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的話還算推心置腹，至少白天青在面對對方真誠的話語時，還不至于生出要打對方一頓的心。
她只是更加難過了。
誠然，她確實也覺得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可話又說回來了，如果存在著能讓親人重新活過來的手段，為什麼要放棄？
游戲之前還給她畫大餅，說可以讓她媽活過來。
當然院長其實說的也已經很清楚了，也許活過來的那個媽媽不見得是她本來的媽媽，所以游戲真實的餅不見得好吃，可那確實是張餅。
既然畫餅，那也得畫的真實一點。
白天青看著病床上的消瘦的人，表情里帶了幾分偏執。
白雀很快退燒了，畢竟有藥物的作用，所以她也醒了過來。
“要不要喝點水？”
白天青立馬給她倒了杯水，又把病床搖起來。
白雀喝完水，又看著她，忽然輕輕笑了一下。
“你小的時候有一次生病，也是我在一旁照顧你，現在倒是反過來了，你是真的長大了。”
這種話，總會帶點令人難過的意味。
白天青嘴唇抿得死死的，一聲也不吭。
“我剛剛還做夢來著，夢到你小的時候，穿著一件紅色的格子裙蹦蹦跳跳，可我現在醒了，想想，我好像也沒有給你買過什麼裙子，也不知怎麼會做這樣的夢，要不等會兒我去給你買個裙子，我還沒太見你穿小裙子的樣子呢。”
白天青小的時候，白雀比較忙，加上條件不好，買的都是一些長袖長褲，買大一些，把袖子和褲腿往上縫一縫，之後再放下來，這樣能穿的久一些。
而白天青自己從小也皮，上竄下跳，確實褲子更方便。
仔細想想，在她作為所謂npc的那些年里，其實她也疏忽了很多很多。
白雀輕輕笑了笑，又伸出手摸了一下白天青的頭發，她現在頭發好像又長長了一些，劉海都要蓋眼楮了。
“我的天青都長成大姑娘了，雖然未來不成定數，可我也希望，你以後能有一個安穩的生活，只要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
“我不會讓你死，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如果你不在，我就沒有家，就不可能有安穩的生活。”白天青聲音略顯冷硬，又或許是因為執拗。
她實在不喜歡白雀說這些話的語氣和神情，就像交代遺言一樣。
白雀見狀，好笑的看她。
到底還是小孩子。
“可我總是要死，天青，可以答應媽媽一件事嗎？”
“我說了我不會允許你死，我會去想辦法的，你這具身體不行就換個身體。”白天青不想听她說的要求，因為她覺得白雀大概說的也不過就是放任她去死之類的話。
白雀無奈的嘆氣。
“就算你不答應，可媽媽還是想說，你可以殺了媽媽嗎？”
白天青瞳孔顫了顫，表情有些愕然。
她的確沒有想到白雀會說這樣的話。
“媽媽拜托你，媽媽的身體確實不行了，可我不想躺在床上，一點點虛弱的死去，更不想看著你，在我的身邊日復一日的注視著我的離世，被我的死亡所困擾。”
白雀抓住了她的手，眼看白天青要說話，她又打斷了她。
“你是我的孩子，我不想成為你的拖累，包括我的死亡，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有辦法給我換身體，這個事情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游戲就是這麼告訴我的。”
白雀的眼底劃過決絕，表情也帶著一絲狠厲，她第一次展現出銳利的視線，和白天青對視。
“可是，我寧願去死，我也不要被他們掌控，更不想成為他們鎖住你的枷鎖！”
白天青嘴唇在顫抖。
白雀一字一句，沙啞但又清晰，堅定又沉穩的話語，像是重錘一樣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頭。
“你是我的女兒，你是我白雀的女兒，你天生就應該成為翱翔在天空中的白鳥，你是自由的，就算是我，就算是媽媽對你的愛，這世上任何一切！都不能束縛你！”
“媽媽希望你去愛，勇敢的愛，愛這世間萬物，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但無論是你愛的還是愛你的，絕不能夠束縛你！你永遠都是自由的，你永遠都是翱翔在天空的，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要自由自在，好嗎？”
白天青幾次張口，她從未听過母親如此鏗鏘有力的話。
眼淚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不斷的滾落，母親有些粗糙的手劃過她的臉頰，輕輕幫她擦拭淚痕。
“可是，那也不需要你去死，更不能……你不能讓我來殺你……”
白雀深深的嘆氣，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但話語仍然堅定有力。
“你必須殺了媽媽，只有你殺了我，我才能真的解脫，我的誕生是為了你，可有時候我總覺得……”
她聲音也多了幾分顫抖，眼淚同樣奪眶而出。
“我總覺得我的確是為了你而來，但不是因為游戲，你就是我的孩子，你一定是我的孩子！”
“殺了我，去做一只自由的白鳥，永遠驕傲的翱翔在天際，永遠都不要停留！”
白天青猛地抱住她，哭的泣不成聲。
白雀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就像小的時候安撫她睡覺一樣。
“而且，我的孩子，你不僅要殺了我，還要吞了我，你必須得這麼做！”
白天青搖頭，如果只是了卻母親的生命，她雖然現在不能接受，但母親生命本就所剩無幾的情況下，她勉強還能答應，可是如果還要把母親吞掉那是絕對不能的！
“我拒絕！”她哭的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
“你知道那個和我一樣的女人是誰嗎？不要任性，吞掉我，她靈魂將會永遠的有殘缺。”
白雀忽然捧起她的臉，眼底帶著凶狠。
“只有我才是你的媽媽，那個女人，絕對不是！我也不允許，她利用這一切！”
白天青愣愣的看她。
她腦子里當然一下子就把這一切串聯起來，也理解了白雀說這些話的原因。
可是……
這真的是她最後的親人了。
她已經吞掉了何佳歡，她本來就沒什麼朋友，還把為數不多的朋友吞掉了。
現在，連自己的母親都不放過，那她到底是什麼啊？
她是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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