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上海!
th公司最近正在公開招聘一批銷售、人事、人力資源、倉庫管理等方面的員工。唐海平沒想到老魏會在這個時候,把那個叫竇豆的女孩子介紹到自己公司上班。
面試中間,唐海平把倪憲鵬叫出來,說“這個叫竇豆的,你當心點。我還有點事,就不參與她的面試了。”
倪憲鵬答應了一聲“哦,知道了。”就要往面試室里走,唐海平拉住他,欲言又止,“還有事嗎?”倪憲鵬問道。
唐海平呼出一口氣,說“她可是老魏介紹來的。”
倪憲鵬頗為吃驚的說“明白了,好不好都得要。”
唐海平想了一下說“跟大家一樣面試吧,如果不行,就讓她去做倉庫保管員。”
倪憲鵬做了個明白的手勢,說“明白了,走走過場吧。”
唐海平拍了一下倪憲鵬說“看完了以後,跟我說說她的情況。”
進來的這個女孩子很瘦,一副發育不良的模樣,簡歷上填著22歲,但是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
可能是為了應聘,穿著一件比較嚴肅的藏藍色小西服,剪裁的比較合體,全身沒有一件多余的裝飾,簡單清朗。
倪憲鵬心說,這丫頭不適合穿深顏色衣服,顯得人更瘦。
倪憲鵬看了來者一會兒,問道“請問竇豆小姐,你之前都做過什麼?”
叫竇豆的女孩子大大方方的說“做過服裝公司、進出口貿易公司、信息科技公司。”
倪憲鵬“哦”了一聲,心說大學畢業一年多,就跳了三次槽了。“還做過信息科技公司?是哪家?”
竇豆老老實實的回答“一個不出名的小公司,就老板跟我兩個工作人員,其他人都是在校學生,兼職。”
倪憲鵬不由得想笑,心說,就兩個人也叫公司?
竇豆看出了主考官眼中的疑問,說“其實,我在那個公司里,也沒什麼具體的業務,我想他聘請我的主要目的,只是讓我替他開家長會。”
“哄!”一下,幾個面試考官都笑了。
其中有個考官問道“你們老板有多大?”
“十七八歲的樣子吧。”
另一個問道“叫什麼名字?”
竇豆想了想,唐總不喜歡讓人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就回答說“比爾?蓋博。”
倪憲鵬笑噴了“敢情是比爾?蓋茨的胞弟呀。”
竇豆也笑了“他的確想做中國的比爾?蓋茨。
他老人家親自面試我時,就曾經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
說,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就有人大聲疾呼中國什麼時候能出現比爾蓋茨,是本世紀出還是下個世紀出?
他還說天上沒有玉皇,地上沒有龍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龍王!喝令三山五岳開道,我來了!”
眾人又是一陣開懷大笑,顯然,大家被竇豆的故事吸引了。倪憲鵬問道“你到我們公司應聘,他的公司怎麼辦?”
“他的公司轉給別人了。”
“那還怎麼做中國的比爾?蓋茨?”
“被我逼著去考大學了。”
倪憲鵬忍不住再次發笑“膽子好大,居然敢逼老板。”
竇豆說“他今年高三,正該考大學,我覺得他如果沉浸在比爾?蓋茨的夢中不能自拔,會痛失一次機會,這樣的機會也許對他來說一去不復返。
在當今中國,如果想打造自己的信息王國,沒有綜合實力已經是天方夜譚,人才太多,競爭太激烈,不然,他的所謂的宏偉藍圖,也最終只能是‘一事無成驚逝水,半生有夢化飛煙’的夢想。”
倪憲鵬問道“他就這麼听你的,乖乖的把公司轉讓了?”
竇豆沉靜的回答“開始不听,還攆我滾蛋。”
“哈哈哈哈”,倪憲鵬和他的面試官們都笑了,“後來呢?你用的什麼法子?”
竇豆遲疑了一下,故弄玄虛的說“孫子兵法上的美人計!”
眾位考官一下子直了眼,“如何一個美人計?”
竇豆故意擺譜說“孫子兵法上說,如果你的對手比較有智謀,你跟他斗智斗勇都不行的話,你就要從感情上來擊破他!”
倪憲鵬心說“小丫頭還不容輕視,挺有腦子的。”
有人問道“你是怎麼從感情上擊破你老板的?色誘?”
竇豆說“很簡單,我請他女朋友喝杯咖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如此這般一番鼓動,然後由他女朋友出面,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眾人一陣唏噓,表情豐富,內心復雜,見過應聘的,沒見過這麼應聘的。
唐海平關切的問道“怎麼樣?我听著挺熱鬧,一會兒傳來一陣大笑,一會兒傳來一陣大笑,你們笑什麼?”
倪憲鵬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能要,挺可愛的一個丫頭,表達能力不是一般的好,簡直就是生動有趣,活靈活現,這樣的口才,拿來做銷售,太合適了。一群面試官都被她的故事所吸引,你說怎麼樣?”
唐海平顯得有些激動“那就要吧,對老魏也是個交代,如果覺得還不錯,你就做她的師傅,好好培養培養她。
雲南大區如果組建起來,正需要人手,就從這一批招進來的人里面物色。”
倪憲鵬心有靈犀的說“我會全方位的打磨她的,單從嘴皮子功夫上來看,是塊好料子,會忽悠,就是不知道其他方面如何。”
唐海平說“招進來做幾天試試不就知道了。”
竇豆應聘結束,坐車回家時,接到唐宋的電話,他問道“你朋友孩子的喪事辦好嗎?有時間的話,替我開一下家長會。
這是分班後的第一次家長會。班主任特意囑咐讓你到學校來一趟。”有求于人,這家伙態度溫和了許多,不再是生硬的、命令式的。
“好吧,什麼時候?”
唐宋說“你到公司來一下,我這里有份家長會通知單。”
竇豆想了想,說“晚上你想吃什麼?”
唐宋回道“你早點來,我帶你出去吃。”
雖然他經常說出與自己年齡不符的話讓竇豆忍俊不禁,但是竇豆還是覺得心里挺溫暖的,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己對他的關心沒白費,他心里還是明白的。
唐宋把竇豆帶到了田林路一家“魚羊鮮”菜館,他說這里的魚羊鮮非常好吃。
竇豆嘮叨著,“咱們自己燒點不好嗎?魚羊鮮我也會做,又省錢又好吃,非得跑這麼遠來吃頓飯。”
唐總沒說話,大步流星地走進店里,撿了靠窗的桌子坐下。
服務員拿來菜單請唐宋點菜,唐宋往竇豆面前一推,說“想吃什麼,隨便點。”
竇豆一看他那副“黃鼠狼跑到磨道里,冒充大尾巴驢”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看了他一眼兒,抿著嘴笑了笑,一邊翻著菜單,一邊問道“怎麼沒把竹葉青喊來一起吃飯?”
對面沒有動靜,竇豆抬起頭來,又問了一句“問你呢?怎麼不把你那小媳婦帶來一起吃飯?”
手里拿著消毒筷,正準備把外面一層塑料包裝剝掉的唐宋,“啪”的把筷子一扔,一臉怒氣的厲聲說“你還想不想讓人吃飯?”
竇豆一看,老總生氣了,尷尬的把手頭上的菜譜放在桌上,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小屁孩兒真難捉磨,我說什麼了,他就這樣不高興,說翻臉就翻臉。
唐宋拿起被自己扔掉的筷子,小心翼翼的剝掉外包裝,放在竇豆面前的陶瓷筷枕上,又剝了一雙放在自己面前,做完了這些,他問道“等你點菜呢,怎麼不點了?”
竇豆這才驚魂初定,機械的、听話的拿起菜譜,然後又放下“我憑什麼要被一個小屁孩兒牽著鼻子走,他要我干啥,我就得干啥?”
她把菜譜重重的往唐宋面前一甩“不點,不吃了。”
唐宋把菜譜拿過來,認真的翻著“你喜歡吃什麼?”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似的。
竇豆賭氣說“氣都氣飽了,還吃飯?”
唐宋頭也沒抬,翻了幾下菜譜,就喊了聲“服務員!”服務員拿著小本子過來,記下唐宋點的菜。
等服務員走了,唐宋才說“你說你掃不掃興?吃個飯也不能叫人安生,一會兒嫌費錢,一會兒又要喊著別人,你操這麼多心累不累?好好的心情,都被你給破壞了。”
唐宋難得的嘴角動動,露出一點笑意。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面對面看著唐總,竇豆這下更清楚地看到,他小人家的雙眼皮上,兩邊對稱的各長著一枚小小的黑色雀子,就像兩個小眼楮兒,又像四眼兒狗狗,很可愛,很有趣,竇豆心里那點氣惱不由得消了。
竇豆瞪著唐宋說“竹葉青是別人嗎?我關心你們錯哪了?”
唐宋臉一沉“又來了,你不操閑心不能活是吧?你管閑事管的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竇豆奇怪的問道“我得罪人?我得罪誰了?是你還是竹葉青?”
唐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竇豆倒了杯開水,給自己倒了杯,說“得罪了我們兩個倒是小事,就怕你得罪了躲在暗處的小人。”
竇豆臉色一變,仔細想了想,說“沒得罪誰啊,富士山沒那麼閑,也沒那麼無聊,會對我糾纏不放。
吉蘭春的媽更不至于,我跟她兒子早就一刀兩斷了,一點來往都沒有。想來想去,除了逼你考大學,得罪了你,就沒得罪過任何人。”
唐宋嚴肅地問道“富士山是誰?吉蘭春又是誰?”
竇豆簡單的把跟富士山吵架,從吉慶辭職的原因跟唐宋說了一下。
唐宋挖苦道“出道不長,麻煩不少。有人打電話給我,要我辭退你。你想想,會是誰這麼在意你?”
竇豆苦哈哈的說“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搶走誰的老公,沒理由恨我。”竇豆突然想起了楚君紅說過的話,心說“難道是雲躲?”
那也不太可能呀,從來沒跟她打過交道,而且,自己跟菊地就是一般關系,犯不著吧?那樣一個傲慢的女人,會如此下作?
“是男的打的還是女的打的?”
唐宋打趣說“男的。是不是你欺騙了誰的感情了?或者有人追求你,你沒答應。”
竇豆氣餒的說“唉!不怕你小屁孩兒笑話,長這麼大還沒收到過情書,也沒寫過情書,我這麼沒有魅力的人能欺騙誰的感情?”
對面的四眼兒用探究性的目光看過來,雷公嘴兒抿了抿,想說什麼沒說,戴上一次性手套,對著服務員剛上的小龍蝦說“吃吧。”
9月2號,竇豆隨唐宋一起到了他們學校——上海市格雅高級中學,把竇豆送到班級門口,他問道“你記得回去怎麼走嗎?”竇豆點點頭,唐宋就躲的無影無蹤了。
每個座位上,都貼著學生的名字,家長們按名字尋找自己的座位,竇豆找了半天,才在最後緊挨著後門處的一張課桌上,找到唐宋的名字。
鄰位的家長告訴她,這是根據上學期期末考試成績排的座位。
那就說明,唐宋在班里排名在最後一位。
竇豆心里很是郁悶、壓抑,臉上有點掛不住,她仇視的看了看坐在第一位的家長,那個老男人得意的都坐不住了,側著身子,幾乎就是臉朝大家,背朝講台,竇豆鄙視的說“至于嗎?”
會上,班主任告訴大家,這學期加化學的共有三個班,分出了一個好班,兩個普通班,這個班是好班,全年級可能考上一本的學生,都投到這個班了。
竇豆心里輕松了很多,就是說,雖然在這個班排名最後,但是在全年級來講,自己的“弟弟”不算最差。
開完家長會,竇豆回到了公司,唐總以奇怪的眼神詢問“怎麼沒回家?”竇豆把背著的小包,從身上取下來,坐下喘口氣說“唉,我今天真是沒面子透了。從來沒這麼丟人過!”
唐總停下手里的活,無語的看著竇豆。
竇豆沮喪的說“你知道嗎?今天開家長會,我坐在最後一個座位上,人家都用無比同情的眼光看著我!真是受不了。”
唐總“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說“我以為啥了不起的事呢,下次讓你往前坐坐。”
竇豆心說“要的就是這句話。”
但是嘴上卻說“你饒了我吧,這樣的家長會,我是不會再去開了,打死也不去,太傷自尊了。
人家第一名的家長,坐在那里趾高氣揚的,以藐視一切的目光側著身子面對大家坐著,就差坐到講台上了。也不知道人家孩子怎麼這麼有本事……”
唐總猛地站起身來,徑直走進自己的臥室,竇豆尷尬的坐在那里,走不是留也不是,心里一個勁兒的罵自己“又得罪人了,自討沒趣,犯下作,多管閑事!”
唐總從臥室里走出來,拿了二百塊錢,遞給竇豆。
竇豆像接了一塊兒燙手的山芋,連忙塞回唐總手里“干嘛?又給我錢?”
唐總回到自己座位上,“你的勞務費,你已經不是我的員工,以後每開一次家長會,二百塊兒錢。”
竇豆拿起自己的包包,起身告辭“你得了吧,我不稀罕你這二百塊錢,以後你另請高明,我是不去了,太沒面子。”
唐總呆著臉,嘴巴撮起,微微點了點頭,近視眼鏡後面,眼皮上兩顆小黑點動了動。
“多大點事,值得嗎?下次讓你往前挪挪。”
竇豆心說,不值得我就不上桿子做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