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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疼。”莫遙迷迷糊糊的哼著,一會感覺被鬼壓身一會感覺又被人用金屬在切割自己的神經和肌肉,全省的肌肉都在抽搐卻動彈不得,那種窒息的壓迫感像是要把自己撕裂一般。終于痛的麻木,大腦已經無法在給出身體的應激指令。
“不好,她發燒了。”醫師察覺到莫遙臉頰不正常的紅暈,心中警鈴大作。莫遙整個人好像被送到了汗蒸房一般,潛意識中的自己咧嘴笑笑,心中清楚自己的情況︰傷口感染,發燒了,唉,這個沒有青霉素的時代,極有可能解決掉自己這條小命。
“趕快給我拿烈酒來,快,給她全省擦拭降溫。”醫師喝令道,叮叮咚咚的一陣手忙腳亂。
呵,這是打算物理降溫了。莫遙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她能听到、感知周圍的情況,但是除了自己的想法,她完全沒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整個感覺就是飄忽著的,越來越輕盈。莫遙心知這絕不是個好現象。這種靈魂被剝離的感覺,莫遙想到了四個字︰靈魂出竅。簡而言之就一個詞︰死亡。
莫遙終于能睜開眼了,卻看到莫遙也就是自己宿主的身體躺在床上,一眾醫師都在使勁各自的辦法折騰漸漸失去生命力的身體,全省的潮紅,看來發燒很厲害。看著沾著烈酒的毛巾不斷的擦拭全身,莫遙似乎都能聞到刺鼻的酒精味道,細細一嗅卻什麼也聞不到,原來靈魂是沒有嗅覺的呀。
人在活著的時候懼怕死亡,但真的靈魂與肉體剝離的那一刻,是不是所有的害怕、惶恐、不安的情緒都因為已成定局而消散無蹤。莫遙自己坐在旁邊靜靜的看著,覺得似乎還有一種可能,眼前的這具身體,當自己的靈魂剝離出來後,她就不再是自己了,我是來自另外一個時空的物質,當這個時空的身體不再是我的宿主的時候,我就可以悠然的坐在旁邊看著,卻沒有自己生命消逝的那種沉痛和不舍。莫遙抻著腦袋的左手換成了右手,是不是我從潛意識里面仍然無法完全把當自己成這個時空中的莫遙,我並沒有認同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唉,自我認同這個哲學命題在哪都是個事。莫遙也無心細想這麼深奧的問題。但是從何處來不知道,往哪里去卻是應該思考的。我這都出竅好一會了怎麼一沒有牛頭馬面押我回閻羅殿,二沒有再次穿越,讓我這麼飄著算怎麼回事?
正想著突然感覺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莫遙吸入其中,當這股力量消失的時候,莫遙看到了躺在病床之上的凌風,雙唇緊抿毫無血色,眉頭蹙著似乎在竭力忍受著什麼。
醫師用燒燙消毒過後的輕薄匕首順著他左腰上方的傷口拉開了一道口子。
這刺眼的紅讓莫遙想到了之前那場戰役,那強大的氣浪掀翻了所有人,爆炸所彈出的銅板,在強勁氣浪的推射下化身掠奪生命的子彈,自己抱住凌風時右手觸及到那濃稠外涌的血,頓時心髒一陣緊縮。
醫師下手很穩,但進展卻是很慢,一寸一寸的切割像是慢鏡頭的回放,除了醫師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其他仿佛都靜止了。
莫遙很急,卻不敢動,就算自己是虛渺的靈魂也擔心會影響到醫師的手術,只是乖乖的站在不遠處,捏緊自己的雙手,一瞬不瞬的看著面目慘白的凌風。
“不,不。”莫遙驚恐的看到似一層薄霧從凌風身體出飄起,“不要,一定不要。”
莫遙眼中的恐懼再強烈,也無法阻止輕薄的魂靈從凌風本體上滲出凝集。
“不、不。”,莫遙歇斯底里的叫聲,並沒有阻擋什麼,一個靈體的凌風從身體里面出來,正一步一步的走向莫遙,四目相對,鼻尖相觸,卻未有曾經熟悉的氣息和溫度,這讓莫遙崩潰無助,她瘋了一樣抓住凌風的手一把扯過,拼命往那具身體里面壓,“你給我進去,一定要進去,你不能出來,不能啊。”摻雜著濃烈哭腔的話,一遍一遍,凌風並沒有反抗,讓莫遙推著、壓著、鎖著,但就是沒辦法回去。
“不,你不要出來,你給我回去,你給我回去。”莫遙無數次的失敗、再試再失敗,最終頹然卻仍死死抓著凌風的手,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凌風抬起沒被抓住的左手,撫上莫遙的臉頰,拇指輕輕刮去莫遙眼眶中不斷滴落的淚珠,溫柔得如同對待最縴弱的嬰兒,良久嘆息,額頭輕觸相抵,喃喃道,“我若不出來,不就永遠的失去你了嗎!”
莫遙淚眼朦朧,無助的像個孩子。
凌風盯著眼前的莫遙,細細描摹她的輪廓,良久雙臂一收緊緊的擁著莫遙,在她耳邊輕柔道,“你這沒有心肝的家伙,如此這般寡情薄義的對待自己的身體,揮揮衣袖好不瀟灑,我如果不讓你疼、不讓你留下遺憾,不讓你不舍,你看著我身體康健,想必就會毫無負罪感的徹底離開。”凌風松開莫遙,仍選擇額頭相觸的方式,卻恁的用勁,像是小時候斗牛一般,痛卻絕不推開。
“你怎麼能這樣,就算你是一抹異世幽魂,但你已經在這了,與定山、蔣寧、夫子、虎姨、阿秋所有人都發生牽連,我們相知相伴、同生共死,每一天的日子我都記得,你憑什麼能這般輕松的對待自己的消逝,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也不在乎我的感受。”凌風就這麼看著她的眼楮說道,眼中的痛灼傷了莫遙的心。“你為什麼能輕易的離開這個世界,你好殘忍,太殘忍了。”
莫遙心中震動,他全然知悉了所有。
“這是你在異世的樣子,還真是不一樣,”凌風勾了勾嘴角,“但我還是能一眼看出來是你。眼神和感覺怎麼也變不了,你就算再換一個皮囊我也能認出你,但答應我,不要這麼做,好嗎?”卑微到塵埃中的祈求,讓莫遙想狠狠的扇自己幾巴掌。
心中一片清明,知道自己被凌風用情絲一層一層的纏繞住,與他、與這個世界緊緊的綁在了一起,偏偏這情絲還是自己種出來的心甘情願交付于他的。
莫遙笑了,有點悲哀、有點無奈、有了釋然的通透,又有抑制不住的開懷,“這種情形,我們是要做一對鬼夫妻呢,還是共赴黃泉重新投胎再續前緣?”之前認為毫無意義的哲學問題,莫遙從凌風這已然找到了答案,我就是我,不是前世的莫遙也不是今世宿主的莫遙,沒有辦法回去在現代社會繼續生活,也不是單純的接管女尊莫遙的身體繼續她的生活;現代社會的烙印刻在了靈魂深處,女尊世界的日子卻如同血肉累積存在的真實。如今的我,是與凌風相遇相知相許的莫遙,是和定山、蔣寧嬉笑打鬧、縱馬高歌的莫遙,是成長、蛻變、不忘初心的莫遙,是現在的我。
“呵,真是個傻子,誰告訴你,我們兩個都死了?靈魂出竅一小會又不是回不去了,只要我們的意見強大,加上醫師們的努力,還是有機會可以回去的。”兩人看著還在一絲不苟沉著下刀的醫師,終于把那塊錢幣取了出來,穿著線準備縫合傷口。
“試一下,心誠則靈。”凌風推了推莫遙,十指相扣,將心中此刻最強大的意見釋放出來。
朦朦朧朧中莫遙似乎听到了醫師們長舒一口氣的聲音,“燒總算是退下去了,真是命大,我一度以為這人沒救了,好在還是挺了過來,不枉費我們一番努力。”之前的輕靈感覺不再,眼皮沉重、身體更加沉重,但莫遙覺得這份沉重非常安心,順應自己的感覺放松下來,休息沉睡。
莫遙恢復意識知覺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風兒,你剛醒來,誰讓你下床的,還走到這來了,不要命了。快給我回去。”帳外傳來柳亦的聲音。莫遙眼皮煽動,察覺到凌風的信息,掙扎的想要醒來。
“柳姨,我就過來敲一眼,看一眼我就回去,我什麼沒見到我不放心,也不能安安心心的養傷,您讓我看一眼,我保證就看一眼,真的,我看一眼就回去。”凌風撒嬌道。
柳亦是又無奈又頭痛,這麼軟軟弱弱的撒嬌聲有多少年沒听到了,仿佛依稀能看見當年那個粉嫩可愛的小娃娃,長大後的凌風風姿天成、氣韻非凡,作為長輩自然驕傲,但心中略微遺憾︰再也沒有那個會牽著衣角跟自己撒嬌的小可愛了。沒成想這闊別多年的表情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還真是︰兒大不中留。罷、罷、罷。
“罷了,你就進去瞧上一眼,馬上給我回去養傷,你也是九死一生,傷的一點都不比她輕。”柳亦反復囑咐。
“知道了,柳姨,放心。”沒說完就挑開了門簾,一雙眼就那樣落在了莫遙氤氳的雙眸中,踏遍千山萬水,原來你也在這里。
“你可還好?”凌風將伺候自己的小廝打發出去,坐在莫遙的床邊,雙眸相觸,太多的感情和訊息翻涌,悉數被對方接受、安撫。
莫遙咧嘴一笑,還抽動了臉上的傷口,頓時一抽搐,這個笑容就比較丑了,“感覺好多了,放心,過幾天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凌風看著給裹成粽子的莫遙,心雖疼卻也算是放了心,只是靜靜的看著莫遙不開口,眼波如水卻漸漸的泛起一層痛苦和糾結。
莫遙溫柔的望著,靜靜的等著,似是無聲的鼓勵和安撫。
“旭姐姐走了,柳姨說尸骨不全,被爆炸,炸碎了。”凌風慢慢的說出,語氣中的痛苦、自責、悔恨讓莫遙心下一痛,用自己沒被抱住的小拇指輕輕的勾住了凌風的。“張姨她們給她在背面山上立墓,望著背面的疆場,躍馬揚鞭這是旭姐姐一直想要的。
武伯母晝夜不停的趕來,見到她尸骨時嘔血暈厥,醒來時已是滿頭銀絲,武陽一直待在墓前,不吃不喝一直守著。”凌風一手遮住自己的眼楮,淚水已經不可抑制的流了下來。莫遙只能緊緊勾著手指陪著他。
“我想求你件事。”凌風放開手,霧蒙蒙的眼楮寫滿了痛苦,但還是咬牙說了出來,“能不能讓旭姐姐帶著榮耀離開。”能不能由你承擔指揮不力所造成的所有後果,將旭姐姐放在戰死的神壇驕傲的活在愛她的人們心中。
莫遙听懂了,她十分清楚這個要求自己要付出的代價,失掉將星所帶來的榮耀和前程,背負上幾百條人命的血債,承擔幾百個家庭的責備和憤怒,保持緘默,讓武旭那幼稚的驕傲和自尊掩埋在黃沙之下,悉數攬下本不該由自己承擔的後果。
“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她已經死了。”凌風終于痛苦出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莫遙的無辜,戰場上他被莫遙護在身後,能夠清楚的觀察全場,瞥見武旭拿著火把要燒毀糧草,所以那場爆炸雖然是敵人蓄謀的,卻是由武旭親手點燃的,凌風無法用不知者無罪來開脫武旭葬送她自己和周圍同伴生命的行為,但她已經死了,尸骨無存。現在她的死大家認為是戰死,是光榮的,如果知道真相,對她的家人該是多大的打擊,她們已經失去她了,難道還要再來一次嗎?
凌風不忍心,所以他只能開口求莫遙,也只能求這個他唯一可以求的人,換成是任何一個人在莫遙這個位置凌風都不會去這樣請求,因為那個人何其無辜。但這個人是莫遙,是他愛的莫遙,自己才敢開口,這麼自私的去祈求,凌風可以付出的唯有自己和莫遙了。
莫遙听他嗚咽不止,只能用手指動動他手背,待他察覺後抬眼,靜靜的看著他道,“逝者已矣,這本來就是我會做的,不用你來求。戰術的失敗,被敵人洞悉後加以利用,掌控不了局面導致最終這樣的後果,我難辭其咎。這不是為你,這是我對戰死者最後的致敬。”
凌風愣愣的听著莫遙的答應,心里一陣酸澀。
“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莫遙鄭重道。
“你說,我什麼都答應。”凌風應道。
“這個決定是我自己一早就作出了,只是你比我醒得早讓你佔得先機,你才有機會先出口而已。不管你說不說,早說還是晚說,我都會這麼做。
所以,你要記住這是我的決定。不要因此對我、對武旭、對其他任何人,包括我們這份感情產生愧疚,我不要這種情感,我要我們的感情就我們兩個人,就是純粹的愛戀,不要其他亂七八糟的情緒,你做得到嗎?”
凌風懂了,兩人心意相通,她抹去了他最後一絲的不安。他也怕啊,怕莫遙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這麼做得,那麼他永遠會欠著莫遙,就算他再愛她,他心里也是有一份愧疚和歉意的,他將在他們的愛情里卑微,他們的愛情將不復純粹。
呵,這就是我愛的人,用她的智慧和勇氣捍衛了我們的愛情。
凌風笑了,這笑容突雲破日,盡掃陰霾。凌風俯身,唇輕輕的印在了莫遙的唇上,靜靜的貼著只是感知對方的溫度和存在,喃喃道︰“我答應你,還有,我---愛---你。”靜默一會,凌風再次展顏望著莫遙不語,兩人就這麼凝視著,直到侍童進來攙扶凌風離開。
還在養傷中的莫遙,接受了軍法處的調查,隔天就收到了降為最末等兵丁的處罰,沒收申述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