“呵呵。”杜先生背起雙手,虛眯起雙眼他故弄玄虛地補充道︰“你若是能悟出第四點,屆時那君莫愁酒也無需我去取來,你自然會得到它。”
弋冬聞言閉上眼苦苦沉思起來,腳下也不由自主地在這狹窄竹樓內踱起步來,每經過一張竹桌跟前時,便順手隨意撈起一壺酒仰脖子灌上幾口,然後又繼續踱到下一張桌子前,周而復始,整個過程始終不曾睜開雙眼,就連眉頭也不見他舒展絲毫,似乎正在努力地體味著什麼。
樓內眾人見到弋冬這般模樣,自然明白他眼下正處于緊要關頭,全都識趣地屏氣凝神,盡量不發出一絲聲響,而那些被他順手從桌上撈走酒壺的人也絲毫不與他計較,更有甚者,看到他來到自己跟前時,還主動將酒壺遞交到他手中。
就憑杜先生先前對此人的那番肯定,眾飲客哪里還不明白,雖然不願相信,但眼前這個叫作弋冬的年輕人,確確實實是迄今為止最接近君莫愁的人。如果此人有幸能夠領悟出那最後一點酒中真意,將那傳說中的人間仙釀君莫愁據為己有,到時候就算沒有他們的份,能夠見識見識,或者聞一聞那酒香,也是值得的。
然而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到日薄西山時分,弋冬的腳步卻依舊未曾停下,美酒倒是被他喝了一壺又一壺,但那第四點酒中真意,他似乎還是沒有半點頭緒。
眾人見此情景,也不由得再度失望起來。
而弋冬似乎也察覺到了眾人心中所想,雖然極不甘心,卻還是停下了腳步,沖一直安靜佇立在櫃台旁等候的杜先生搖頭道︰“抱歉,這第四點,我實在是想不出。”
聞他此言,眾人心中雖早有預料,卻還是有人忍不住嘆惜出聲,整座酒樓的氛圍一時間都郁悶了不少,就連杜先生也是一臉惋惜狀地頻頻搖首嘆息。
就在所有人都郁悶難當、各自不語時,角落里卻突然傳出一道溫潤嗓音。
“杜氏有酒,難以解憂,諸君且醉,我有莫愁!”
眾人齊齊朝角落望去,發現出聲之人正是先前那位主動將席位慷慨贈予弋冬的黑袍青年。而他所吟的那十六字內容,在場之人也全都耳熟能詳,因此雖有驚詫,卻並未如何在意。
可就在韓棄重重地強調完那最後四字之後,原本還低著頭、滿臉沮喪與不甘的弋冬卻忽然間猛抬頭,眼神閃爍地思索一陣後,繼而終于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弋冬臉上洋溢著不可掩飾的激動,連忙再度彎腰朝韓棄拱手道︰“多謝韓兄指點迷津!”隨後他身形一閃,來到那杜先生面前。
“這第四點,我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