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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確實要比往年要熱。
我媽抱怨說就像是住在蒸籠里。
要不是老家的房子還沒建好，她都打算帶著兩個孩子回老家避暑。
家里其實是有風扇的，只是我媽舍不得用。
她整天都在嘮嘮叨叨，好像看什麼都不順眼。
我們也沒有理過她，怕她大吵大鬧。
只有輝輝和嬌嬌整天圍著她轉，讓她講我小時候的故事。
我媽之前為了哄兩個孩子睡覺，每天都會給他們講我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兩個孩子每次都會听得入神。
但這兩天我媽沒那個心情，她只會摟著他們看電視。
今天吃過早飯，羅芳芳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收拾起來。
出來後看見她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下面身是一條紫色長裙，腳上配了一雙高底涼鞋。
她早上還洗了個頭，這時吹干了頭發，嘴上也涂了口紅。
我靠近她時，還在她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發香。
“媽，丫丫今天就麻煩你幫忙帶一下……，”
羅芳芳的肩膀上挎了一個小包，里面裝的是我倆的結婚證和戶口本。
“媽媽……，”
嬌嬌撲過來，問我們要去哪里。
羅芳芳摸著女兒的臉蛋，“媽媽跟爸爸有事要辦，你跟奶奶還有哥哥在家里要照顧好妹妹。”
我媽坐在那兒一言不發，也沒有進屋去看丫丫。
“媽……，”
我也喊了她一聲，提醒她丫丫躺在涼席上沒有睡著。
羅芳芳打開房門，“陳愛國，走吧……，”
今天是農歷七月二十一，我和羅芳芳結婚還不到七年，誰都沒想到會走今天這一步。
到民政局有兩三公里的路途，我倆選擇了一前一後的步行。
她在前，我在後，不知道她心里此刻在想些什麼。
她昨天晚上說過，過了今天，她就不再是我陳愛國的妻子了，我那套在建的別墅她也無福享受。
她爸媽還不知道我倆的事，她讓我暫時先不要告訴他們，這是她求我的。
看著她的背影，想到這七年以來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內心很不是滋味。
假如我這次多哄哄她，堅決不答應離婚，說不定她現在的氣也消了。
在一個十字路口，羅芳芳停了下來，回頭對我說，“你今天和媽就搬到張春梅那里去住吧，那套房子是我跟女兒的……，”
“嗯……，”
“我可以不要男人，但女兒不能不要爸爸，所以我希望你以後還是多來看看她們……，”
“嗯……，”
“愛國……，”羅芳芳把頭扭向一看，擦了兩下眼角，“你能最後一次牽我的手過馬路嗎？就像當年我們第一次進城那樣……，”
她把手伸到我面前，我抓住她的手，把她帶到了馬路對面，然後又主動松開了。
這次我走在了前面，她跟在我身後，從這里到民政局還有一半的路程。
我加快了腳步，羅芳芳也跟了上來，因為這段路程是暴露在炙熱的陽光下的。
並非是我想與她早早結束這場婚姻。
我們早上吃的是面條，稍稍有點咸。
這個時候我感覺有些口渴，正好看見馬路邊的大樹下有人在賣冰鎮汽水，就停下了腳步。
“老板，來瓶汽水，多少錢？”
“一塊五。”
我伸手去掏錢，才發現口袋空空，出門時忘記了帶錢包。
羅芳芳拿出三塊錢交給老板，她自己也要了一瓶。
沒離婚之前，她還是我的女人，我也用不著為了這一塊五毛錢感謝她。
民政局就在前面那個路口的左手邊，這或許是我和羅芳芳婚姻中最後的一段路程了，所以我們都走得很慢。
我的汽水喝完了，而她手中的那瓶還沒有打開，我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她把汽水遞給我，說她不渴，讓我喝。
我沒有客氣，停下來用牙齒咬開瓶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姐，七年前……，這種汽水只賣一塊錢，我們當時也舍不得喝，但你還是給我買了一瓶……，”
“你最後也不是沒有喝完嗎？非要給我留一半，還問我嫌不嫌棄你……，”
我把手中還剩一半的汽水交給羅芳芳。
“姐，你現在還嫌棄我嗎？”
“嫌棄，你比那時‘髒’很多……，”
羅芳芳繼續往前走，我卻還是站在原地。
“陳愛國，快點，丫丫還在家里……，”
我這才跟上去，和她起進了民政局的大門。
向人打听才知道，辦離婚是在二樓，羅芳芳讓我在前面帶路。
“你比我大，路也是你問的，你帶我。”
“都這個時候了，說這些沒用的干什麼？你是男人，拿出你的威風來，領著我體體面面地結束這場錯誤的婚姻。”
羅芳芳還推了我一把。
可我就是邁不動雙腿。
“陳愛國，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好嗎？張春梅和那個女人可都還在等著你。”
張春梅也知道我們今天要來離婚，昨天晚上她沒有表現得特別興奮。
甦清清應該也知道了吧，反正她沒有跟我聯系過。
“走啊，先把我們的事情辦妥，明天隨便你領哪個女人過來都跟我沒關系，但我覺得你應該給張春梅一個機會，因為你曾答應過她，要讓她做你一分鐘的新娘。”
這件事……，
對啊，去年哥哥和蘭英表姐結婚的時候，張春梅看著潔白的婚紗很是羨慕，我當時的確說過那樣的話。
可羅芳芳又是怎樣知道的？
“姐……，我……，”
“別磨磨蹭蹭的，快點帶我上樓。”
羅芳芳已經把結婚證和戶口本捏在手里了。
而我卻一轉身跑出了民政局……，
“陳愛國……，”
羅芳芳追出來大喊，我已經轉過了那個路口，停下來時已經淚流滿面。
跟她離婚，我始終狠不下那個心來。
我在賣汽水的那棵樹下等她，等了好久，才見她慢悠悠地來到我跟前。
她臉上也有淚痕，心里同樣不好受。
“陳愛國，你不要臉……，”
“姐，我還渴……，”
羅芳芳問老板，“你這里有多少瓶汽水？”
老板說有五六十瓶左右。
羅芳芳拿了兩百塊錢給他。“我全買了，連同所有的東西一起。”
老板欣喜若狂，連連點頭。
羅芳芳還告訴他，太陽下山的時候過來這里收桌椅板凳。
“陳愛國，今天……，我們一起來擺地攤，你要是有本事把所有的汽水都賣完，我就原諒你所有的過錯，以下午四點鐘為期限。”
“姐……，你是認真的？”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就讓天意來決定吧。”
很久都沒有當過小販了，我很喜歡這個挑戰。
看了看時間，離四點鐘還有六個小時左右，這算的話，平均每個小時要賣十瓶。
這里人流量還是不錯的，應該沒什麼問題，羅芳芳要求我要按原價售賣，她會全程監督我。
那還等什麼呢？
我收拾起糟糕的心情，便開始了不要臉的拼命吆喝。
“買汽水，買冰鎮汽水，清熱解暑，價格不貴……，”
扯著嗓子吆喝了大半天，那些路過的人也只是瞧了我幾眼。
羅芳芳坐在那里搖著蒲扇，目光呆滯，不知道她心里又在想些什麼。
這下去肯定不行，看來只有主動出擊了。
為了眼前這個女人，我決定徹底豁下臉來。
我上前攔住了一對路過的青年男女，讓他們買些汽水解解渴。
“不買……，” 男的不耐煩地說道。
他們一看就是一對戀人，女孩長得挺漂亮的，也穿了一條裙子。
“買些吧，就當是幫幫忙行嗎？三塊錢而已，我祝兩位生活幸福美滿，一生平安。”
我不會說祝福的話，只是帶著乞求的眼神望著他們。
“大哥，你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女孩問我。
“哎……，一言難盡……，”
女孩動了惻隱之心，答應買兩瓶汽水。
可她後來卻買走了四瓶，臨走時還讓我加油。
得到了陌生人的鼓勵，我信心大增，用同樣的方法又推銷了好幾瓶。
而羅芳芳只負責收錢和找錢。
時間來到了正午，陽光透過大樹的枝葉照了下來，這里也不能躲陰了，好在之前的老板留下了一把遮陽傘。
“姐，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保證不作假。”
“你不要管我，繼續賣你的汽水，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這樣下去的話，真的很難賣完所有的汽水。
我便同羅芳芳商量，讓她允許我背著裝汽水的箱子沿街叫賣。
“可以，只要你不怕熱。”
流點汗算得了什麼呢？就算讓我流血也不怕。
剩下的汽水連同箱子加在一起有六七十斤，我背在背上，開始沿街叫賣。
羅芳芳跟在我身後，她用蒲扇為自己遮陽，手里也拿了瓶汽水留給自己喝。
我冒著酷暑負重走了兩條街，累得口干舌燥。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又賣出去了十幾瓶。
汽水雖然少了，我可卻沒覺得背上箱子的重量在減輕。
羅芳芳還不忘提醒我，離四點鐘還有不到三個小時。
我倆到現在都還沒有吃午飯。
我決定到商業街去踫踫運氣。
“大嫂，買瓶汽水吧，一塊五……，”
我眼前一黑，整個人栽了下去。