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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不恭這一番話大不怕閃了舌頭的慷慨陳詞,幾乎讓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凡間界式微至此,居然還有人妄想能以凡人之力與仙魔兩界抗衡,哪怕此人是北穹境最強術術暗影七殺術的正宗傳人,哪怕他是風頭正勁的太微四秀之一,也委實太過狂妄了,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短暫無聲後,沈老太公借機對著一眾賓客抱拳道︰“各位高鄰,想必你們也都听到了,韓家這位小公子說了,昆侖山的人馬上就要來我們太微山征選五訣術士,眼下正是我等齊心協力矛頭對外之時,至于老朽孫女的婚事,還是暫時先放一放吧,今日到此為止,還請諸位先行個方便,招待不周之處,老朽改日定當登門謝罪。”
眾人聞言後也都識趣地一哄而散,唯獨司、韓、關三位家主很是默契地留了下來。
“諸位世交,此處非是說話之地,請隨我到前廳一敘。”
沈老太公丟下這一句話後,便徑直從樓上掠至院中,將一直杵在擂台上的孫女帶頭給拉下了擂台,心有余悸地悄聲對後者道︰“暖顏,我的好孫女喲,這可真是上天眷佑,得虧你剛才出來鬧了這麼一下,這門婚事才算是沒定下。要知道那五烈殉可不是開玩笑的,我看咱們還是再拖一拖,等到五訣術士的人選塵埃落定之後,屆時再為你選婿不遲。”
而沈暖顏此刻心緒失落,也不知她听沒听進去,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一行人來到前廳,沈太公命人奉上茶之後,見到三位世交皆是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清楚他們心中所慮,于是好言勸慰道︰“諸位,有道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昆侖山的人這還沒來呢,你們就這副模樣了,若是改日他們真的上山了,你們一個個還不得頭發都愁沒了?”
關白羅的表現顯然是眾人之中最為著急的一個,甚至有種方寸大亂的感覺,只听他苦著臉道︰“十八執者曾有明文規定,甲子之內,氏族同宗,只可有一,不當有二。如此算來,此屆五烈殉,韓沈兩家多半無事,只怕我關家會有大禍臨頭。”
說到這里,他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扭著兒子關炎魂的肩膀叮囑道︰“魂兒,你現在立刻回府,收拾收拾即刻下山躲一陣子,等到風頭過後你再回來!”
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緣故,對于長輩們每次談及五烈殉都如談虎色變一般,年輕一輩如司可冠、韓不恭和關炎魂等人其實並沒有多少切身體會,他們只是從小被家中長輩告誡過無數次,一旦被選中成為五訣術士,就基本等于是被判了死刑,可每當被小輩們問及為什麼,長輩們卻通常選擇緘口不言。這倒並非是長輩們有意隱瞞什麼,而是在北穹境內這幾乎已經達成了一種共識。上至北穹城十八執者,下至尋常販夫走卒,無論是仁義遠播的良善之輩,抑或是十惡不赦的奸惡之徒,如非必要,誰也不願輕易提起這認知背後血淋淋的那段史實。
迄今為止,北穹境一共應征五烈仙魔巡五十一次,歷屆五訣者一共二百五十又五人,除去這最近一次結果不明的五人之外,已經明確喪命的有二百三十九人,只有寥寥十一人僥幸通過五烈仙魔巡的考驗從而留得性命,卻也無一例外被迫剔除了凡籍,最終淪為仙魔兩界的爪牙!
而由這十一人所取得的絕無僅有的三次歷史性突破,皆被一一記入北穹城那本厚厚的史冊。
首先是九百年前的第六屆五烈殉,韓家第七代七殺術傳人韓沖與一名北疆獸族復姓萬榮的武者聯手,首開北穹境有史以來第一次五訣得以存活的記錄先河,韓氏暗影七殺術,自此名揚天下!
接著是六百多年前的第十八屆五烈殉,司家老祖司鼎言、茅山天師倪昭之、鴉門天才偃師鴉無恙,在一位李姓神秘詭者的帶領下,再一次開創了奇跡。
最後一次便是四百年前的第三十屆五烈殉,吞流洞天,一舉派出了五位驚才絕艷的門下弟子,最終成功開創了唯一一次五訣全員得以存活的後世神話。也正是此舉,不僅為吞流洞天謀得了代征此後歷屆五訣的生殺大權,也奠定了它在北穹境後世術士心目中至高無上的宗門地位。
關炎魂還不待有所回應,一旁的司懷文便已面露不悅,開口質問道︰“關老弟,如此做法委實令某心寒。令郎若是一走了之,豈非是將犬子置于死地?”
關白羅自知理虧,趕緊回身抱歉道︰“對不住了,懷文老兄,是我考慮不周。不如也讓你家可冠與我家魂兒一起下山躲避,你看如何?”
司懷文聞言面露不屑,隨即又擺出一副清高面孔,悠悠然道︰“有道是廿載五烈、一境之責,我司家乃是術士名門,先祖鼎言公更曾醒水仗劍、大破仙魔巡,我等後輩不圖望塵先祖,但豈可因貪生怕死而有辱祖宗威名!所以,即便我家冠兒當真入選本屆五訣,作為我司家子孫,也唯有效仿先祖悍然出征!”
關白羅早就看不慣他這一套傲骨錚錚的文人作態,別過頭去小聲嘀咕了一句,“說得比唱得好听,敢情八十年前那位逃下五訣山的司空老人就不是你司家子孫?”
司懷文登時勃然大怒,如同是被人給觸踫到了逆鱗一般,身體觸電般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怒視著關白羅道︰“你可敢再說一遍!”
眼看兩人急眼,韓遲趕緊站出來打圓場,“兩位,休要動怒,昆侖山的人隨時可能上門尋釁,值此緊要關頭,我等四家本該團結一致才對,豈可自亂陣腳?”
關白羅聞言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司懷文一眼,無聲地沖其抱了抱拳,算是賠罪,後者這才冷哼一聲,重新坐回椅子。
一旁站著的韓棄忽然開口道︰“其實,這位關爺爺無須太過著急,因為甲子內有一不可有二的規定,吞流洞天早就沒放在心上了,否則二十年前如何也輪不到我父親韓英作那五訣術者。所以,您根本無需著急安排令郎下山。”
眾人聞言,這才將目光一齊投向身穿黑袍的年輕人,其中沈老太公、關白羅、司懷文等長輩,望著此人的面孔不由都有些心神搖曳,心中禁不住都要感嘆一句實在是太像了。面前年輕人無論容貌還是氣質,都與二十年前那個風頭無兩一枝獨秀的太微山韓英別無二致,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短暫沉默後,沈老太公帶頭沖韓遲出聲恭賀道︰“倒是忘了慶賀韓賢佷你們祖孫團聚,實在是失禮了。”
韓遲可一點也不糊涂,趕忙借機道︰“再加上我佷兒不恭勝了比術招親,沈、韓兩家結為姻親,可謂是雙喜臨門啊。”
沈老太公這下可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心中正盤算著該如何借坡下驢、押下這門婚事時,自家管家忽然走了進來,稟報道︰“太公,韓府總管韓榮來訪,說是有急事要稟告韓老爺。”
沈太公聞言面上一喜,立即大手一揮,“快請!”
片刻後,韓榮匆匆忙忙地一路小跑了進來,顧不上與其他幾位家主見禮,一見到韓遲便忙不及地稟報道︰“大老爺,大事不好了!家中來了幾位昆侖山的使者,點名道姓地要找不恭少爺,還說什麼殺人償命、血債血還。現在三老爺和爭小少爺帶回來的兩位朋友正在與他們對峙,只怕就快打起來了,還請老爺您趕緊回去主持大局吧!”
廳中眾人听完韓榮的話,不禁都倒吸一口涼氣,昆侖山的人竟然真的來了,而且居然還來的這麼快!
韓不恭還算比較鎮靜,他從桌上端起一杯茶水,遞給因為一路跑著來報信而氣喘吁吁的韓府管家,問道︰“榮叔,您別慌,先喝口水。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都是些什麼身份?還有他們說什麼殺人償命、血債血還?”
韓榮接過茶杯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氣息略順之後,他回答道︰“一共七人,听他們自報名號,好像分別是昆侖六子中的柳余霜、洪鼎文、洪鼎武、葉天語,還有擇烈長老寧無難,執法長老段是坤,以及青聖宗主林顯雨。至于他們說什麼殺人償命,我就不清楚了,三老爺只是讓我趕緊來通知大老爺。”
“昆侖六子來了四位,而且居然連段是坤那老不死都出動了,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韓遲沉吟了一句,扭頭問韓不恭道︰“不恭,可是你最近又下山闖什麼禍了?”
韓不恭一臉無辜,“我最近這兩個月一直呆在山上修煉,根本就沒有下山,可冠和炎魂可以為我作證。”
司可冠主動替他證實道︰“不錯,這兩個月我們為了應付此次比術招親,每日都在一起互相切磋斗法。”
韓遲听到這話後頓時安心不少,隨即便起身向沈老太公告辭道︰“沈伯父,事出有因,韓某要先告辭一步,至于這樁婚事,貌似暖顏佷女尚有心結未解,依我說不如改日再另行商議如何。”
沈老太公自然是樂得听到這話,剛要開口答應下來,一直保持沉默的沈暖顏卻忽然主動開口道︰“韓伯伯,暖顏自知今日行止失了禮數,但伯伯其實猜得沒錯,佷女心中確有一處心結,可不恭他畢竟是勝了比術招親,對此,我們沈家不會出爾反爾,這門婚事可以先行定下,但是眼下既然是多事之秋,那這婚期須得多緩上一段時日。”
沈老太公听到這話後,起先有些著急,但轉念細想之後,很快就明白了孫女的玲瓏心思。如果是按照他的意思,只是暫時押下這門婚事的話,即便後來是因為韓不恭自己的原因導致這門婚事無法完成,可算起來還是沈家理虧在先。但現在經過孫女這番主動出擊後,責任就完全轉嫁到了韓家頭上,如果後續婚事無法完成,那也非沈家失約所致。
沈老太公想到此處後,心中那叫一個高興,不由得打心底將自己的寶貝孫女一通夸贊,可沒想到沈暖顏緊接著說出口的下一句話,頓時就讓他高興不起來了。
“既然婚事已經定下,那我便算是不恭的未婚妻了,如今昆侖山的人點名要找我未婚夫的麻煩,于情于理,我們沈家都不該袖手旁觀才是,我陪你們一起去。”
此言一出,長輩們都被沈暖顏這一出給弄糊涂了,不明白她為何前後的反差會這麼大,唯獨幾個小輩反倒是率先明白了她的用意。
司韓沈關四家雖說彼此間關系甚是和睦,但遠遠未到親如一家的地步,甚至如今日這般彼此間還會偶有摩擦。可他們四個晚輩卻是青梅竹馬、感情篤厚,眼下韓家顯然是遇上了大麻煩,以韓家一家之力面對偌大的昆侖一派,只怕絕無勝算可言,唯獨司韓沈關四家聯合在一起,方能有抗衡之勢。而沈暖顏如此作為,等同于是在逼迫整個沈家向危難之時的韓家伸出援手。
會意之後,司可冠率先默契地對司懷文請求道︰“敢問父親,我和不恭是最好的兄弟,眼下昆侖山的人點名要找他麻煩,倘若孩兒視若無睹,是不是有違一個義字?”
關炎魂同樣不甘落後,對關白羅道︰“父親,孩兒也想去給不恭助陣!”
面對一群小輩們的躍躍欲試,三位族長不禁都有些犯難,並非他們不願向韓家伸出援手,而是昆侖派實非善茬,握有決定五訣的生殺大權,眼下又恰逢挑選五訣的敏感時期,一旦被對方忌恨上,極有可能引火上身。
就在現場一片肅靜之時,韓棄來到三位族長面前,分別朝三人作了一揖,開口道︰“三位前輩,可否听過唇亡齒寒之說?如今昆侖派既然敢大張旗鼓地來我們韓家興師問罪,若是我們此時示人以弱,只會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所以,今日之事雖是我韓家一家之事,卻也直接關系到整座太微山的榮辱。是以還請三位族長不吝援手,務必助我韓家一臂之力!”
韓遲壓根沒料到這一出,以他萬事不求人的性格,縱然有心想請幾位老友幫忙,卻也斷然開不了這口,沒成想自己的孫子卻替自己開口了。
沈老太公與司、關兩位家主互望了幾眼,沉吟片刻後,他率先有感而發道︰“咱們太微山向來是各家自掃門前雪,也難怪一直被吞流洞天欺凌,也許,是時候該擰成一股繩,讓他們昆侖派好好瞧瞧,咱們太微山可沒有軟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