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炎!
不管白塵此時的嬌憨、逗趣是出自本心還是為了接近她特意裹上的人皮,在此時的藍炎眼里,都覺得莫名諷刺。單純這樣的字眼,藍炎的世界不會再有。
“說吧!你有何目的!”
“小丫頭,八歲的孩子能不能不要這麼老成,一點都不可愛!”
“不說就滾!”想她尊老愛幼,對不起,從進入暗黑組織的那一刻起,這種美德,就只從書上看到過了。
“說了你會信?從你這小丫頭片子現在的處事來看,就算我磨破嘴皮子,你也不會相信的,那還說什麼?”
“說不說由你,信不信在我!”
“我說了,你就要信我,否則,打死我也不說!”
“那容易,死了,我自然就信了!”
“喂,小鬼,我是一個老人家唉,你就不能態度好點?咒我好玩嗎?”
“最好的閉嘴方式是死,最好的信任是魂飛魄散,你要哪種?”藍炎扯了扯自己那干裂的唇角,面無血色地說道。她想盡早解決掉這件事。
累了倦了厭了……痛著暈著渴著……
如果可以,她現在只想找一個清淨之地,好好地縮在一個龜殼里,睡個地老天荒!藍炎的身子踉蹌了一下,如果不是眼前還有個人,她怕是早撐不住了。
“丫頭,這麼狠!怎麼了?很痛嗎?”白塵自然看到了藍炎的異樣,臉色一變,三步化作兩步,到了藍炎跟前,扶住了踉蹌的藍炎。一手伸來,覆到了藍炎的手腕處,細細把脈探來。
不探不知,一探,白塵整個手都有點顫抖。她的傷竟傷得如此重嗎?五髒六腑、奇經八脈,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創,損傷了心脈,她不但活了下來,還脫著這病弱之軀,走了整整一夜。
可能是融合了釋元珠的緣故,這五髒六腑才沒有繼續出血。丹田受損嚴重,如果再不盡早修復,可能一輩子就真的完了……
丹田受損最痛,可這丫頭卻表現得像個沒事人一樣。
稍稍撩起一袖,那袖子口,小臂處,深可見骨的傷已然干涸。該死,這樣的傷勢之下,居然還能夠堅持走整整一夜。如果換作是他,怕是早就承受不了。
整個生命的脈動都微乎其微,她還站得這麼筆直,說話這麼中氣十足,還想著萬一他哪句話說得不好,就要與他同歸于盡。
這還是人嗎?這僅僅是一個八歲的孩子!戒備、理智、堅忍,絕非一個普通孩子所能擁有。
“你不要命了嗎?”白塵呵斥,懷中丹藥迅速拿出,強行塞入藍炎的口中,在藍炎無聲的反抗中,硬逼著藍炎把丹藥吞了下去。接著,二話不說,把藍炎背到了背上。
急風如電,朝某一個方向而去。
藍炎凝視著這位老人的背,凝神著這位老人的後腦勺,這個滿頭銀絲的老人,她可以相信嗎?
她的雙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白塵脖子的頸動脈處盤旋,似乎,只要結局是最壞,她就會隨時隨地準備魚死網破。
剛才,他的眼里是擔憂嗎?那麼急迫的擔憂是為她嗎?看起來無害的東西,是不是致命的?看起來擔憂的東西,是不是就是穿腸毒藥?她之所以沒有反抗,是因為他看到了那雙眼楮里流露出的東西。
那東西迷人,盡管她曾被那種東西傷得體無完膚。
真情流露,真是稀有的東西。
很久之後,藍炎開始問。
“你是誰?”
“別說話,你傷勢過重,氣息不穩,要早點醫治,否則性命堪憂。有什麼疑問,等傷好了再說!”
“你是誰?”
“別倔!以後自然告訴你!”
“你是誰?”藍炎第三次問。她想要知道答案,她必須知道,要死也要死個明白,要是僥幸能活著,她殘日,也希望比任何人都要活得清醒。
“真拿你這倔丫頭沒法子。本尊是天底下最風流倜儻,最瀟灑俊逸,最和藹可親,最溫文儒雅,最會品酒,無酒不歡的天下第一老頑童——白塵。”
一個名字,都能說出這麼多的前綴……
仿若當年,木離懷中那個五歲的孩子。
那年她五歲生日,生日蛋糕的火光在那個晚上格外的明朗。她坐在他的膝上,火光照耀她臉龐,大抵那就是美好吧!她反身,在他的臉上印下重重一吻,啵的特別響亮。
然後,睜著雙大眼,對望那雙迷人的丹鳳眼,開始許願“我要成為天底下最好最漂亮最听話的好寶寶。”
他眼里都是亮光,笑著說“傻孩子,許願要閉上眼楮,神靈才會庇佑!”
“那我重新許過。”
女孩閉上眼楮,嘴里念念有詞“天底下最帥最好最惹人愛的你會一直喜歡最漂亮最好最听話的寶寶!”
“傻丫頭,說出來就不靈了。”一個輕輕的爆栗子響在她的額頭處,她作勢輕輕呼痛,硬是纏著他要吹吹,可他只但笑不語。
“才不是,你這個壞蛋。”她伸手,小粉拳開始往她身前的人身上打去。笑聲就是這麼輕輕地響起,最後,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楮,五歲孩子的眼楮,怎麼會有這麼多情緒,她說“我想成為你這樣的人!”
這句話,就是一個魔咒,咒得他身體小小的顫抖。
他雙手抱起孩子,緊了緊,迅速把孩子放在床上後,倉皇而逃。
“丫頭,丫頭……”
藍炎听聞這聲音仿若來自隔世,悠悠從歲月的長河中驚醒。眼前的景象在藍炎的視線里漸漸清晰,無孔不入的血腥、虛弱得一吹就倒的身子、滿頭銀絲的老人、伴隨著身體的疼痛,攪亂著她敏感的神經。
她早已不是那個對著生日蛋糕許願的孩子了……
回到現實,白塵,這個名字才漸漸在她頭腦中清晰過來。
白塵,白塵,在哪看過?白塵,亦正亦邪,嗜酒,修為高深莫測。是靈天大陸的一個奇葩,沒門沒派。閑游散人。莫非,就是他?
藍炎想到這里,那雙準備偷襲的手不動聲色地放了開去。高人面前,一切偽裝都是徒然。當然,如果萬一……她還有最後的武器——她的眼楮。
“丫頭,你終于想開不殺我了?就是嘛,別整得跟只刺蝟似的,傷人傷己!小孩子家家,殺氣這麼重做什麼?就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縮在老夫背上,也挺討喜的嘛!”白塵的話有那麼點意味深長,從疾馳的風中,傳到了藍炎的耳里。
藍炎心里一跳,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嗎?如果她剛剛真的下殺手,那麼這結局……
安靜?這樣的字眼,還適合她嗎?這世上,怕是再沒有人會給她一簑煙雨平生了吧!
失敗感徒增,無語凝焉。
曾幾何時,她是刀俎,別人為魚肉。現在,她倒成了魚肉了。藍炎想想,都覺得有點恍如隔世。
“你為何為出現在藍家?”
“或許就是為了救你吧!”也幸好,你還活著,要不然,他白塵就造孽太重了!藍兄,放心,我會好好把這丫頭撫養長大成人,為你們報仇,當然,如果能放下恨,那便更好!恨里人生,最是磨人!
救我,嘿嘿……救得了身,那心呢?
藍炎在心里重復著這兩個字。沒有太多的感動,沒有太多的驚喜,讓她相信別人,至少,也要拿出讓她相信的有力證據,她不想再踫到一個木離。
“不相信?我就說嘛,你這丫頭片子,說了也等于白說。哼。專傷老人家的心。”說完這個,把藍炎往背上擼了擼,像是背著一個珍寶。
白塵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藍炎思緒萬千。
藍炎自然感受到了,一絲暖流不經意間滑過。身體也開始放松下來。神經一松,她才知道自己身上的傷痛可入魔。藍炎道了一聲“完了”便痛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