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上海!
白領公寓。
上午十一點多,該來的都來了,該到的都到了,白領公寓的窮歡族們開始了他們的聖誕大餐。
這種不定期的會餐,每次都有一個人做東,包攬所有食材,受邀前來聚餐的朋友,基本上比較固定。
白領公寓里,除了黑驢、老表、海群以外,還有在吳中路上一家韓國人的平面設計廣告公司工作的一對夫妻,男人叫張靜濤,女人叫于雪瑩。
竇豆公司里的明媚、謝蘭桂、王蕭蕭、林嘉衛夫妻也是常客,所以他們跟黑驢等並不陌生。購買黑驢的翡翠,多少帶著友情出購、扶持創業的心意在里面,黑驢是心里門清的,當然,黑驢的寶貝也是貨真價實、價廉物美童叟無欺的。所以,黑驢這次請客特意喊上了明媚、謝蘭桂、林嘉衛一干人等。
除此之外,誰做東,誰往往會額外叫上幾個自己的朋友,這次黑驢又喊了三個自己的生意伙伴。
這三個朋友跟菊地一樣,是這次聚餐的生面孔、新朋友。
年輕人到一起沒那麼多講究,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大聲說笑,吃喝到痛快,就有人約好下次的聚餐時間。
菊地說“都別爭了,下周日我要回趟日本,周六晚上,我請大家的客,請大家給我一次機會兒。”
十幾個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黑驢說“這樣不好吧?你到我們中國來是我們的客人,哪有客人請主人的道理。”
菊地說“中國是我的第二故鄉,我在中國並不是客人,從小學,到大學,我在上海已經生活了將近二十年。”
“啊?原來你才是個老上海?”海群驚嘆道!
掰著指頭算算,在坐的“海漂”們,都沒有菊地在上海的碼頭上混得時間長。竇豆一時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感覺。就他這樣一個在上海混了二十年的大巫,還讓自己一個在上海只呆了五年的小巫做導游?富士山腦袋被驢踢了吧?騙人也不帶這麼騙的!
“菊地帥哥!你還有什麼驚人的秘密?別對我們說,你甚至是在上海出生的!”明媚驚訝道。
“那倒不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父親給了我二百萬人民幣,讓我跟著一個在上海創業的朋友來到上海,然後我一個人在上海經歷了小學、初中、高中、大學階段。”
“乖乖,這在中國簡直不可思議,你父母還真舍得,那麼小就把你一個人丟到中國。”老表舉杯跟菊地踫了一杯。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你們日本的拋棄教育?”海群問道。
菊地笑笑解釋說,“我小時候非常調皮,誰也管不住我,大概他們對我太失望了,就給了我一筆生活費,叫我自己獨自出去闖江湖,在社會中接受教育吧。”
黑驢拍了拍菊地的肩膀,很是同病相憐地說“看不出來,你還有著這樣的經歷。咱倆差不多,我小時候因為砸了鄰居家的玻璃,鄰居不依不饒,鬧到家里,我父親氣壞了,我還沒到家,就听鄰居說,我父親已經當著很多人的面,把我媽痛罵了一頓,罵我媽教子無方。他們對我說,我回到家里,肯定要被父親暴打一頓的。
我怕挨打,就一個人爬火車,跑到了外地,在外地要了一年的飯,後來實在堅持不下去了,也非常想家,就在過年的時候跑了回去……”
“你在外面要了一年的飯,你父母都沒找你嗎?”竇豆好奇地問,她想起來小時候有天晚上,她跟小朋友跑到大院外面的小飯館里拾啤酒瓶蓋兒,拾得太興奮了,忘記時間。
媽媽到處喊著找她,小伙伴的家人,大院里關系比較好的人家都一起出動,找了幾個小時,直到半夜都沒找到,絕望、恐怖的媽媽跪著給老天爺磕頭,把頭都磕破了。
那天晚上,一向慈祥的爸爸都動怒了,指著媽媽腫爛的額頭讓竇豆仔細看,問竇豆痛不痛?心里難受不難受?還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還讓不讓你媽活了?
竇豆當時哭得都打嗝了,爸爸也沒放過她。爸爸媽媽舍不得打她,就帶著她躲到鄰居家的窗戶後面,觀看一起出去玩的小朋友挨打。
觀人挨打,比自己挨打震懾力還大,那件事對竇豆的刺激很大,在以後的日子里,竇豆一看小孩子挨打就會嚇得拼命往家跑。
“我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他們不缺我這個孩子,可能在他們心里,就當我死了”黑驢說得有些傷感。
竇豆不由得說“可憐的黑驢,早知道讓你到我家去了,我媽可善良了,可稀罕男孩子了,她都恨不得把火烈偷我家去做她兒子。”
“哈哈,哥浪跡天涯時,你可能還沒出生呢。”黑驢笑道。
“早知道,我們都去竇豆家了。”菊地笑著說。
“你們去了,我媽就樂壞了,真的,白撿了兩個帥兒子。”
“現在去還來得及嗎?”菊地意有所指地問道。
“你想做上門女婿呀?”明媚一句話把大家說得哄堂大笑,都隨著她一起拿竇豆和菊地開心打趣。
菊地發現,竇豆的臉又紅了,菊地心說這丫頭臉皮還真薄,跟昨天那個在杯盤鍋碗大陣里拿著鍋鏟、菜刀鎮定自若的楊排風判若兩人。
吃罷午飯,男人們要打麻將,女人們要斗地主。
菊地說,“我帶紅豆豆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看來大家都挺喜歡菊地,七嘴八舌的說“快點啊,今天下午來真格的,等著贏你錢呢。”
菊地對大家一抱拳“好的好的,很快就回來。”
還是那輛車子,菊地對竇豆說“系好安全帶,帶你去個地方休息會兒。”
竇豆說“不用這麼麻煩吧?我沒事的。”
“你不累嗎?昨晚我走後什麼時候休息的?”
“是有點累,不過沒關系。”
“我打听了,晚上還等著你做飯呢,吃罷飯,大家還要去唱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盡興,你別累出病了。”
“還是菊地對我好,這些不知憐香惜玉的家伙,就知道剝削我的勞動,從來就沒人想過我累不累。”竇豆是有感而發,白領公寓這些家伙也會感激,也會心疼,但是只止步在嘴巴上說說,臉上表情動動。不像菊地,他落實在行動上。
“哈哈,現在知道了吧,誰真正心疼你。不過,我看他們的確也都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你,這不都是你對他們好的結果嗎。”
“嘿嘿!他們是吃我的嘴軟,想吃我做的飯,當然得表面上假裝對我好了。”
菊地用近乎慈祥的眼光看著竇豆笑了笑“坐好了,我們出發。把你送過去,你好好的洗個澡,睡個覺,過兩個多小時,我再去接你回來。”
“早說能洗澡,我帶點換洗衣服呀。”
“你要是不嫌棄,就穿我的睡衣。”菊地一邊駕駛,一邊好看地笑看著竇豆說。
“嘿嘿”
“笑什麼?不好意思穿男人衣服?”
一听菊地說男人衣服,竇豆的臉莫名其妙的又一紅,她趕緊把臉別過去,假裝看窗外的風景。
菊地可沒打算放過竇豆,他覺得這個會臉紅的稀有動物、活化石太可愛了。
“你嘿什麼?”
“嘿嘿,我覺得穿男人的睡衣怪怪的。電視、電影里那些大大咧咧穿著男人長長睡衣的女人,好像最終都會被男人拋棄……”話還沒說完,竇豆立馬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咄咄逼人、舉手抬足間就能在言語間給自己下套設局的男人面前,再一次犯傻主動送上門被調侃。
“原來這樣啊,怪不得呢,你放心,我不會拋棄你……”果不其然,菊地毫不客氣地笑納了這樣一個投懷送抱似的調侃機會兒。
竇豆惱怒的“切!”了一聲,心說活該!你sb呀,竇豆,以後跟他說話小心點。
竇豆一聲氣急敗壞的“切”字出口,菊地頓時有種心花怒放的感覺,哎呀,逮個正著調侃這個小怪物,把她調侃地無言以對,真是開心啊。菊地心說“看我怎麼慢慢的把你這個會臉紅的小刺蝟的刺兒,一根兒根兒拔完。”
菊地把竇豆帶到一個高檔小區的公寓里,他對竇豆說那是一個朋友借給他暫住的,他把竇豆送進屋里以後,站在門口說“我不進去了,你好好休息吧,我的睡衣都在衣櫥里,自己去找,盡管放心的穿哦。”
竇豆怕再被他調侃,也沒敢說什麼,只是拿眼楮狠狠的瞪了瞪他,菊地笑了,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如果眼楮能殺人,我早被紅豆豆殺死一千次了。”
菊地突然冒出一句網絡語,把竇豆逗樂了,她嘿嘿笑著,冷不丁沖菊地一粉拳,菊地一動沒動,那一拳結結實實的砸在了菊地的肩頭上,菊地沒覺得什麼,倒是把竇豆的手硌痛了,竇豆痛得忍不住甩了甩手,菊地笑著拍拍自己厚實的胸,說“往這兒砸,這地兒肉厚,就不會弄痛你的手了。”
“滾吧,討厭鬼。”竇豆小臉一冷,說了句狠話。
菊地開心地笑著說“哈哈,我這就滾,這就滾,你把門關上吧,一會兒我來接你。”
竇豆這一覺睡得真香,菊地捏著她的鼻子把她憋醒時,她一點兒都不願意起來,翻了翻身,嘟囔著說“我再睡會兒,十分鐘。”
她居然又睡著了,而且還做了個甜甜的夢在他們老家,副食品公司大院里的核桃樹上長滿青青的核桃,很多小朋友爬上去摘,還故意向不會爬樹,在樹下羨慕嫉妒恨的竇豆炫耀,他們說“竇豆,你摘不到,你摘不到”其中,那個得了先天性腎炎,經常犯病,一犯病臉就腫得非常大的紀衷,那張臉像是特寫鏡頭一樣,特別真實,特別清晰。
正在沮喪的時候,菊地坐在樹杈上,居高臨下,一臉陽光的笑著對竇豆說“紅豆豆,接著!”
嘩嘩啦啦,菊地扔給樹下的竇豆一地青皮的核桃,它們在地上翻滾著、跳躍著,竇豆在地上忙不迭得撿了這個、拾那個,那個幸福喲、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做了什麼美夢,這麼開心?”竇豆被菊地的聲音驚醒後,猶自沉浸在一種氤氳的幸福里。
“夢到了你。”竇豆慵懶地說,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真的?我對你做了什麼,讓你這麼開心,都在夢里笑出了聲。”
“你……”想起他三番五次挖語言坑的德行,竇豆趕緊來個急剎車,“才不能再犯傻呢,給他機會拿自己調侃取樂。”
“我怎麼了?”菊地殷切地問道,一張臉在竇豆的上方好看地、居心叵測地笑著。
“你沒怎麼。”竇豆翻身下了床。
“紅豆豆,告訴我嗎,告訴我嗎。”菊地拉扯著竇豆的衣袖不放手。
“你這麼想知道?”竇豆迎上那張三皮臉,挑釁地問道。
“當然想。”扯袖子的手換成扯手腕。
竇豆用力掰開那只手,“你被我推進了糞坑里!”
菊地做失望痛心狀,“你就這麼恨我呀?把我推到糞坑里,你做夢都笑醒。你這個小白眼狼,虧我這麼挖心掏肺地對你,太讓我失望了,太讓我寒心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菊地的言行舉止都是在真情實感地游戲人生,他對所有人都是如此。對讓他感興趣的人,可能會暫時性地多傾注些時間,多花點精力。
但是,被菊地那樣一罵,竇豆確是生出了一絲愧疚和一些不安。自己真的是個白眼狼?他確實比任何人對自己都好,可是自己一直沒有給他同等地信任和回報。
竇豆不由得心虛“嘿嘿嘿……”
“紅豆豆,你沒穿我的睡衣,是不是怕被我拋棄?”菊地看著竇豆的衣服說。
好吧,又來了,老不正經的,不值得對他認真!誰認真誰sb!
“壞蛋!還想下糞坑是吧?”竇豆掄起的粉拳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半空,因為,某人正企鵝一樣的挺著胸,一副急巴巴的樣子,依稀仿佛,他那厚厚的胸膛很癢,正等著有人給他撓撓呢。
竇豆收回自己的手,悻悻然好吧,你不要臉,你贏了!
晚上,竇豆把所有剩菜倒進鹵湯里重新鹵了下,然後兩個大鍋同時打火,一個鍋焯黃豆芽兒,一個鍋下面條。豆芽綽好撈出來,拌上小香蔥末兒、蒜茸、和一些佐料,滿滿一大盆端上桌,又把早上炸的辣椒油端出來,大家就撈起一碗碗面條,拌上鹵鍋里的剩菜、黃豆芽、辣椒油,美美的吃了起來。
菊地也學著大家的樣子撈面條、拌豆芽兒、拌鹵湯、拌辣椒油。吃了兩大碗,他以為好了,結果,他看到黑驢他們吃完了又端上一碗清湯。
好奇寶寶菊地問道“這是什麼?”
“豆芽湯呀,吃完熱辣辣的干扣面,再喝碗清爽爽的豆芽湯,真是美死了。”黑驢還真是無師自通自學成才的雙料人才,這話說的,誰說不夠生動誘人,都得跟他急。
大上海不是啥人都能混得來的。
菊地將信將疑地盛了一碗空無一物、透明見底兒的豆芽湯,這碗所謂的湯,就是顏色有點淡淡的黃色,它跟白開水就沒大差別嗎,紅豆豆就真這麼神奇,一碗清水也能燒出味兒?
竇豆說“你先喝著,我給你臥兩個荷包蛋。”
菊地似乎沒听明白,“臥,荷包蛋?怎麼個臥法?”
竇豆沒有回答他,而是對大家說“還有誰要?”
這一問的結果是所有人都舉起了手,別看只有十幾條,在這小小的白領公寓里,也蔚為壯觀!這個說要老點的,那個說要糖心的,竇豆生氣了,問題很嚴重,她掐著腰,拿勺子砰砰地敲著鍋!
“剛才沒有一個人說要,我以為吃了那麼多鹵蛋,沒人吃荷包蛋了呢,這會子又全要,你們這群人真是難伺候!”
眾人都陪著小心一臉諂媚的沖竇豆笑著,是呀,吃人家的嘴短嗎。
一會兒荷包蛋打好了,“排隊,排隊!不排隊不給!”竇豆拿著漏勺,給這個碗里盛一個,那個碗里盛一個,林嘉衛打趣說“怎麼看我們怎麼像逃荒的難民、乞丐。”身前的林琳緊著拍老公的馬屁說“是呀,怎麼看竇大善人怎麼像在給我們施粥呢。”
大家伙嗡嗡地笑著,附和著。
“林琳,你可拉倒吧!怎麼看我怎麼像伺候難民、乞丐的保姆、奴僕!”竇豆說著隨手給菊地盛了兩個糖心荷包蛋,大家都被竇豆說得再次炸鍋,哄笑。
明媚一手揉臉,一手把飯碗杵到竇豆跟前“哎呦,我臉都笑疼了!保姆,糖心的!” 竇豆夸張地應了句“是,奴卑遵命”。盛好以後立馬翻臉,“給我滾遠點!”
又是一波來勢洶洶的大笑。白領公寓里笑浪翻滾,把一個“窮開心”演繹得淋灕盡致。
基本上人人有份後,人群里,有人故意小聲而穿透力極強地說
“到底是上門女婿哈,福利都比我們好一倍……”
“是呀,給我們都是一個,偏偏給菊地兩個。”有人接口說。
竇豆的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沒良心的,中午已經吃了好多鹵蛋了,怕你們吃多了膽固醇高好吧!”
“那你就不怕菊地吃多了膽固醇高!”
“菊地是第一次來做客好吧!”
“我們也是第一次來做客!”
簡直就是群起而攻之,犯了眾怒,竇豆無力招架!
“哈哈哈哈哈哈”菊地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不要臉的白眼狼,看我這麼狼狽,你就這麼開心!
竇豆還想爭取一下,“他不是我客戶嗎還是我們老板鄭重托付的朋友。”
“他是誰呀?連名字都省略了,哎喲,叫得那叫親切,我這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哈哈哈哈,原來臥荷包蛋就是這麼回事。”菊地是絕不會放過任何機會調侃竇豆的。
“明白了吧,這就是傳說中的臥蛋藏情!”老表趁火打劫。
竇豆急紅了眼兒,惡狠狠的舉起了手中的漏勺,菊地知道,這是又要打人了,只見他抬頭挺胸、勇敢地往前跨了一大步,大義凜然地右手端著碗,左手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往這兒打!”
黑驢跟著跨進一步,也是右手端碗,左手拇指指向自己的胸膛“好歹哥們兒一場,不能讓你一個人受死,來,往這兒打!”
黑驢的幾個狐朋狗友豈能甘于寂寞,更是威風凜凜的站了出來,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話,“來吧,往這兒砸!”
竇豆拎著個漏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實在憋不住了,“哇哈哈哈”一聲爆笑。
菊地說“你怎麼笑的?咋比哭還難听?”
一群看熱鬧的男瘋子笑得手舞足蹈、滿地找牙,一群女瘋子笑得花枝招展,滿地噴荷包蛋……海群笑到不行,嘴里還不住地喊著“小竇豆小竇豆……笑死我了,哎呦,笑斷了姐的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