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上海!
倪憲鵬下班回到家里,剛把拖鞋換好,白鐵原就興沖沖的從臥室里跑了出來
“看看咱們家里有什麼變化?”倪憲鵬看她興奮的像個小姑娘,心里不禁暗暗發笑,心說她現在這個樣子,跟初見到時那種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真是判若兩人。
倪憲鵬笑著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白鐵原非常期待的目光,他發現,其實這個女人有時候很簡單,並沒有她矜持、高貴的外表給人的那種神秘感、距離感。
靠牆的飯桌上方,掛了一幅白鐵原根據屈原山鬼的詩意而創作的《山鬼》,倪憲鵬很喜歡這幅畫作中小女巫的靈氣和嫵媚,不知道白鐵原什麼時候拿出去讓人家給裝裱好了。
倪憲鵬故意不往上面看,眼楮往四周隨便掃視了一下說“有什麼變化?沒看出來嗎,是不是今天又做了什麼好吃的?”
白鐵原嗔怨道“就記得吃,看看牆上。”
倪憲鵬忍不住笑了起來“啊哈,什麼時候裱的?你自己掛上去的?真有本事。”
白鐵原開心的拉著倪憲鵬走到他的臥室,牆壁上方掛了那幅他鐘愛的《山莊垂釣圖》,又帶他到了自己的臥室,牆壁上掛著那幅《雪原》。
倪憲鵬說“我雖然喜歡雪原,卻不希望掛在你的臥室里,我一看到這幅畫,就全身發冷,心里發涼,還不如掛那幅《覓食》呢。”
“覓食賣掉了,你知道嗎,畫廊的老板說,有個買家非常喜歡我的畫,把我所有的畫一古腦全收購了,還對老板說,以後,但凡白鐵原的畫都給他留著,不要賣給別人。”
白鐵原的臉頰微微發紅,倪憲鵬心里卻雜陳百味。
他酸兮兮的說“哈,你這是遇到知音了,看來,除了我以外,還有別的人欣賞你。所以我說嗎,有人認可你,你就能成為名家。”
“你猜我這次賺了多少錢?”白鐵原很是興奮。
“不知道。”倪憲鵬的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居然心里有些郁悶。
“十四萬……”她像個考了一百分的小女孩兒一樣高興,倪憲鵬覺得她下一刻都能跳起來。
“這樣的話,我辦個自己的畫廊就有指望了,我得努力畫畫啦。開飯,開飯,吃飯了。”白鐵原笑得非常開心,腳步輕快地鑽到了廚房里。
看著白鐵原幸福的背影,倪憲鵬突然很想喝點酒。
白鐵原建議說“喝點黃酒吧,我給你溫半壺。”
倪憲鵬堅持說“想喝白酒。”
白鐵原看出了,倪憲鵬有些心不在焉,還有些郁悶,他似乎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開心,她不由問道“今天怎麼了?公司里有什麼事嗎?”
倪憲鵬低著頭說“沒有。”就是不開心。
白鐵原看了他一眼,起身到酒櫃里給他拿了白酒過來。
兩個人正在默默不語的吃飯時,有人敲門,開門一看,門外站著鵬鵬。
白鐵原驚異的問道“鵬鵬,吃晚飯沒有?這麼晚怎麼來了?”
鵬鵬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遞給白鐵原說“吃罷了,找奶奶幫我做作業。”
倪憲鵬甕聲甕氣的問道“你怎麼來的?”
鵬鵬說,“媽媽送到樓下。”
“什麼作業?你媽就不能教你?”倪憲鵬立即就有些不開心。
鵬鵬利索地爬到倪憲鵬的椅子後面,貼著爸爸的背坐下來說“媽媽說她不會做,讓鵬鵬來找奶奶。”
倪憲鵬嘟囔了一句“她倒會找人。”
白鐵原抓緊往自己嘴里扒點飯,洗漱了一下,帶著鵬鵬到自己臥室里去了,留下倪憲鵬自己在客廳里自斟自酌。
鵬鵬幼兒園里的老師,布置了一份對一般父母來說,頗有點難度的作業——用春天里的花草樹葉,做幾幅拼圖。
樹葉、花草,鵬鵬外婆已經采集了很多,可能因為看到了鵬鵬帶回去的各種超輕泥小動物組合,又听鵬鵬回家說了什麼,他們認定這個“奶奶”肯定能幫上忙,就把鵬鵬送過來了。
白鐵原和鵬鵬花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才完成四幅拼圖的作業,他們拚了一幅我的家園、一幅美麗的小舞女、一幅母子相依(兩只相依偎的小鳥)、一幅小猴戴草帽。
等倪憲鵬帶著作業把孩子送回家回來,已經快到夜晚十點了。
倪憲鵬進門就嚷嚷“幼兒園里為什麼要布置這麼難的作業?這是給學生的作業,還是給家長的作業?這樣的作業對孩子有什麼好處?能起什麼作用?”
白鐵原看他怒氣沖沖的,勸了兩句說“最起碼孩子在貼畫的時候,是開心、愉快的,這不就是作用嗎?”
倪憲鵬說“幾幅畫貼到半夜,還要不要休息?這幸虧是你在幫著做,如果是一個對美術狗屁不通的家長呢?就像鵬鵬他媽那樣的,這作業不就沒法完成了?”
“那也不至于,有美術基礎的做好點,沒美術基礎的做次點。幼兒園的初衷可能也是為了讓家長跟孩子一起動手。”白鐵原今晚把廚房里大清洗了一下,刷著鍋,高聲回答著客廳里的倪憲鵬。
“那人家農村孩子活該倒霉了,現在的教育怎麼了?
小孩子送到學校根本不能獨立學習,還得家長陪讀、陪學、陪做作業,那還要學校干啥?全部交給家長就是了。
我們小時候上學,哪要父母跟著摻合了?都是自己背著書包,跟在大孩子後面,走十幾里路,去上學。
中午就自己帶點干糧,在學校的大鍋里熱熱吃。回家做不做作業,做多少作業,父母從來不問的。不是也讀出來了嗎?”
白鐵原有些同情,有些心疼地看著倪憲鵬,眼里的溫柔藏不住,感慨道,“不僅讀出來了,還讀了研究生,多有出息的娃啊。”
“現在感慨比較大的就是,小時候父母給了無限的自由,給了充分的信任。需要什麼,父母再難,都會想辦法幫你解決。其它一概不干涉,很少打孩子罵孩子。”
倪憲鵬接過白鐵原遞來的白開水,談興不減,“現在的孩子教育多難哪,父母有水平都不一定能摻合好,沒水平的話,亂摻合,還不給孩子的童年,造成一輩子難以修復的陰影?”倪憲鵬靠在廚房門口,憂慮地說。
“具體問題具體對待,農村學校自然不是這種教法,大都市家長的素質高,自然對家長的要求也高,這也是合理利用資源嗎。你今天是怎麼了?好像有點情緒。”白鐵原擦把手,把圍裙解了下來。
倪憲鵬很自然地,把自己手里的杯子遞給白鐵原,白鐵原看了看他,沒接,坐到餐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
倪憲鵬跟了過來,坐到白鐵原身邊,問道“打算在哪里開畫廊?有計劃嗎?”
“還沒想好,早著呢,現在十幾萬塊錢夠干啥呀?”白鐵原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說。
“如果錢夠的話,那就搬出去了?”倪憲鵬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是呀,總不能賴在你這里一輩子,你遲早要過自己的日子,這樣肯定不是長遠之計。”白鐵原說。
“我如果一直這樣呢?”倪憲鵬看著白鐵原的眼楮說。
“怎麼可能,開玩笑吧。”白鐵原對倪憲鵬這話有些不解。
“白鐵原,我不再成家,你也別開畫廊,咱們就這樣不是很好嗎?”倪憲鵬面容嚴肅地說。
白鐵原看了看倪憲鵬,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低下頭說“都是孩子話,你還這麼年輕,過兩年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倪憲鵬嘆了口氣,站起來往自己臥室走去,說“是呀,我痴人說夢,你就是不開畫廊,遲早也要回自己家的。”
白鐵原看著倪憲鵬突然落寞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絲悸動,如果真的要離開這個男人,她也有些不舍。
他們之間雖然沒有情人之間的如膠似漆,可是,他們已經非常習慣有彼此在身邊的日子了。
th科技中心。
範可心電話說“唐總讓你過來一下。”
倪憲鵬把正做著的材料保存了一下,就朝唐海平的辦公室走去。
倪憲鵬進來後,唐海平從老板桌後面,扔給倪憲鵬一根兒大中華的香煙,說“听說你正在做湖南澧西縣的計劃,做得怎麼樣了?”
“還在做。”倪憲鵬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把握如何?”
“心里暫時沒底兒,已經托了兩個關系戶去打通關節。”
唐海平說了句,“不急。”就轉移了話題。
“你是書畫鑒賞家,今天有人送來兩幅畫,我也看不懂,你幫我看看怎麼樣?這幅給我母親祝壽的,我還看得懂,這一幅我可是一點都看不懂了。”
倪憲鵬說道“老太太啥時候的壽辰,您怎麼不說一聲?”
唐海平一邊展開那幅畫看著,一邊說“就是自家人在一起樂樂老倪,你看看這幅畫怎麼樣?”
倪憲鵬湊過來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落款處極其娟秀的三個字,不是白鐵原還能是誰?
這幅畫倪憲鵬根本就沒見過,畫的是一枝斜逸的石榴樹上,兩個相依相偎的長尾巴喜鵲,畫面干淨喜慶,很顯古拙,想來是白鐵原專為賀壽而作,可能考慮到藝術價值不高,就沒好意思拿出來給倪憲鵬看。
完全展開後,這幅畫的里面還有一幅極富裝飾效果的小尺幅畫作,也是倪憲鵬沒見過的,畫的是舞台上一組旦角,頭飾晶瑩剔透,衣裙艷麗絢爛,就像朵朵盛開的花兒,但是人物的臉幾乎就是個圈圈兒,一無鼻子二無眼楮三無嘴巴和眉毛,只有臉頰上一塊紅紅的粉妝,跟衣服上艷麗的色彩相映成趣。
倪憲鵬有點被震暈的感覺,他真不能相信這樣大膽不羈、超凡脫俗的畫作,是出自正兒八經的白鐵原之手。
美女們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直是極富魅力的,白鐵原的《山鬼》之所以讓他喜歡,正是因為小女巫那顧盼生姿的眼神和那小巧性感的櫻唇。
而在這幅畫里,白鐵原的美女卻完全沒有臉!甚至連身姿也不窈窕,沒有一個是完整的。
她想表現什麼?倪憲鵬為不能理解白鐵原感到郁悶和心痛,一直以來,他都以能讀懂白鐵原為自豪,以她的知己自居。
可是,現在看來,還有比他更能讀懂白鐵原的人,他甚至沒有勇氣問一問老唐,送畫的人是誰?
白鐵原咄咄逼人、越來越靈動的才氣,讓他感到很是恐慌,她原本就不是個普通人,總有一天會一飛沖天的,從他的家里。
他根本就留不住啊……
心那個地方瞬間就缺了一塊,痛並涼著。
唐海平疑惑地問道“怎麼樣?你覺得這個叫……白鐵原的畫得怎麼樣?听說現在還挺搶手的,一畫難求。”
“很有功底,很有創意。”倪憲鵬說了句特沒意義的話。
之後,他就匆匆告辭了。
快要下班時,倪憲鵬突然沖外間的韓龍說“今天晚上你請客,我付錢。”
韓龍自是喜不自勝。
下班後,韓龍喊了一大幫子人,他說自從倪總老媽來了以後,想宰倪總一次不容易,今天要狠宰他一頓。
白鐵原自從到了倪憲鵬家里,第一次看到他喝得被同事架著回來。
一同送倪憲鵬回家的王開米看到白鐵原時,驚得眼鏡差點跌到地上“難道這就是倪憲鵬傳說中的老媽?
這也太年輕了,說是倪憲鵬的妹妹還差不多。而且,看她那超凡脫俗、淡然疏離的氣質,怎麼也不像一個農村老太太呀?”
“原來倪憲鵬還真的金屋藏嬌了!怪不得呢,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讓倪憲鵬出門身上帶著香味,帶著熨燙平整的手帕。”
王開米覺得自己一下子被人打進了十八層地獄。
很久沒接到大獅子雷奧的電話了,睡覺前,雷奧電話里對竇豆說“這麼長時間都干啥了?打你電話總是關機!”
“回了一趟老家,換了本地電話卡。不然漫游費那麼貴,你又不給我報銷。”竇豆嬉皮笑臉地說。
2012年時,手機長途電話還存在漫游費一說。上海的手機號如果在內地使用,就得加收漫游費。
竇豆回到老家買了一個臨時電話卡,暫時停了上海的電話卡。所以,大獅子雷奧就打不通竇豆的電話。
“回老家也不跟我打個招呼,你們公司怎麼這麼好,允許你回老家這麼長時間,還不開掉你?”雷奧跟竇豆說話一貫的、一廂情願的,不外氣,有啥說啥!
竇豆沒對他說自己辭職了。跟雷奧的關系說好不好,可能幾個月都不聯系一次。說壞不壞,也可能他一天里能打幾次電話,一次電話要侃幾個小時,把人的耳朵都听出老繭。
不過,那樣的時候,多半是雷奧寂寞無聊的時候,或者是工作不順心的時候。
他如果忙起來,你打他電話他是不接的,所以竇豆極少主動給他打電話。雷奧還說都怪竇豆,說竇豆總是關機,他說他自己的手機都是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的。
當然,竇豆也沒在深更半夜打過他的電話驗證一下。
“跟你說個笑話,今天我們老總喝多了,當時在車上沒地方吐,老總拉開電腦包,一股腦全吐在了包里,然後拉上拉鏈。
哈哈哈哈,經典,笑死我了,我們老總太牛了,不愧是老總,太有創意了。
還有啊,傳說中我們老總的老媽,原來是個氣質高雅的美女,看起來比我們老總還年輕,把我們公司里一群年輕人都整懵圈了。
真是比電影明星都好看,氣質很好,一看就是那種大家閨秀。難怪我們老總下了班就往家趕,都不出來應酬了。
他的鐵桿女粉絲正痛不欲生中……哈哈哈哈,明天,我們公司有好戲看了。”
竇豆被他的笑聲聒噪的耳朵不舒服,嫌棄道,“我怎麼覺得你很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你們老總虐待你了?”
“沒有,老總是個很不錯的男人。你不知道,這里面熱鬧得很,一句話給你講不清楚,總之,我們公司里的女人都是專揀窩邊草吃。”
竇豆問道“有美女兔開始吃你這個窩邊草了嗎”
大獅子雷奧突然來了氣,莫名其妙的,“吃你個頭呀!我等著你來吃呢。”
放下電話,竇豆搖了搖頭,雷奧也有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